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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火焰中的黑色灰烬都市远去,与若有若无的哭喊、大笑、呐喊一同坠入塌缩的重启时间漩涡中。

    在这时间的洪流旋涡中,唯有一只遮天蔽日的白色巨兽逆流而行,掠过诸多碎片,坠向未知的幽邃星空。

    漫天的粉白色花瓣裹挟着白色巨兽,砸了它满头满脸,刺鼻的花香让它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一片混沌的大脑慢慢清醒过来。

    白色巨兽睁开紫琉璃似的双眼,透过花瓣的间隙,可以看见倒悬着的霓虹都市,灯光连成一片,漂浮在名为城市的海洋之上。

    嗯为什么这种讨厌的感觉该死地熟悉

    花瓣逐渐向后消失,失去了花瓣的屏障,冷冽夜风毫无遮挡地拍打在巨兽的身上,瞬间将一身白色长毛吹得凌乱。

    看清眼前的景象后,巨兽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发出愤怒的叫声“芙”

    的,谁又把它从高空扔下来了

    1991年12月31日,纽约,曼哈顿。

    低调的黑色车辆飞驰过第八大道,穿过数列五光十色的灯牌,在某个造型格外夸张的霓虹灯牌前急刹停下。

    清一色黑西装的健硕保镖打开车门,鱼贯而下,在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男女女中清出一条道来。另有两个保镖快步走进酒吧,不多时就架出一个胡子拉碴烂醉如泥的醉汉来。

    那醉汉被两个黑西装架着,吐字含混不清,还有空抱怨黑西装架着他的姿势难受。黑西装无奈,只好蹲下来把这醉汉背起来,谁料刚背好站起来,背上就传来一声干呕。

    黑西装心道不妙,然而即便是久经锻炼的身手此时也实在来不及反应再说他也不敢把背上这家伙扔下去。

    下一秒,一堆要打马赛克的恶臭混合物吐了黑西装满背满肩。

    更糟糕的是,围观的人群里不知是哪个浓妆艳抹的大汉尖叫了一声“fck,那家伙是托尼斯塔克”

    黑西装心中暗骂,把出声的家伙头给塞到下水道的心都有了。

    人群哗然,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热情那可是托尼斯塔克

    霍华德斯塔克与其妻子玛利亚斯塔克于12月16日不幸在车祸中去世,而其留下的数百亿财富的继承人,毫无疑问,就是他们的独子,年轻的托尼斯塔克

    新鲜出炉的福布斯亿万富豪年轻,英俊,炙手可热

    在出席了父母的葬礼后,托尼斯塔克就再也没出现在公众面前。无数大小报都在报道这位年轻的亿万富豪的过往事迹,对他上到头发丝下到皮鞋跟的评头论足,以及绝对少不了的对于其行踪的猜测。

    甚至不少小报还打出了“寻找托尼斯塔克”的噱头,就好像他是什么复活节被藏起来的金奖彩蛋。

    不过对那些有意勾搭上“年轻单纯”的小斯塔克的人士来说,他可确实是金奖彩蛋中的彩蛋。

    谁能料到这金蛋居然会在“天堂之声”纽约著名变装同中出现呢。

    没错,这是个同,还是个非常知名的变装同,并且在今晚后估计会更加知名想想,斯塔克工业的小王子是个异装癖同性恋,这不就是现成的加粗放大头条吗

    人群沸腾了,一群打扮得可以说是群魔乱舞的汉子齐齐涌上前,口哨声尖叫声频起,假睫毛衬衫群飞。

    大部分人倒也不是真的想做什么,只是这种级别的人物在前,不说摸摸小手,那也总得挤到前排看个热闹吧再加上几个浑水摸鱼真想干点什么的人,一时间,连训练有素的黑西装们都差点无法维护住防线。

    偏偏这时罪魁祸首还被震天响的尖叫吵醒了,他酒意只醒了两三分,完全没搞清楚状况,下意识挣扎着想远离身前泛着酸臭味的肩背,给背着他的黑西装又增加了几分难度。

    “呕,好臭”

    背着他的黑西装

    等终于带着不安分挣扎的托尼斯塔克冲出重围,成功回到车内,黑西装的西装扣子已经全被扯掉了,耳麦也几乎全部阵亡,头发乱糟糟,露出来的手背上还多了不少抓痕。

    经过方才的惊魂一刻,托尼似乎清醒了一点。他倒在后座上,让自己的太阳穴贴着冰凉的皮质座椅,以缓解那一抽一抽的疼痛。

    “你们是谁雇来的”他含糊着想要说出几个猜测的人名,脑内却一片空白,什么也说不出来。

    “奥巴代亚斯坦尼先生让我们来找您。您已经失联了一个星期,他很担心您的安危。”答话的是那个被吐了一背的黑西装。

    他把沾染了大部分呕吐物的黑西装揉成一团扔到脚下,此时正用纸巾擦拭溅射出来的部分,语气中颇带点怨气“看来我们来得不巧,要是晚点来说不定您已经找到合心意的美男子去共度良宵了。”

