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韶之盯了会儿, 一个时辰时间有点久,站得脚累,楚韶之叫上楚宥珉上三楼喝茶, 闲谈等楚宥鸣等人小测完。
期间教授于牧的周老先生上楼, 给楚韶之看于牧写大字的宣纸,笑眯眯道“于牧小公子学得很好,教的字都记得,写得也工整, 背诗也背得好。小于薇也聪慧,口齿清晰,背诗和兄长一样好。小于奕鬼机灵, 什么都好, 就是说话一急就会含糊不清。”
楚韶之眼底闪过笑意, “那于牧他们,都是满分”
周老先生颔首,“可以这么说。”
“辛苦周老先生了, 都是您的功劳。”楚韶之道, 给周老先生斟茶。
周老先生没久留, 喝了一盏茶便离开, 隔了一阵, 楚韶之看时间要到了, 掐着点下到二楼。
小测一个时辰已到, 楚宥鸣起身将四份答题的宣纸收起来,全部交给钟羽。
楚韶之走上前,“都在这,不若当着他们的面批改,有何不懂的抓紧时间赶紧问, 中秋后你们钟叔可就要离开了。”
说着,楚韶之目光扫过楚宥齐,最后落在楚宥鸣和楚宥扬身上。
楚宥齐内心忐忑,爹要盯着若是他答的不好,岂不是连润色的时间都没有
楚宥行镇定自若,他对所学所答皆有把握。
楚静姝亦是云淡风轻,她用了十二分的心,答题时不觉得有何困难,但这是第一次小测,第一次在爹面前表现,她拿不准能不能出挑,会不会被兄长们和楚宥齐楚宥行压下去。
楚宥鸣和楚宥扬是如出一辙的无奈,无言地盯着楚韶之,他们想不明白,为何父亲对他们的小测成绩,抱有那么大的趣味,单就想看他们和孩子谁学得好
钟羽一听,是这样没错,“老爷说得没错。”
楚韶之挑出楚宥鸣和楚宥扬的份,交给钟羽先批改,又拿起楚静姝的,字迹娟秀,落笔工整,楚韶之大概扫过,答得很好,他挑不出错来。
复又拿起楚宥齐的,字迹稍显潦草,但都答完了,基本都是对的,有些太细节的地方写的有些模糊,但不算什么。
余光瞥见楚宥齐直勾勾盯着他,瞧着不安,楚韶之垂下眼,面色微变,眉宇收紧又松开,好似不满意,但又强忍下来。
楚韶之放下宣纸,再观察楚宥齐,只见他嘴角都抿成了一条线。
楚宥行的楚韶之就算不看,也心知答得很好,但他还是拿起来仔细看,楚宥行字写得行云流水,银钩铁画,极好看,答得也好,和楚宥齐的相比,不看内容,单看字迹,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楚宥齐的字该多练习。
他看完三份答题宣纸,钟羽也已批改好楚宥鸣和楚宥扬的两份,钟羽笑道“大公子二公子答得都不错,只是这最后关于商路的分析,大公子若是能答得再精妙点就更好了。二公子亦然。”
楚韶之嘴角微动,压下上扬的嘴角,扫了眼楚宥鸣和楚宥扬,等钟羽将他方才看过的三份批改完。
楚宥鸣脑海闪过不妙的念头,楚宥扬后背发凉。
楚宥扬瞥向楚宥鸣,恰巧楚宥鸣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心里皆明白,遭了。
不多时,钟羽放下蘸了朱砂的毛笔,“四姑娘,五公子六公子答得很好,四姑娘最后对商路的分析,虽稍显稚嫩,但有自己的想法,你初次接触,能答成这样已在我意料之外。五公子六公子也是,你们能将自己的想法明确清晰的表达,都很不错。”
楚静姝暗暗呼出一口气,看了眼负着手,含笑看着他们的楚韶之,爹给了她机会,她没让爹失望。
楚宥齐的忐忑的心安定下来,后知后觉爹方才看他的眼神,是在故意逗弄他,楚宥齐握拳,爹心思实在太坏了,吓他有意思吗
楚韶之若是能知道他所思所想,定会回答他,有意思,很有意思。
钟羽将几人答得不太好的细节之处都挑出来,仔细讲解,着重讲了最后的商路分析,全部讲解完后,他道“我目前能教授你们的东西都教了,待与南夷的商路开发,我再以此为例教你们。”
