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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来找他
    第17章

    贺飞鹏被许纵喊去东篱楼的时候,是十足震惊的。以至于他向传话的门房反复问了两遍,真是许纵没有唬我

    得到了确切的答案,才满腹疑惑地赶过去。

    许纵那是谁啊

    他和许纵还有曹锐昶,三人私交甚笃。这么多年下来,许纵堪称为世家子弟的典范。

    谁小时候在家没听过父母几句恨铁不成钢的唠叨数念完了他们,必定还要添上一句瞧瞧人家许三郎,又进退有度又博学多才。

    贺飞鹏也曾是这其中的一员。尤其是他与许纵走得近,爹娘在他耳边说许纵说得他耳朵都要起茧了。

    加冠后走入仕途,许纵不坠青云之志,步步登高。而贺飞鹏呢,还在金吾卫里当街使混日子。不过各人有各人的志向,贺飞鹏倒是很满意自己现在平平常常的小日子。

    平日相聚,许纵多是应邀而往,浅酌两口便作罢。一场酒筵下来,别的郎君喝得醉醺醺的,脸红脖子粗。许纵仍旧萧萧肃肃,爽朗清举,衣角都不沾一缕酒气。

    彼时长安城内,每每见许三郎打马而过,总会惹得一些小娘子春心萌动。

    他洁身自好,从不踏足烟花之地,因而还被同窗戏称过他有龙阳之好。不过在同柳氏定亲后,旁人便鲜少再提了。

    怎么今日会突然约他出来喝酒

    他匆匆来到东篱楼,许纵于二楼临窗而坐,一人独酌,脸上竟然挂着几分颓然。

    两人相交少说二十年,贺飞鹏却是头回目睹他借酒消愁的模样。

    其中缘由,他其实略能猜到一二许家三郎与侯府嫡女和离了。这几日世家大族茶余饭后的话题无外乎此。

    对于他们二人和离一事,贺飞鹏其实是最诧异的一个。

    他当时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柳媚珠怎么会舍得与许纵和离呢

    这同样也是长安城大多数人初次听闻这个消息时的困惑。

    他们半月未见,许纵撩起眼皮,见贺飞鹏来了,也没有说话,两个人分外熟络,压根不用多余的礼节。

    贺飞鹏坐在他对面,开口道“从善,你这是怎么了”

    许纵低垂着眼,良久才道“媚珠与我和离了。”

    果然是受了情伤。

    贺飞鹏试探道“为何弟妹贤良淑德,难道是”

    许纵摇头“是她提的。”

    贺飞鹏一惊“不可能她那么欢喜你”

    这不怪他惊讶,侯府与柳家都顾及彼此颜面,未有将真实的原因披露出来,只对外统称为性情不合、好聚好散。

    关于两人和离的风言风语自然层出不穷了,可就是没人推测是柳媚珠主动提出和离。

    因为全长安都知道柳媚珠对许纵用情至深。

    听到贺飞鹏脱口而出的话,许纵愈觉得胸口闷痛,他声音低得像是喃喃自语“是我对不住她。我不该对她不闻不问”

    见

    他失魂落魄,哪里像是传言中因许纵厌倦了柳氏才和离的。贺飞鹏这才明白过来,真相恰恰相反,无法介怀的应当是许三郎才对。

    贺飞鹏拎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感慨道“我的确没想到你们会分开。说老实话,从善,你还记不记得柳媚珠当年在国子监总是偷偷来寻你有回我一偏头,就看到她穿着男装,在窗外探着脑袋等你放堂。我当时想,这个娘子委实是太喜欢你了。”

    定亲后,柳媚珠得知国子监膳房淡而无味,便常常从家里带些点心来国子监寻他,许纵的同窗也很有口福,跟着分了不少甜头。

    往事历历在目,他曾经视作寻常的事情,如今早已触不可及。好似徒劳地伸出手,流水却从指缝渗出来。

    柳媚珠已经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意了。

    许纵喉头干涩,脑袋已有些昏胀。他明明喝下去了半壶酒,嘴唇却还是发白。

    贺飞鹏明白,一个人正到伤心之处时,旁人说什么安慰都不管用。倒还不如静静陪他一会儿,一块喝上两杯。

    许纵甚少饮酒,因而不出意外地醉了。他却不像寻常醉汉般大吵大闹,只是紧蹙着眉头,可见他心头的怅然。

    将他送到许府后,贺飞鹏才回家。

    其实他今日不该饮酒的。不过见许纵实在难过,才一同喝了几壶。

    他明日还得去巡视东街市,只希望不要宿醉头疼才好。

    趁着今日天朗气清,柳媚珠带着木荷松萝,同李修洁打了声招呼,驱车离开了道观。

    她休息得骨子缝里都发痒,病气全除,如今神采奕奕。这还是她进道观后头一回出门,要去找小老公玩啦。

    为了尽可能地远离许府大门,她们还特地绕一条远路,兜了个大圈子,将马车停靠于教场附近。

    为了不多生事端,防止许府的熟人将她认出来,柳媚珠头戴幂篱,白纱垂在肩颈处,由木荷扶着走下车。

    许府的教场占地不小,三面由均有一圈高耸尖锐的围栏防守,外围有树木掩映,以防闲杂人等误入。

    教场上有个人在跑马,还有一小撮人手持斧钺钩叉操练武艺,个个挥舞得虎虎生威。

    柳媚珠站在教场外,她伸手拨开幂蓠,仔细地寻找许淙山的身影。

    还是松萝眼尖,率先拿手一指“娘子,他在马上”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便见少年身穿玄色劲装,长发披于背上,发尾的银饰在阳光下起伏跳动,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他腰腹劲瘦有力,长腿夹紧马腹,上身微向前倾。双臂伸展开来,手中执着一把弓箭,拉如满月,眼眸如同弓弦上搭的箭矢一般锋利。