    托尼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对男人没兴趣,美女们排着队等着上我的床还来不及。”

    “噢,那您可不该去那家酒吧。”黑西装说道,“刚才要不是我们反应快,你就要被那些美男子们排着队拉上床了。”

    托尼含混不清地咒骂了一声,他这几天沿路一家家酒吧喝过去,没有酒精中毒纯属运气好,哪里有余力去注意自己进了什么酒吧。

    “我就说怎么那里的美女都那么粗犷至少酒还不错我们现在这是要去哪”

    “听您指挥,斯塔克先生。”开车的黑西装开口,“事实上,我们现在正在绕着纽约兜圈子。”

    去哪这是个问题。

    托尼不受控制地想起了那栋他长大的房子虽然实际上他的父母陪伴他的时间并不长,也没有留下过多少普通家庭的美好回忆,

    但现在,那栋房子竟然成了他第一个想起来的地方。

    车窗外,霓虹灯连成模糊一片的光晕,喧哗又冰冷。遥远的高空中,有白色的光点以高频率闪动着,让他本就抽痛的太阳穴雪上加霜。

    不,他并不想回到那栋只有他一个人的房子。

    托尼一手按压太阳穴,一手从裤袋中抽出手机,未接来电栏孤零零地挂着数字3都是奥巴代亚打来的。

    托尼没有第一时间回电话,而是鬼使神差地将手机上的通信软件和社交平台都打开来。刚一打开,红点便排山倒海涌来,几乎要挤满整个屏幕,带出几分热闹。

    礼貌关心、询问踪迹、试图攀关系、怒骂斥责日期集中在他消失的前几天,再往后信息越来越少,持之以恒的反而是咒骂他和斯塔克工业的信息。

    面无表情地划过一排排信息,像打开时一样,托尼逐一关闭那些软件的界面,最后重新打开通讯历史。

    手指悬停在奥巴代亚的名字上方,迟疑片刻,还是按了下去。

    嘈杂的觥筹交错之声从手机中传来,奥巴代亚似乎在对身边的人致歉,过了一会才捂着手机说道“噢,托尼他们找到你了,太好了我现在在洛杉矶的慈善晚会上,脱不开身,你没事就好,继续玩吧对了,过两天有个很重要的董事会记得出席”

    奥巴代亚那面似乎有什么人朝他走了过来,他又叫了一声托尼的名字,在得到应答后就匆匆挂了电话。

    托尼把手机扔到一边,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他摇下车窗,深冬的风呼啸而入,锋利地劈开因酒意而醉红的脸色。

    托尼搓了把脸,将脸埋在掌中。

    “去斯塔克工业。”

    目送托尼斯塔克下了车,跌跌撞撞朝斯塔克工业的大门走去,只穿着衬衫的黑西装摸着下巴,“他一个人上去没问题吧我是说,他醉成那样,万一出了点什么事”

    “斯坦尼先生只让我们确认他的行踪和安全。现在我们已经把他带到了最安全的地方。”另一个黑西装耸耸肩,“所以,任务完成了。去喝一杯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还得把西装外套送去干洗。啧,这可是我新买的。你说托尼斯塔克会赔偿我损失费吗”

    “做梦吧兄弟,他恐怕连你是人是狗都不记得了”

    黑色车辆调转方向,背对着斯塔克工业的大楼和它的现任拥有者,驶入夜色中。

    此时的斯塔克工业还不是未来的斯塔克大厦,没有那么高,也没有那么新,不变的是董事长办公室依然在高层。

    说实话,托尼来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

    霍华德斯塔克正值壮年,精力旺盛,忙碌的程度和托尼小时候相比有增无减,且没有表露出任何让儿子接手的意向。托尼没兴趣拿热脸去贴冷屁股,而且正处在叛逆期的年轻人向来不屑于接父辈的班,总梦想于主动做出一番事业。

    他的生活在那些纸醉金迷的派对和华服美人中,或在那栋房子里属于他自己的实验室中,总之不在这斯塔克工业里,也不在他父母常在的任何地方。

    摸索着通过指纹验证上了电梯,托尼扶着还在抽痛的额角,不知该不该高兴至少他的父亲还记得把他的指纹加进公司系统里shit,那老头子可没有征求过他的同意。

    强硬,不讲理,霍华德斯塔克的一贯作风。

    推开沉重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正对着的办公桌和一整面开阔的落地窗。办公桌很整洁,少量文件和报纸放在左侧,右侧则摆着小型盆栽和一个相框。

