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是这么说你可不要嫌弃做事。”
刘仙官只笑道
“你不是一日日说这工作繁重枯燥我原先的位置可是个肥差,我可是特地把这位置留给你,这事情又新鲜,又有奉承可听,还能看一看下界的情况,岂不美哉”
他收了袖子,佯道
“你既然不愿意,那便罢了”
“大人且慢”
一听对方这样说,荡江恍然大悟,这下可不困了,慌忙从桌边站起来,挤出笑脸,道
“小人方才是确认一二,大人吩咐的事情甜也乐意,苦也乐意,再苦也甘之若饴,哪里有嫌不嫌弃的道理,却才知道是大人一片好心,心中感动得很呐”
陆江仙晓得他惯会说奉承话,只道
“我这头时间匆忙,没有时间与你多说,你只取了我的令牌,出了你这圣清府秘藏玄七阁,从天上顺着路过去,自然能见到一座宝阁。”
“这些年与下界没有联系,这阁中的人也少了,你只对应着令牌,顺阶而上,自有接应。”
荡江又要多问,陆江仙可不敢让他开口了,提溜着刘仙官继续道
“我这就要启程,阁下应有一道下界祭祀,你若是有空,立刻就去办了。”
他说完这话,立刻告辞离开,荡江一路依依不舍地送出,到了院前,犹豫道
“先前大人说阁中应有人镇守,我才一日日守在阁中,我这么一去,这地方便空了,莫不是要记我擅离职守之罪。”
“放心。”
陆江仙先前怕他到处跑,自己始终要捏人应付他,故意下的命令,只答道
“你拿着我这令牌,只要是去执行公务,并非游手好闲,四处乱逛,便算不上擅离职守,在两处都可以安心呆着,来回路上却要抓紧时间,莫要逗留。”
他说完这话,快步离去,荡江出不得这院子,只能看着他消失在天边,再去看那留在桌上的令牌,不过小臂长短,通体纯白,绘的自然是银白太阴纹路,极为华丽,一看就不是凡品。
他欣赏了一阵,看了看桌案上的那一本改了一半的功法,暗忖道
“将余下一点撰写毕,便去看看。”
于是埋头研究起来,才看了两行,便等不住了,心道
“先去看看,看过一阵回来,也好舒缓一番。”
他立刻起身,从阁楼下的小院之中出去,踏着云飞行,取出那令牌,果然遥遥升起一点银星,穿梭着流云飞去,荡江紧跟其后。
不久云消雾散,显露出一座浩荡广阔的大殿来,龙盘凤踞,无限风光,华丽至极,脚底下金色湖泊湖水涟涟,十二道白玉桥横跨其上,往正中殿中通去。
荡江欣赏了一眼,只觉得两眼生疼,连忙低眉不看,发觉白玉桥旁边站了一排排金甲仙兵,甲衣辉煌,目不斜视。
荡江自然不敢与对方搭讪,估摸着这些仙桥自己也没资格上,低头一看令牌,果然要自己顺着湖绕过去,于是低眉顺眼,匆匆向前。
这座宫殿群落大得可怕,湖边同样有守卫,荡江眉毛也不敢抬,绕来绕去,顺着回廊深入,越发幽深,到了湖边的一座宫门前。
这门前守着两位身材更加雄壮的仙兵,这会儿终于有人抬眉来看他,荡江只把令牌举起来,听着其中一人道
“原是太阴一府的大人,里头请罢。”
荡江连忙进去,穿过这宫门,里头倒是逐渐恢复为太阴一系的装饰,地上隐约还有雪,这地方同样不小,各处都很华丽。
他弯来拐去,却从没有放过打量的机会,这宫中的人还真不少,可一个比一个尊贵,仙将甲衣大多只比真诰差一筹,甚至还有几个衣着相仿的,仙女流苏飘飘,好不容易见到几个仙官,一个个惶恐沉默,不敢说话。
荡江本就心思多,这么一看,已经瞧出自己的地位了,只缩着脖子往前,到了一间小院中,两侧的侍女从外头替他关了门,他才了松口气。
这小院十分规整,地上是白玉铺的砖,干干净净,分布着四座玉白灯座,正中坐落着一圆池,深不见底,除此之外,再无他物,一眼看来,就不是用来居住的院子。