楚宥鸣等人躬身行礼谢师恩,楚静姝福了福身。
楚韶之同钟羽道“明日中秋宴设在中午,商行那也设了宴,你帮忙多盯着。”
钟羽答应,关心他身体情况,两人闲话。
楚宥鸣见状,不动声色往后退一步,打算开溜,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拦住他离开的路,楚宥珉在他身侧道“大哥,方才周老先生上三楼,将于牧于薇夸了一通,你将孩子教得真好,日后说不定我还要同你取经。二哥也是,于奕这么开朗,你和二嫂功不可没。”
楚宥鸣“”孩子被夸了,他却不开心。
楚宥扬扯了扯嘴角,迈出去的脚收回来,打消想要开溜的心思。
楚宥齐闻言,惊喜地看向楚宥珉,挑眉示意,楚宥珉回以微笑,楚宥齐轻咳两声,有好戏看喽。
楚宥行看他俩眉来眼去,拐楚宥齐一肘子,“何事”
楚宥齐夸张地捂着胸膛,往后退了两步,一脸痛苦的神情,“我受伤了”
楚静姝笑盈盈道“别闹,且看着吧。”
和钟羽寒暄完,送他离开善学楼,楚韶之转身,目光锁定在楚宥鸣和楚宥扬身上,眼中盛着幸灾乐祸的笑,语气却很沉重,“宥鸣,宥扬,身为人父,理应给孩子树立榜样,学得没孩子们好,像什么话。”
楚宥鸣、楚宥扬“”
楚韶之只顾自己开心,全然不顾楚宥鸣和楚宥扬的死活,他问“说说吧,该怎么办”
楚宥齐忍着笑,这一步他熟,上次写认错书少字,爹就是要他自己罚自己,想不到现在竟轮到大哥二哥了,楚宥齐以拳抵唇,拼命压下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楚宥行和楚静姝嘴角盈着笑,近距离看戏,兄长们的好戏,可是难以看到。
楚宥珉抱胸站在一旁,提议道“大哥二哥,不如你们再重新小测一次”
楚宥鸣、楚宥扬同时看向他,眼中满含警告,两双眼睛中写满了闭嘴两字,就他长嘴巴了会说话。
楚韶之实在欣赏楚宥珉,“宥珉建议的很好,若不然再给你们两人一个机会学过的课随便挑,我请先生们给你两出题,你们抽空答题,全对即可。”
楚宥鸣、楚宥扬“”
楚宥鸣立即反对,“不必。”
“大哥说得对”楚宥扬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赞同了再说,“这太麻烦先生了,中秋佳节不便打扰他们家人团聚,我们小测没做好,是我们学艺不精,儿子愿意在兼顾手中事务的同时,每日多用功一个时辰。”
楚宥鸣道“宥扬说得很好,儿子也愿意。”
两人不对付,现在倒是站在一条线上了,楚韶之乐不可支,忍笑忍得肚子疼,心情愉快至极,前些日子因操心那些烦心事而沉重的心情,在此时一扫而空。
楚韶之故作深思迟疑,观察楚宥鸣和楚宥扬的神情,见他们两人几乎快维持不住表面的镇定,才松口道“就按宥扬说得办,你们互相监督对方。”
他就是想逗他们两玩,想看两个最从容镇定的儿子变脸,现在如愿看到,见好就收。
楚宥鸣、楚宥扬双双在暗地里呼出一口气,父亲如今的性子,真是让人难以招架。
围观的人乐得不行,楚宥齐肚子都笑痛了,手臂搭在楚宥行肩膀上,楚宥行嫌弃至极,皱着眉纠结不已,到底没甩开他的手。
楚静姝含笑道“大哥二哥如此用功,于牧于奕肯定也会向你们学习,下次肯定能取得更好的成绩。”
未完之意是,孩子们更用功了,你们下次要给孩子们树立榜样更难了。
楚宥扬温和的神情几乎维持不住,他以前怎么不知静姝说话这么好听
楚韶之道“静姝说得对,宥鸣,宥扬,你们也得更努力才是。”
楚宥鸣、楚宥扬应下,皆感到心累,他们离开书院多久了都,孩子都那么大了,还要为学习而拼搏,为小测而苦恼。
从善学楼出来,便散了,各自回各自的院子。
