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37章 晋江独发
    “再多些”

    老人混沌的眼珠已经无力转动,脸上的淡斑越来越清晰,厚瓣的唇一点点蠕动,像一只讨食的幼鸟。

    他伸着手向面前的人乞讨自己最后一点生存下去的力气。

    他知道自己没几天,没几天了。

    可他还想再多活一天。

    “孩子,再给我点再给我点精神力”

    没有人会想到垂垂老矣的王爵恨不得匍匐在孙女的脚下,只为乞求获得更多的精神力。

    他伸出自己满是褶皱的手,掌心的纹路似乎点点淹没,将他平凡的一生抹掉。

    温觉的脸色苍白,唇瓣抿成一条线,收回手。

    慢条斯理为老王爵盖上毯子,握住他廋如骨的手腕“祖父,休息吧。”

    声音十分温和,儒气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动容。

    真冷漠啊。

    他的孙女的真是冷漠。

    何索亚媞心如死灰,他知道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得到她这个披着羊皮的孙女一丝精神力。

    她给自己的都是恰到好处活命的力量。

    真是一只恶狼。

    老人攥紧的手心慢慢松开。

    他盯着天花板看了几秒,赶在温觉离开前开口。

    “我给你,我把你父母的全部财产都给你。”

    老人的眼底多了些希望,他期望用这样的条件得到一点点的舒适,一点点的喘息。

    他转头,眼珠怔怔。

    温觉的背影那样笔直,那样符合皇室家族的教导,可在他眼底是那样的刺眼。

    “祖父在说什么玩笑,父亲母亲的财产我早已继承。”

    她转身,那张跟他去世的小儿子相貌太过相像,老王爵几乎有点晃眼。

    都说侄女像叔叔。

    只是他那个死去的小儿子,那个柔弱的oga是没有她这样凌厉手段的。

    何索亚媞努力整理头绪,可他的大脑一片混沌。

    他抬手朝温觉招了招“你要跟那个oga在一起的时候,你说过祖父同意,你就无条件供奉给我精神力”

    老人说得自己的笑容有点局促。

    可再局促的笑容都没办法掩盖他的贪心。

    对,他想活下去。

    他想活下去有什么错呢。

    温觉慢慢走近,她握住老人的手心,并没有给予他想要的精神力。

    她的眼神渐渐柔和,柔和得诡异。

    “可是,我每周见您”

    “一次也没少过。”

    温觉每周都会回家族殿宇,一个退位的族长,走向太刺眼。

    恐怕连一直觊觎她谋逆的方珉也没料想,温觉是回来为他们这祖父生命力。

    何索亚媞被孙女握住的手在颤抖,他竭力保持镇定,声音却哑得厉害“那你能再给祖父点精神力吗”

    他的乞求太过厚颜无耻,他自己也知道。

    可他就是想活着。

    温觉将他的手放回柔软的床榻上,又一次重复刚才的举动。

    将毯子盖好。

    老王爵甚至以为那毯子要划过自己脖颈,落在脸上,成为太平间的罩布。

    “温觉”

    因为这声,她停滞了举动。

    老王爵的喉头有些干涩“我是你的祖父啊”

    这句话声音越来越小,连他自己也觉得说出来很无耻。

    毯子上的毛绒一点点靠近脖颈,在脖颈处停下,那中微妙的触感像极了冰冷的手钳制咽喉的感觉。

    “祖父还记得我回来的那天吗”

    这句话将他带入了无限的回忆中,她回来的第一天,是哪天呢

    何索亚媞只记得

    那天是他儿子出殡的日子。

    他的儿子,他的那个无用的儿子,那个性征aha的后代,那个从死在浴缸里的儿子,那个懦夫。

    “记得”老人的声音越来越低哑,干裂的唇瓣蠕动。

    温觉轻轻一笑,杏眸轻敛,顺势坐在床边。

    她的指尖抚平毯子的皱纹“在父亲去世以前,祖父有没有想过”

    她的指尖顿了顿,很快平缓。

    抬眸“我会回来。”