他把左右转了一圈,手足无措,却发觉手中的令牌骤然亮起,这圆池之水也迅速转化为白盈盈之色,知道是有活要干了,连忙凑上前去,往池底望。
遂见池中的白色退却,如镜子一般倒映,先是黑漆漆一片,马上亮起一点微弱的光彩,似乎在极其隐秘之处,传来恭敬的祈祷声,如蜂般嗡嗡,渐渐清晰
“下修迟步梓,虔备祭食,恭请太阴,上祈天官,以求禳凶除厉,仙业漭泱”
荡江愣了愣,先前的紧张和不安骤然消散,一股得意伴随着笑意冲上面庞,他一下抬起头,笑道
“我说是哪位大人,原来是我们的迟真人呐”
他将灵识打入令牌之中,催动法器接应,池中的光影越来越真实起来,过了半刻钟,这光华流淌而出,在院落中凝聚身形,化为一青衣男子。
这男人才站定了身形,发觉身边的一切骤然变化,已经落在一院落之中,且惊且疑,一抬眉,发觉眼前还站着一位浅碧色眼睛的青年仙官,衣上绘太阴纹路,虽然看上去品级不高,迟步梓反应却极快,立刻拜道
“小修见过大人”
荡江的嘴咧得合不拢,笑容堆得快要从脸上掉下来,只道
“迟大真人你睁眼好好看一看我是何人”
迟步梓稍稍一愣,抬眉去看,此人虽然年轻,举止却颇有老态,透露着股熟悉之感,叫他忍不住迟疑起来
迟步梓还真未见过荡江本尊,当年与此人纠葛,总是在身躯之中争夺,即使荡江占据上风,也同样是他的身躯,换了个主人罢了,可他极为聪慧,暗忖起来
“我在这头有可能认识的人好像也只有那头蠢驴罢了虽然这人长得没有蠢样,可语气却同那头蠢驴一模一样。”
于是试探道
“荡江道友”
他都不需要荡江回答,只看那蠢驴脸上的得意笑容,便已经明白,挑眉道
“呦老东西在这头还有点地位嘛”
明明是不得不低头的境地,迟步梓却没有半点畏怯,而是半笑半骂地问起来。
果然,荡江哈哈一笑,佯怒道
“好你个魔徒竟然对我堂堂华素元明太阴一府的仙官无礼”
对方说得威风,迟步梓却不怕,他对人性颇有把握,多年下来早就对荡江了如指掌,对付这一类人,低声下气反而让对方壮了胆,就是要且笑且骂,浑然不惧。
更何况在东海这么多年的互相算计,说仇是仇,可仙君在上,哪里会让荡江真的陨落说的好听是历练,是仇还是情谊,不过他迟步梓一个态度的问题。
而他迟步梓是仙君亲自赐法的人,荡江岂能害他,当下立刻笑道
“还装甚么我看你这一身服饰,上了天也就当个小官罢”
荡江正被他说中,气息一窒,骂道
“天上一个官,比你地上真人威风多了”
迟步梓立刻明白了。
这蠢驴在这什么天上过得是真不舒心。
迟步梓理所当然地认为对方的天是安淮天、渌语天一般,乃是洞天的天,正是堂堂仙君的洞天,而什么华素元明太阴,就是一仙门仙司,用三言两语打听清楚对方处境,便默默扫了一眼院门,心中生疑
“怎么不见他人仙君洞天接触来接触去,只有个荡江”
口中则朗声道
“你莫要多说,我可是按着仙君的吩咐行阵设祭,你哪来的胆子拦我”
这一声可把荡江吓坏了,连忙拉他袖子,低声道
“你嚷什么嚷大人赐你个接引阵法,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外面的不是仙官就是仙将招惹了祸端,我可保不住你”
迟步梓微微眯眼,立刻把态度转换到与对方一线,低声答道
“我对这洞天不熟今后可都是你接引我我好不容易得了一只紫府妖物,好歹是紫府,想必在洞天也算是不小的资粮了,你我皆有益处,你得保着我这功劳上去,你若是把我这功劳吞了、或是保不住,今后我们还有什么可谈”
荡江也知道他聪明,可没想到他倏忽之间能想出这么多弯弯绕绕,一时间被问懵了,答道
“我按这令牌中的反馈,确实有你功劳,还要到主殿中为你述功,你可有什么要求赏赐的”
