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迟步梓紧跟着破空而出,青衣飘飘,窥了这么一眼,大怒,声震如雷
“好你个妖物,我以神通拿你,还敢食人真是自寻死路今日我不捉你,我枉修一身神通”
这灵雀凭空疾驰,这一声入耳,气得她根根羽毛竖起,咬牙切齿,怒气盈胸
你你你一只渌水走狗,无耻魔徒,青池每年杀的人比我身上的羽毛还多,竟然大义凛然,说起什么吃人了
她在海外修行了多年,举止早已经是仙衣飘飘,平日里不显化原形,到了哪处都会被当紫府仙修看的,开慧以后也极少吃血食,如今走投无路,才迫不得已动一动口,被迟步梓这么一骂,是有苦说不出,连回头开口的时间都没有,一口气闷头往前飞。
后头的迟步梓见她不还口,边飞边骂,一人一妖在太虚之中来回穿梭,时隐时现,追到了东海极东之地,眼看海角在前,这灵雀往回一折,太虚穿梭,往回路而去。
迟步梓一路追逐,不紧不慢,就是要把她往东赶,怎么能让她往回去,摇头道
“道友,这可不对了。”
当即从袖中取出一鼎来,当空一抛,立刻化作大如小屋的青色巨鼎,迟步梓口中念了咒语,一扫袖子,拂在鼎上,只听一声清响,他道
“请天相宫移位,应有雨。”
这灵器本就是渌水一道,如今迟步梓神通催动,同时运转神通,如重浊化为滚滚灰气,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笼罩了天空和海面,让周围一切都阴沉沉起来。
前头的紫府灵雀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骤然变化,海面上哗啦啦皆是雨,笼罩远近,化为绵绵的灰色天地,她心生惧怕,连忙遁入太虚。
可迟步梓紧随其后,这灵雀飞了一阵,又被他追上,只好再度遁回现世,仔细眨了眨眼,这才发觉身周的太虚浑一平坦,已经分不清位置了。
“这是什么灵器”
她只好随意找了一处落脚,回了现世,依旧是远近灰蒙蒙一片雨,脚底下雾气滚滚,不知到了何方,也不知正往哪个方向飞。
遂一咬牙,往脚底的滚滚迷雾中钻去,只穿梭了一瞬,竟然从头顶上的云雨之中飞出,正正撞上迟步梓,对方双手负在身后,冷冷的看着她。
这灵器非同一般是古代灵宝
迟步梓的神通却不等她,手中积蓄了许久,碧色的渌水倾泻而下,她不曾修成身神通,受了伤,实力又不如人,被打个正着,只觉得浑身羽毛骨头融化,发出一声刺耳的悲鸣。
迟步梓这一道神通真正动摇了她的性命,灵雀在另一处显化身形,咬牙没头没脑地飞行,心中悲道
“青池的灵器十有八九都到这王八蛋手里了堂堂紫府后期,身怀三样灵器,又随身带着大阵,还要偷袭欺骗我这个晚辈”
可她飞了不知多久,复又被追上,受了神通攻击,越发迟钝,迟步梓拿出的阵法强横惊人,这灵雀又受了伤,如今这道灵器看起来更是古灵器,她心中冰寒。
她一边飞一边观察,偶尔视线里还能露出几个小岛,至少说明这法术没有能力让她原地打转,并非像当年那什么宁迢宵的灵器那样霸道
可东海茫茫如此神妙,配合着迟步梓的有意围堵,已经足以让我难以脱身如今岂能待在灵器雨幕中被渌水神通钝刀子割肉,
她心中苦恼,迟步梓却始终注意着她,这灵雀毕竟是散修少阴道统得道,虽然没听说过有得到什么机缘,可面对紫府从来不能大意。
他稍稍一顿,面前的灵雀却骤然回首,少阴神通全力运转,在面前汇聚成一道道白色的流苏,迟步梓虽然不识得法术,可早打听过这灵雀的底细,大抵也能猜出不少
少阴神通香俱沉,本是浮华初生、阴寒方起的神通,主寒却有火,主阴却燥,香俱沉是术神通,必然是寒燥之和,以火焰成术。
于是他不紧不慢,两指掐紧了,一道道白色的流苏果然腾起阴火来,冲得周围的雨水飘散成雾,竟然连脚底下的灰烟也隐隐约约有消失的痕迹,迟步梓不能放任她,只屈指一弹。
清夕雨
瓢泼雨水落下,暂时将这火焰镇住,对方全力驱动,让这火焰反复无常,在雨中忽大忽小,显得不甚稳定,迟步梓心中升起遗憾来,暗叹
“少阴寒燥君火就应该用渌水洗劫宝露来镇,克制得极为完美,只要有这一道神通,抓这只妖物不过手到擒来,只可惜不得神通洗劫露”
青池宗的传承并不完整,洗劫露一道的露劫落华法采气不得,迟家收集了好些年的洗劫露功法,采气几乎全有问题,故而哪怕是他堂堂迟家嫡系,洗劫露也难以炼成。
明明渌水在位,洗劫露采气却总是失败,迟步梓在青池不敢多想,到了东海,心里是明明白白的,除了是自家那位渌水午元符语真君的心意,还能是哪一位
只要这位真君有这份心,足以让采气法通通失效,迟家的功法所需的那份灵气更是哪个遗迹都不曾见过,迟瑞用了渌解合水之法去调和,屡屡失败,迟尉也没能成就洗劫露,用了角木替参余养性
他心念正动,这灵雀却穿梭而来,转守为攻,那双鹅黄色的尖喙猛然打开,露出其中细细密密,排列整齐的尖牙,一股深白色的光彩喷涌而出。
