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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颐养天年(一更)
    太后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皇帝说什么”

    姜离就又平心静气重复了一遍。

    震惊与怀疑掺杂,太后禁不住变色道“皇帝是在威胁要软禁哀家吗”

    既如此,太后的语气里也带了几分威胁之意“难道皇帝身上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抱着猫的皇帝,看起来比抱着玉净瓶的观音菩萨还平和,并没有任何被戳中痛脚的意味,以至于太后难以找到任何端倪。

    “朕是皇帝,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皇上相当认真且自然地反问“倒是母后,朕这几个月不过病一病朕还没死呢,母后就急着立太子垂帘听政了。”

    太后气结“哀家那都是为了皇帝你考虑,比起兄弟藩王,难道做亲娘的会抢你的皇位吗”

    姜离祭出经典二字评价“难说。”

    孙太后真的要被噎死,但疑心皇上被什么魇着了的想法却少了些难道皇帝是真的病的心态大变又或者随着年岁渐长,帝王心性深不可测,连带对自己母亲都起了疑心。

    要知道皇帝躺倒这几日,太医是仔仔细细把皇帝彻查了一遍,人也都是过去一直在照料皇帝的太医,对龙体最为熟悉。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人,毫无疑问就是皇帝。

    说到底,孙太后也从没有什么证据,说皇帝不是原来的皇帝。有的只是隐约的感觉,和皇帝做出的超出过去逻辑的一些事情。

    该怎么继续试探

    姜离看到孙太后陷入了这种逻辑怪圈,不由出声提醒。

    这件事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毕竟

    太后觉得,皇帝的语气都算得上循循善诱了“母后是因什么成为太后的呢”

    太后,自然因为是皇帝的母亲。

    是了。

    在先帝一朝,或许因为她是皇后,还是宣宗喜爱的,不惜以无子之名废了胡皇后胡皇后是没有儿子,但不是没有生养,有两个女儿也要立她为后的人,所以她的儿子朱祁镇才能做太子。

    但现在时移世易。

    是因为朱祁镇是皇帝,她才能是太后。

    做帝王的心性大变是正常事,古往今来皇帝,前后差距之大让人怀疑被换了芯子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但如果她作为太后,说出什么皇帝似有被魇住的话,会怎么样

    姜离见孙太后神色,基本就知道她琢磨到哪儿了,于是继续递台阶“母后觉得,朕在群臣眼里,是什么样的皇帝呢”

    是会被群臣怀念挽留拯救的明君吗

    以正统帝在位十四年的表现,加上她这三个月主要是中元节的言行那仇恨值高的,当真是卸任前都不敢随便出宫溜达,免得叫人套了麻袋物理毁灭。

    所以她之前三个月天天看院中锦衣卫训练,也不是起码不光是欣赏美色,也是在挑人保护自己的小命。

    言外之意我有自知之明,我是个昏君,您也只是个普通太后。

    只是君为臣纲,当今皇帝又是正经的天子,朝臣们只是不得不忍耐而已。

    要是太后说出什么皇帝妖邪附体的话来,大臣们只怕会是喜从天降,正大光明地进行驱邪换位之事。

    那时候对孙太后来说,才是一无所有,从失去这个让她完全看不透的皇帝儿子以及一切。

    太后之尊,富贵安宁,以及她会在意的孙家的后族满门。

    会尽数化为乌有,奉与他人。

    话已至此,不必再说。

    就像没有筹码的人,不该上赌桌。

    或者换句话说从一开始,这紫禁城宫院之内,就没有能掀皇帝桌子的人。

    七月下旬,天气甚至还带着点秋老虎的热气,但孙太后却觉得遍体生寒。

    是,皇帝说的没错。她的一切是绑在帝王身上的。

    除非孙子朱见深

    “朕病中真是寂寞的很,预备把孩子们都放到身边来带着,享受天伦之乐。”

    “多亏母后想的周到,今天都抱过来一个了。”来了就留下吧。

    孙太后骤然抬头。

    皇帝自顾自继续说道“那再把剩下三个抱过来就行了。”

    “三个”哪怕在震惊中,太后还是下意识道“皇帝不是只有两个皇子”除了朱见深,还有个更小的,如今才将一岁的朱见清。

    姜离都有点无奈了“是只有两个皇子,可还有两个公主啊,母后连自己的孙女都忘记了吗”还是孙女不管用,就不用在意

    在朱祁镇朱祁钰这两兄弟轮番上位的过程中,这两位皇帝的子女们也是倒了霉了,皇家的腥风血雨沾上就是生死。

    哪怕最后侥幸活了下来,但从前那每每朝不保夕提心吊胆的日子,也是无解的噩梦。

    姜离虽是没有也不会带孩子的当皇帝的好处再次显现了出来,完全不需要她在生活上亲自操持养育。

    她要亲自带着这几个孩子,除了避免再有孙太后这种,将皇子作为筹码的人出现,也为了将来朝上会出现的储位之议做打算。

    “至于母后,这般担忧朕的身体,非要在这西苑长住陪伴朕,实在令朕感动。”