明日就是中秋,下午给楚宥齐楚宥行授课的先生们回家去了,他们俩人得以休息半日。
楚宥齐轻易满足,乐呵呵的,楚韶之见状,“宥齐,二两你训好了吗”
楚宥齐“”
“爹,我训不好,我教的它怎么也学不会,送刘老头那去叫他训了,等会下午我便去接,应当训好了。”楚宥齐如实说,他实在是训不好,只能找帮手了。
楚韶之颔首,“去吧。”
回到安华院,楚韶之用完午饭,午歇完,楚宥齐将二两送来,楚韶之心道他行事效率真高,说做便做,半点不拖拉,这点很好。
二两重新训过,开口不再是逗人发笑的鹅鹅鹅,而是跟贯口似的夸奖人的话,满嘴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兰芝,楚韶之听得直乐。
楚韶之想到楚宥珉那只花孔雀,自打来到楚府,每日衣着花枝招展给他带来不同的震撼,这鹦鹉和他适配度应该很高。
二两是楚宥齐送他的,给他解了不少闷,要将它转送其他人,楚韶之是万万不想的,但可以给楚宥珉另外准备一只,在他离开靖海回京城之前,送给他。
楚韶之道“宥齐,你再挑一只鹦鹉,照二两这样训,所有花费从我这出。”
“好嘞”楚宥齐爽快应下,后知后觉问,“爹你还要一只作何”
一只鹦鹉的吹捧难道不够,需要两只
还好楚韶之没有读心术,不然定要暴揍他,“送给宥珉。”
楚宥齐点点头,这鹦鹉的吹捧确实适合堂兄,他早该想到的,楚宥齐忍不住发笑,“行,儿子定会挑只最好的”
与此同时,周氏也在为明日的中秋宴而忙碌,所有该准备的已经准备妥当,现在是进行最后的确认,家宴她操持了几次,但如此大的宴席,却是第一次,得更加上心才不会出错。
梅氏和江氏一同忙碌,为各自负责的部分操劳。
翌日,天际未明,楚府内便已灯火通明,为中秋宴席而奔忙。
楚韶之亦起了个大早,他心情舒畅,气色也好,身着一袭鸦青色双面绣福寿暗纹的衣衫,衬得人身姿挺拔,只是身形稍显瘦削,不知道的人,肯定想不到他此前病重得在鬼门关走了几个来回。
收拾妥当,楚韶之去前院待客。
迎客之事有楚宥鸣楚宥扬去做,楚韶之只需招待同辈的关系亲近之人,还有生意之事合作紧密之人。
能让他亲自招待的人不多,楚韶之和他们攀谈。
其中一人是他的友人,是做干货特产生意的吴春晟,他道“楚兄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楚韶之“借你吉言。”
“瞧你两个儿子都是能当事的人了,真令人羡慕,我家那臭小子不务正业,就知道给我惹事,前些日子在甜水街败了七千两,遣小厮回来取银票,被我撞个正着。叫他跟你家宥鸣宥扬多学学,还和我呛声顶嘴,真是气得我肝疼。”吴春晟说起来就头疼。
“贤侄还年轻,多教总会好的。”楚韶之感到新奇,还没人和他讨论过孩子教育问题,楚宥鸣楚宥扬成了他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感觉还怪好的。
吴春晟道“也只能像你说得这么想了。”
时间缓缓流逝,临近宴席开始的时间,楚韶之招呼友人们入座。
颜氏因中秋宴席解了一天的禁足,她盛装打扮,瞧着温婉富贵,静坐着美如画。此时她却坐不住,焦急地侯在偏厅,目光一直在往外看。
今日中秋宴,女儿回信说要回来,但现在已经快开席了,她还未到,颜氏难免焦急,已经催促楚宥行去外面看了几次,都没等来她。
徐老夫人道“你坐下,晃得我眼睛花。”
颜氏歉意的笑了笑,只好坐下,心思不在老夫人这,仍然满心挂念着自己女儿。
徐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继续与前来的娘家人闲谈,掌家权被夺,老夫人本不想出席这宴席,但弟媳来看她时,劝她道这事儿只有楚府和他们徐府知道,别人可不知,借机多与交好的世家联系感情才是,别因和楚韶之置气而失了机会。