    他想过吗

    何索亚媞不知道。

    消失了十五年的外孙女,那件污点事件的证明。

    他期望他回来吗

    答案应该是否定。

    但她稳定不安的精神力又是让他如此向往。

    如果他早知道温觉能帮自己续命,他或许会放弃的是他那懦夫儿子。

    “孩子,祖父是你的家人啊,我当然希望你回来。”

    他开口,甚至忽略掉那仅剩的良心,他太渴望活着,这件事甚至超过了他想得到纯粹血脉aha后代。

    温觉眸底微沉,笑容渐渐凝固。

    那是一场很久的梦,久到她选择忘记。

    那个脾气很大的oga女人,喜欢穿着鲜艳长摆的裙子,她像一朵带刺的桔梗,并不艳俗,也不漂亮。

    她提着狭小的行李箱把自己带上军舰,她与父亲没日没夜的吵。

    她总会质问“你到底爱不爱我”声音高涨悲凉。

    那个男人长期被压迫得很累,窗边一根又一根烟头,他抽着最后一根烟,有些无奈“你呢你希望我爱你吗”

    女人沉默了。

    她不像往常那样不管不顾,也不吵闹。

    他们安静下来。

    温觉从没觉得两人这样安静的时刻。

    静得有些温情。

    一家三口的温情。

    更安静的时候大概是那个昏暗潮湿的屋子。男人一脸诚恳跟那群恶臭的人类保证他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带着足够酬金回来赎人。

    温觉戴着不合适的aha止咬器被女人藏在身后,那是这个女人第一次展现她的oga温柔。

    男人离开了,他走的时候回头。

    或许过于安静的女人让他不适,或许他的良心不安。

    他只看一眼。

    他离开,背影在昏暗门下佝偻,洁净的衬衫满是灰尘。

    女人那天沉默了很久。

    她眼底的张扬一点点殒没,直到那群恶臭的人类出现,直到他们对她嘲笑。

    “你们被抛弃了。”

    女人还是沉默,她似乎早就知道。

    她抬头的那一眼。

    就是生离死别。

    她所有的善良都用在那一眼,后来女人从高架上被推下,她的四肢被解卸,血淌了一地。

    年轻的王爵因为战争不得不舍弃亲人,奋勇捐出所有财产供给,战争胜利了,他是圣人。

    多么英勇的行为。

    只有死去的女人和她知道。

    他们被抛弃了。

    老人看着面前的孙女,手收拢,他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渍,他心脏都要崩裂出来

    他的话像一个笑话,他像个唱独角戏的小丑“温觉我们都是希望你回来的”

    何索亚媞这一生懦弱至极,他将所有能成为利益的子女当做物件送上天平秤价。

    上一个用这样眼神望向他的,是他那个出嫁联姻的oga小儿子。

    “父亲,希望我走吗”

    小儿子杏眸渐渐收拢,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像一朵漂亮干净的花。

    但被他亲手送入地狱。

    老人从毯子猛地抽出手,他攥住温觉的手。

    “孩子,你不是想改星际法吗你不是一直想改变群系星人的奴籍吗我知道你因为他们对你的恩惠,你想报答”

    “我给你这个权利,我立马传位给你,我把我所有的私库财产还有皇室那些老古董的把柄都给你你用这个去威胁他们,你威胁他们好不好”

    这些都是他这一生仅剩的财富,他只是想他只是想再多活几天。

    他只是

    手被推掉,他的手心空荡一片。

    他好像老到什么都抓不住。

    温觉俯身,慢慢靠近,眉眼是属于家族血脉的明艳,她那样冷静,静到老王爵仿佛对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交易。

    她帮他扶好最后一面毯子。

    “祖父,这些”她眼底掠过一丝无谓。

    “我早就得到了。”

    轻描淡写。

    何索亚媞睁大眼,他大口喘气,瞳孔剧烈的没有焦点。

    所以她故意离开族长位置,她转移财产,就是为了给他整个偌大的家族留下一具空壳。

    那么她连续几日为自己输送精神力又是为了什么

    “你你”

    老人不知道该气愤还是该悲伤。

    所有人,所有将她隔绝在外的族人都没有防备,被她玩弄鼓掌之中。而他甚至还不可一世的妄言将她驱逐族谱,抹掉姓氏

    温觉起身,袖口收拢,缓缓垂眸。

    “祖父既然说是我的亲人,那么真有一件事需要祖父的帮我。”