    只听他低喝一声,箭矢如流星般飞出,随着凌厉的破空声,一点寒芒眨眼间便倏地没入靶中,箭羽还在微微发颤。

    一名矮个儿男孩趋近查看,箭矢没有一分偏差地深深射入靶心。他两只手拔不动,一脚蹬在木桩上,才费了好大力气拔出。

    许淙山却神色平淡,没有多看一眼,好像稀松平常的事一样。

    这一套连招下来,帅得柳媚珠眼里直冒星星。

    小老公孔武有力、百步穿杨就一个字,帅啊

    许淙山没注意到围栏外还站了人,他翻身下马,矮个儿男孩立马屁颠屁颠跑过来牵住了缰绳。

    男孩名为许宏,对他竖起大拇指道“淙哥,你真是这个您的箭我拔了半天,今年必定稳操胜券了。”

    许宏是许家没落旁支的庶子,今年十四岁。之前,吴瀚在教场称王称霸,气焰嚣张,许宏出身不入流,被他欺压得每天只能干端茶倒水的活儿,动辄便是一顿打骂。

    直到许淙山来了,这种局面才有了好转,结结实实给许宏出了一口恶气。

    自从吴瀚被五花大绑扔到教场后,他便以身体不适要回吴家修养一段时间为由,再没出现过了。

    要许宏看,高低是自觉颜面尽失,对许淙山又惧又怕,欺软怕硬极了,估计短期内不敢来了。

    经此一役,许淙山彻底在教场扬名。许宏观察了几日,许淙山虽然狠狠教训了吴瀚,却不会随意欺压旁人。

    他心知许淙山与吴瀚那种小人底色截然不同,遂跟在他屁股后面叫大哥。

    收小弟这门业务,无论现代古代,许淙山都是很熟练的。

    此时,许淙山脸色有些困乏,他对许宏道“一般,骑射我倒是不担心。就是武经对了,你六韬后三卷的注解整理完了么借我回去看看。”

    许宏心领神会“早写完了,淙哥,我拿给你。”

    他立刻转身,从马褡裢里掏出一本书。许淙山顺势接过,两个人姿势行云流水,十分熟练。

    许宏问道“淙哥,明日晚上需要我讲说吗”

    许淙山“明天算了。我后天去找你。许宏,多亏有你,赵夫子说的那些,我课上半点都听不懂。”

    他明天要去找柳媚珠的。

    两人说的是许宏私下给许淙山补课的事。

    许淙山之所以这么困乏,就是因为这几天一直在熬夜看书。

    课业对他而言,实在是个大难题。几本武经原著诘屈聱牙,老夫子讲诉时偏爱引经据典,许淙山一听就犯晕。

    倒是许宏,虽然武艺上显得薄弱,可武经却学得一等一的透彻。讲解得深入浅出不说,还不乏独到的见解,许淙山现在全靠他课下补课赶进度,已经跟上了一多半。

    许淙山并不傻,只是从前抗拒学习。现在明白要考较经略,下定心思记背,已经进步了许多。

    许淙山刚要把书塞入怀中。却蓦地感觉如芒在背,他扭过头,身子就僵住了

    就在斜对过,离他们不超过五步的围栏之外,在青翠的树丛之间,他看到一张白净的小脸,朝他直直望过来。

    她做了个口型老公,我来找你玩啦。

    许宏见他突然不动弹了,还盯着自己的身后,不知道在看什么。

    正要好奇地转过身,谁料许淙山一把扳过他的肩膀,生硬对他说“你先走吧,后天我去找你。”

    等到把许宏一头雾水打发走开后,许淙山四面环视一圈,见没人注意,他快速翻过围栏,从上一跃而下。

    柳媚珠的一声老公还没开口,许淙山一只手臂虚虚环在柳媚珠腰侧,出言道“嘘,我们先离开这里。”

    两人上了马车,许淙山才放松了些,觑着正在摘下幂篱的柳媚珠问道“我不是说明天去找你么怎么今天来了”

    柳媚珠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说“什么意思许淙山,你不想见我是不是”

    见她生气了,许淙山立马摆了摆手,有些慌乱地澄清“不是我,我是怕你又被许纵的人看到。再被他纠缠”

    他说到后面,后知后觉冒出一点羞意,话尾便含糊不清了。

    柳媚珠消了气,才露出一个笑“哼,这还差不多。对了,你刚刚拿过去的那本书是什么”

    方才隔得不远,她其实隐隐约约有听到“课业”“借我”之类的话。

    柳媚珠一思索,合理怀疑道“老公,你不会是在抄作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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