弟媳所言有理,徐老夫人出席了此次中秋宴席,就是不掌管家权又如何,她是楚府的老夫人,是楚家主的母亲,以她的身份,没人敢触霉头给她不痛快。
徐老夫人带着弟媳和交好的世家闲谈,其乐融融。
颜氏左等右等,终于等来楚宥行,颜氏着急问,“静娴可来了”
“还未。”楚宥行也隐隐忧心,说好要来但这么晚了都还未到,他心里牵挂着放心不下,“娘,我再去外面等。”
颜氏颔首,目送楚宥行出去。
愈发临近开席的时间,徐老夫人等人起身前往正堂,颜氏亦起身前往。
宾客入座,楚韶之不动声色扫过宾客,除了友人和生意伙伴,有楚家和徐家的亲戚,大儿媳江氏和二儿媳梅氏父母和娘家亲戚,以及交好的靖海知府。
令他意外的是,周氏竟然将制香苏家也请来,苏家的人楚韶之不认识,只苏婵他见过,还算面熟。
只是似乎还少了人,宥行人呢楚韶之目光扫过颜氏身旁的三个空位,还有已经出嫁的三女儿,楚静娴夫妻呢楚韶之记得他们要来。
宴席快要开始了,楚韶之示意关差去问一问颜氏,关差绕到颜氏身侧,与她说了几句话,又回到楚韶之身后,“老爷,颜姨娘说三姑娘还没到,六公子出去迎了。”
楚韶之颔首,再等等吧,吩咐关差去告知周氏不急着开席,转头和亲朋寒暄,好似因聊得太投入忘记了时间。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楚宥行和楚静娴夫妻从偏厅走来,不惹人眼的悄然入座。
颜氏松了一口气,十分想问女儿为何来迟,但现在不是时候。颜氏庆幸,还好老爷心里有静娴,若不是老爷拖了一会儿,静娴赶来也已开席,届时便难做了,入不入座参加宴席都不好。
楚韶之见人来了,歉意道“实在对不住,太久未见到诸位,聊起来便停不下来,忘了时间,快开席。”
众人表示理解,吴春晟道“我们也许久未见楚兄,这能说道的实在太多。”
在他们谈笑声中,周氏吩咐开席。
席间热闹至极,觥筹交错,有人敬酒,楚韶之道还在养病,以茶代酒,众人亦能理解,不敢劝他喝酒。
楚家主鬼门关走一遭死里逃生不容易,谁敢让他喝酒,若是影响了康复,可没人担得起责任,再说了,他们还有生意要和楚家做,楚家主可不能出事。
楚韶之对楚静娴夫妻来迟之事心中疑惑,席间抽空往他们那边看了几眼,暗暗观察。
楚静娴模样和颜氏七分像,出落得极漂亮,瞧着柔柔弱弱,像朵干干净净的小白花,楚韶之记忆里,这个三女儿很乖顺,很会讨原主欢心。
楚韶之几次看过去,见她和颜氏说话,和楚宥行闲谈,但未见她和丈夫说话。
楚韶之感到奇怪,隐晦地打量楚静娴丈夫,她丈夫叫陆天恩,模样算不上俊朗,只能说周正,看着挺稳重可靠,他几次想和楚静娴说话,楚静娴都未理会他,他只好和小舅子攀谈。
他记得当初是陆家请媒婆上门说亲,颜氏和老夫人多方考量后,同意的这门亲事。
陆家同楚家一样,做船运生意,小有规模,但没楚家做得大。楚静娴嫁到陆家,楚家就是她最强硬的后盾,楚家不倒,陆家就得捧着她哄着她,断不会给她气受。
瞧他们两这模样,楚韶之猜想,应该是小夫妻吵架闹别扭了。
楚韶之没再多观察,同人攀谈,谁和他说话他都能回两句,只是在和人说话时,余光瞥见陆天恩给楚静娴夹了一筷吃的,楚静娴眉宇间闪过不耐和厌恶,又生生忍了下来,瞧着勉强恩爱和睦。
他没看错吧楚韶之觉得自己眼花了。
和他攀谈的人没得到回应,“楚家主”
楚韶之收回目光,继续与人交谈,只是对楚静娴夫妻两人更加留意。
一整场宴席看下来,楚韶之确信,楚静娴的不耐和厌恶,不是他眼花,是真切存在。
不知发生何事导致楚静娴对陆天恩是这态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