迟步梓立刻两眼放光,答道
“就就是你当年携带在身上的那仙位传承你可还记得我那一道丑癸藏还是用了你那东西才炼成的只求那东西,不须别的了”
荡江也不知这东西有没有,皱眉道
“这东西也是天上赐的,本就与紫府有关我在天上颇有人脉,认识一位尊上府中的高官,问一问无妨。”
“可我依稀记得当年你是有了丑癸藏的筑基功法和灵气,修出了仙基,却没有紫府篇幅,未突破成神通,靠着那宝物感应突破”
他这么一说,迟步梓也皱眉起来,显然也发现了不对,果然见荡江道
“可是如今你要修洗劫露,连仙基都没有,与当时并不相同,万一宝物浪费了你哭也没处哭去”
“也是”
迟步梓皱了皱眉,可当时他得了赐法,只知道可能可以重续道途,其余一概不知,如今来到此地都在他的意料之外,怎么能想这么多如今明白局势,立刻反应过来
不错,洗劫露并无着落,更何况太青是不希望看到我突破的我不修成洗劫露还好,第五道神通一旦修成了洗劫露,没能在太青回来之前突破那就要死无全尸了。
他暂时沉默下来,荡江则低声道
“要不求些别的我看管功法,天上肯定不缺灵气,可以先为你求得洗劫露的紫府功法和灵气,你自己去修即可。”
迟步梓如今的心态已经变了,摇头道
“不对,要来我也不敢修,并无用处。”
虽然知道面前的这人最爱吹牛,迟步梓当下也只能咬咬牙,回答道
“你在天上不是有人脉替我问一问你也明白我的实力手段,倘若我在洞天外修成了金丹,对你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就算是引荐我入洞天,也能让你受益良多。”
荡江默默点头,就算天上再华奢,金丹真君也是有排面的,寻常日子上天,找个仙将、小神喝喝茶,对方都要赏脸也颇有心动,只道
“那位可是厉害人物,只是看在我面上不会拒绝,能替你问问”
迟步梓将信将疑地点点头,问道
“可我如何回去回去了以后又要如何再见你总不能回回抓一只紫府妖物罢我又不是金丹真君。”
荡江摇头道
“你往池里一跳就能回去了,我已经用令牌录入了你的功劳,以后要上达此处,用神通催动阵法,便能以灵识抵达,只是不能如今日一般真身进入,只能传念罢了。”
“无妨。”
迟步梓叹了口气,似乎已经准备走了,迈了一步到这池边,一只手按上池边的玉白灯座,感受着真实的触感,摸一摸储物袋,这才发觉打不开。
这青年的神色一下子放缓了,他原本轻快的步伐突然停住,转头道
“可否见一见外头风景。”
荡江没有察觉什么,只冷笑道
“我怕吓死你”
于是带他来到院前,轻轻推了门,便见寒雪街道,明月灯台,处处皆是金蕊月桂之纹,还能看见天上有白袍修士飞过,再往远处看,天空中还有隐隐约约的金殿楼台,还有横跨天际的白玉桥。
迟步梓眯眼看着,终究没敢迈出步去,只转身回来。
外头出不去这院中也没有什么可以带的。
这青年眸色青青,很细致的观察了一周,笑道
“荡江道友,你这衣袍倒是华贵美丽,不如送我一件”
荡江奇道
“你发什么疯,这东西也是你能拿的”
迟步梓笑了笑,没有应他,只迈了一步,看了一眼那白玉般的明月灯座,灯座密闭,见不到里头的东西,脚底下玉砖贴合,也没有任何杂物。
他露出诚挚的笑容,颇为郑重地道
“荡江道友,我凡间人不识天上物,不知能否取一伴手之物归去,平日里观看欣赏,也好知道自己是来过洞天的人。”
荡江听他一说,只觉得颇有面子,哈哈一笑,连连点头道
“这自然可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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