    孙太后再次震动西苑

    皇帝竟要把她留在西苑,这里可不是她熟悉的紫禁城。

    她从太子嫔做到贵妃、皇后、太后,紫禁城才是她生活多年的舒适区,要用人做事,才有的可用。

    而这北京紫禁城外的西苑,在太宗刚迁都过来的时候都还是荒山秃水的。这几年才渐渐修起些园林,却也是地广屋稀,一年到头,也只有皇帝要行什么亲耕、亲猎事的时候,才会带着朝臣们过来。

    她哪怕是太后,这些年来除了偶有一次趁兴致来赏玩景色外,也从未想过住在这里。

    这边的宫人

    对她来说,更是全然陌生。

    她只怕连个趁手的人都找不到heihei

    母后身边人太多了也不好,总有人乱说话,还想着窥探帝踪。”皇帝的语调忽然一变,似乎是在模仿宫人说话一般,把声音压得尖细了许多。

    “太后娘娘若实在不放心陛下,不知陛下为何忽然转了性子,老奴就想法子多调些咱们的心腹到皇上身边,细心留意着陛下的一举一动,也好让娘娘放心。”

    所以,哪怕今日孙太后不抱着朱见深中自己上门来,姜离也要去请人来西苑居住了。

    孙太后怔住了这是这是她跟贴身嬷嬷的私下密语原是绝对没有人该知道的。

    太后的脸色一寸寸的白了下去。

    皇帝到底是出于帝王心术,在用锦衣卫和东厂无缝不钻的监视包括在她之内的后宫诸人,还是皇帝真有什异样,竟然能探知到她的秘密,孙太后已经不敢再去想了。

    有些事深究下去是深渊。

    而姜离只抱着怀里的黑猫,拍拍脑壳真好用。

    最近被指使的团团转的6688你确实是清闲了,我打八份工。

    在权力、身份,甚至是精神上,被全面压制的太后,看着皇帝似乎仍没有焦距的眼睛,依旧很平和的面容,顺毛摸猫的悠闲终是颓然道“皇帝近来多病,哀家是担心的不得了。”

    “若不能就近照看皇帝,实不能放心。”

    “后宫诸事,皇后料理的很妥当,就交由皇后吧。”

    皇帝笑道“所以,这不又回到朕最初的问题了吗”

    有什么喜爱的娱乐活动吗

    关起门来自己好好玩,别去干扰做事的人了。

    孙太后当日就搬到西苑宫院。

    对此朝臣们倒是没怎么意外。

    在他们看来,皇帝都目不能视了,孙太后在折腾立孙子和顾儿子之间,选择去照顾皇帝也是应有之义。

    而皇帝显然也没有立太子,让孙太后代替郕王的打算,因皇帝直接就下旨了,皇子还小暂不提议储之事。

    姜离在诚恳邀请了孙太后一起入住西苑的同时,还想起一件事来。

    顺带手把后宫不能干政的铁牌也给去了。

    无他,实在是看着不顺眼。

    这也就看出要名声的人,比不要名声的人,行事总多拘束王振擅权的时候,能把内臣宦官不得干政的铁碑直接扛走,朝廷喑然;而太皇太后主过政事,也只能对这块牌子视而不见,还要时不时向辅政群臣表示,自己并无揽政不还之心。

    而这件事,在朝廷上都没有激起什么水花。

    这样做当然不太对,但毕竟是当今陛下嘛,干点什么都不奇怪啊。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有了这种奇异的共识。

    而且只要皇帝不强撑着来上朝重提亲征事,其余的都是小节。陛下愿意折腾这些小事就折腾去吧。一块牌子而已,之前宦官不能干政的牌子又不是没拔过。

    凑个对称也无可厚非。

    都不是事儿。

    说起来,能在官场上立足的人,原本都比较相信自己揣摩人心能力的如果用医者做对比,能在朝堂混出名堂来的绝对都是老中医,望闻问切一捏一个准的。

    可面对现在的皇帝,就有种上手搭了半天,发现皇帝根本没长脉的感觉。

    再加上

    随着时间的流逝,内宫中有些小道消息渐渐传了出来。

    这数月来,后宫的彤史都是空白的,似是陛下三月前病后留下的暗疾。

    正因为是捕风捉影的宫廷秘事,信的人才多,甚至有朝臣立刻理解为啊,所以陛下才非要御驾亲征,以另类方式证明自己行吗

    怀着这样的心情,当皇帝忽然因饭菜难吃折腾光禄寺的时候,朝臣们不但无人反对,还有点欣慰太好了,陛下又找到了一件想做的事。

    而且光禄寺久被工作餐荼毒的朝臣,乐见其成。

    祭献光禄寺,吸引皇帝注意力。

    嗯,双喜临门的好日子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