    他实在想不到他一个老头还有什么值得在被利用,索性转了头,心底再没了力气,仿佛他不过一眨眼就没了气息。

    “祖父等了一年又一年,是等那个人的祭诞吗”

    温觉的声音温和却又冰冷,将人从冰川中过了一遍。

    何索亚媞仿佛从中能辨到那人的性情,他们都一样,是那样高高在上让人仰望的性格。

    只有他像一只卑微的蜗牛,就算有壳,还是不敢奢望。

    “是。”

    他没有否认,他承认了。

    他第一次承认,即便全世界只有一人知道。

    他也是承认过了。

    “祖父想续命,我可以帮你,只是”

    “什么”

    何索亚媞再也没办法用尽全力起身去抓住那唯一的光亮,他的动作迟缓的像个老头。

    对啊,他原本就是个老头。

    温觉将手心伸展,落在他面前。

    淡淡道“让我的伴侣上族谱。”

    老人眼底掠过一丝不悦,可那双手是那样诱惑。

    他的想再看看她,只是想再看看她

    他想再多活几天。

    他将手伸出。

    仿佛当年少女站在军校的操场上对他伸手。

    “起来,你是beta,无需在意。”

    为了这点光,他这一生留下的族规都成了笑话。

    温觉将最后两笔添上,钢锈的鼻帽合上。

    芙莱尼接过,唇边浅浅微笑“谢先生一定很开心,您的旁边是他的名字。”

    温觉合上那页厚重的族谱。

    似乎想到了什么,唇瓣轻抿,弧度是温柔的笑容“早就是。”

    “您其实不用赶回与王爵交易,等您当上族长再记这名字也是一样的。”

    芙莱尼这几天见温觉频繁出入老王爵的房间,就知道肯定又进行曾经的交易。

    温觉摇摇头,风吹过正中书册上的扉页,第一行记着温觉,旁边是笔迹未干的谢隽两字。

    “我骗了人,可不想他不高兴。”

    那天,他写下的族谱,是她做的。

    即便打百鞭,却无法让他记入族谱,族人的愚钝太过无理,而族谱只有最年长的长辈才能开启。

    她骗了谢隽,她不想他失望。

    他的眼底是那样的渴望。

    他甚至对“家”这个词无限期待。

    温觉将另外一本书册递给芙莱尼“这是我的族谱,帮我好好保管。”

    芙莱尼一脸疑惑,看看正堂的族谱,再看看手中的族谱,依旧浮起和蔼的笑意“好。”

    谢隽坐在窗台,揉着一根解不开的连环锁,眉头紧皱。

    “啪”一声将缩扣在桌面

    门被打开,他转头看了看温觉,脸上委屈巴巴,走过去指着桌面“这锁欺负我”

    男人流畅柔软的后颈因为上扬下颚,形成漂亮的弧度。

    他急着告状,表情蓄点孕期的娇气。

    被女人一把抱在怀里,这个怀抱很紧,却很温柔,她将头埋在自己脖颈,身体微躬,很累的样子。

    呼吸落在肌肤,跟着他的心脏跳动。

    “怎么”

    额前的浅银色头发发遮了大半眉眼,他有点鼻酸,伸出手环住女人的脖颈。

    “温觉”

    男人的声音醇绵的温柔,还带着心疼。

    她抬头,眼底印着窗外的细碎的夕阳,像星辰撒在她眼眸。

    这个瞬间,女人像所有恋爱时鲁莽的青年,眼神越发炙热与耀眼。

    她伸手拂在男人的脸颊。

    “隽,你爱我吗”

    阴影下的男人的背影,狭促的眼睫垂落在两人呼吸中。

    她第一次问他这个问题,她一直有把握掌控两人的感情,她一直在两人感情中当主导。

    他从没想过需要回答,他有些愣住。

    红庾的唇瓣舌尖缓缓舔舐。

    闭眼。

    靠近。

    只是轻轻一啄,他的心也猛地撞击,温觉的眼神太过热烈,他仿佛被爱很多,多到他不知道该怎么回报。

    漂亮的脸泛起红晕,谢隽将脸埋在温觉的肩膀依靠。

    小声回答。

    “你知道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