    托尼拿起相框,那上面是斯塔克夫妇抱着婴儿时期的托尼斯塔克的合影。

    拜托,这照片都多少年没更新了。

    托尼想冷笑一声,嘴角却仍固执地沉在原本的位置。

    宿醉让他平时总是光速运转忙碌个不停的天才大脑难得慢了下来。托尼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来这里做什么,只是漫无目的地徜徉在这间宽敞,又格外空荡的办公室。

    最后,他把自己甩进宽大的座椅里,拿着那个木制的相框。

    窗外车流如光带,蜿蜒在万家灯火之间,点亮了整个纽约夜晚,却点不亮斯塔克工业内沉默的黑暗。

    就像葬礼的那天。所有人都穿着黑色的礼服,一切都是灰黑色堆砌而成,连四季常青的草坪也像是碳笔描绘出的粗糙线条。

    在阴沉的一切中,唯有躺在棺木中的两具遗体被修饰得栩栩如生,面色红润,眉目平和。就像他们并不是在车祸中死去了,而只是沉睡在了造型独特的床铺中。

    每个人来到托尼面前时都会说一句简单的“节哀”,或是一些简短的追忆和惋惜。

    他要节哀什么那时的托尼想,他对父母的了解甚至还没有这些人说的多。

    他们口中的斯塔克夫妇简直像是刊登在时代杂志上的伟人,无私、富有同情心、慈善家、发明家、远见者、天才、爱国者。

    可惜,那些全是与托尼无关的字眼。他们与他的相处时间实在太少。如果说母亲还给他留下了关于温柔慈爱的印象,那么父亲留下的就几乎全是否定和拒绝了。

    即使是母亲,相聚时她拥抱他有多么充满爱意,离开时就有多么坚定,从来没有因为他的哭闹或任性多留那么一时半会。

    面对如此乏善可陈的记忆,托尼觉得自己连一句干巴巴的致辞都挤不出来幸好葬礼的发言人不是他。

    那天葬礼他没有假惺惺地流泪。

    现在也不会。

    所以他现在是在干什么想从那干瘪的记忆里挤出一点温情的成分吗好把葬礼那天没流下的好儿子的眼泪补回来

    托尼烦躁地想把相框拍回桌上,顿了顿,还是没有这么做。

    行吧行吧。

    他对自己说,他承认自己是有那么一点悲伤的成分。但那有什么用是能让他父母复活还是能让他重回过去一切重来

    就算有这个机会,难道他就会主动去修复关系了吗

    不,绝不。托尼对自己发誓说,他只会把老头子的车全部检修一遍然后把检查结果拍在老头子脸上嘲笑他的疏忽大意。

    至于父母复活噢,别想什么幡然醒悟家庭才是最重要的,那两个人绝对会第一时间自己去调查整件事,说不定还会把复活的事情瞒着他以免他泄露出去。

    托尼扯了下嘴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嘴中怪异的酸苦味。

    恶,他刚才好像吐了

    把相框放下,他倒了杯水漱口,转身却看到窗外的夜空中划过一道白光。

    要知道在身为人口超过一千万的超级城市纽约,严重的光污染已经让夜空中的星星消失很久了,更别提如此明亮的流星流星

    好吧他知道到现在这个年纪还相信什么流星传说真的很傻,但是托尼斯塔克含着一口水,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让那对混蛋父母复活不,还是让我回到他们出事之前吧不,还是复活吧等等

    不同寻常的破空声和玻璃震荡声让托尼睁开了眼,然后他就看到,那道白光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几乎占据了整个落地窗直冲冲地朝着他撞了过来

    hat the fck

    他就说流星许愿不靠谱

    大脑在接收到视觉信息的第一时间就发出了逃跑的命令,可连续泡了一个星期酒精的身体实在来不及反应,托尼眼睁睁看着那颗流星撞碎了落地窗向他螺旋冲击而来,紧接着就是脸颊处传来剧痛。

    脸颊流星有这么小吗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托尼隐约听到一声极其愤怒的叫声。

    “芙阿克油”

    原来流星是这么叫的啊

    “什么”

    幼小的男孩从洒着阳光的床上弹起,摸摸自己完好无损的脸蛋。

    “什么鬼”

    他伸出手,看到一双可称稚嫩可爱的小手,甚至关节处还有肉窝无论怎么看,都不是二十一岁男人的手。

    “看在上帝的份上虽然我不信那玩意,这到底是他妈什么鬼”

    房门被打开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两张他非常熟悉的,刚在葬礼上见过的脸。

    男人皱眉板脸,“托尼,不准说脏话。”

    女人则来到他的床边坐下,抱着他轻声问他是不是做了噩梦。

    呆滞半天,托尼颤动着嘴唇,吐出两个简单而最能表达他心情的音节

    “fuck。”</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