迟步梓终于正色,手中的法诀变化,那一尊大鼎终于从太虚中破出,挡在身前,他的瞳孔慢慢从浅青色转化为深青色。
洞泉声
这既是命神通又是身神通的强横神通一出,他的身躯瞬间化为洞泉之水,汇入那大鼎之中,叮叮咚咚的泉水之声也涌现。
足足过了一炷香,那灵雀搏命的深白色光彩才将大鼎推翻,发出一声剧烈的铿锵声,洞泉之水被打出宝鼎,青灰色的水中凭空传出声来
“洞泉淙淙,浊在水中,是以不凝不绝、不燥不止,君火虽旺,何以伤余”
于是这泉水顶着深白色光彩,大鼎同时镇压下去,光彩一点点黯淡,周边的灰色重浊也重新浓厚,将之锁死。
这一手神通便现道行,是这妖物拍马所不能及,她顿觉一股绝望涌上心头,她方才突破,无论如何挣扎,面对修为神通远胜自己、阵法灵器神妙、道行法术精深的迟步梓,都是无力回天了。
“是洞泉声”
这灵雀迟顿了一瞬间,立刻意识到是对方的命神通全力催动,趁虚而入,却早已经来不及,青灰色的渌水已经零落而下。
迟步梓并未大意,这灵雀虽然被自己困住,难以逃脱,拼死却并非做不到,这家伙一死,这些年的种种准备可就落空了。
于是他一边以渌水镇压,一边现身而出,面上浮现出胜券在握的笑容,道
“道友不必惊慌,我这样大费周章,并非为了伤道友性命。”
这妖物并不信他,只答道
“且搏命罢,我虽神通浅薄,可以性命相拼,伤你却并非难事”
迟步梓眨起眼来,他的相貌并不差,搭配衣着更是飘散,他神色郑重,信誓旦旦
“我绝没有杀害道友的意思,你我道统无关,之间没有仇怨,你一无灵器,二无宝物,为何要害你呢只是为了开一少阴道统,只是怕道友抢夺,故而要如此作态。”
这妖物依旧不信,迟步梓手中渌水神通始终没有停过,继续道
“大不了也是搏命,道友不如试试。”
一边说着,迟步梓袖中的银白色绳索却渐渐发起光来,他面不改色,诚挚地盯着对方看,手中渌水默默施压,越压越重。
鉴中天地。
云雾缭绕,明亮通透的白砖陈列,几座石制灯座立在庭院之中,淡黄色光芒从灯座之中散落而出,种种玄奥的符文绘在上头,浅碧色眸子的少年趴在石桌子上,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鼓玄炼火真火控火之术,看看走得是十二重楼出火的路子什么年头的老法术了改一改
荡江趴了一阵,提笔改起来,这阁楼之间空荡荡,没有什么人影,只有两位呆呆的黄甲力士,瞪着眼睛,往楼上搬玉简。
在天上转了正,荡江的工作是一点没少,见的人反而少了,先前是在尊上府中,天子脚下,还有几人可以说话,如今是丢到了阁中,还不能轻易走动,更加痛苦。
去年得了嘉奖,他荡江是求爷爷告奶奶,都不求转回府中,只求配个同僚,好不容易求到了,刘仙官说是有配两位力士为手下,他没想到一下当了头头,欢天喜地回了阁,却发现这两力士是没有半点脑子,如同傀儡。
荡江有些遗憾,不过这力士再笨,笨得如同只有本能,也好歹还有人说说话,解一解他的闷,毕竟真要说起来,这地方没什么搬里搬出的活,也用不到两位力士,荡江倒有些心虚,不好作声了。
只是每每一抬头,浓眉大眼一张脸,未免有些扫兴,这少年忍不住停了停,暗忖道
“下次有机会,要把这两个家伙法身改了,通通给我换成侍女,要婀娜多姿,容貌出彩,一个拿青琵琶,披白衣,另一个端玉壶,着粉裙,壶里煮着热奶那才叫美”
他想了几息,却听着门被笃笃敲响,喜得荡江原地跳起,高声喊道
“大人请进”
果然见着院子外跨进来一白衣仙官,相貌平平,却见荡江大喜,感动得热泪盈眶,叫道
“刘大人,真是好久不见”
刘仙官略略点头,答道
“见过道友,这段时间未见,道友的进度如何”
荡江早就习惯了他的冷淡语气,不以为意,面上始终保持着热烈的笑容,立刻就着桌上的功法说起来
“正在写这一本鼓玄炼火,鼓玄之玄者,玄泽也,即播泽于大荒,取无远不被之意,此炼火之法取相古代,那就要从十二重楼说起”
他一张嘴停也不停,东扯出西,西扯出北,洋洋洒洒,听得陆江仙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我真是多嘴,何苦问这一句。
陆江仙化身前来,本是为了迟步梓一事,迟步梓眼看要奉上紫府妖物,陆江仙手中能给的东西实在不多,也不舍得拿青箓给他,多半只能用箓丹和白箓回馈他。
可这赏赐不算隆重,迟步梓又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也不好糊弄,一方面要想他回去老老实实继续帮自家打工,还是要好好对付,另一方面,也可以作为与李家接触的预演。
而他懒得亲自下场,省得以后都要去变化应付,毕竟迟步梓厉害,他再怎么演戏都不如荡江这般发自内心相信来得自然,便想用荡江这老实人,结果他一直讲到天地外的迟步梓打得妖物节节败退,都快要用灵器把妖物捉起来了,这荡江还没有停的意思,眼看时间要对不上,陆江仙终于绷不住了,低声道
“道友所言甚是有理真是诸多玄妙猜想,引人入胜,只是我今日是来告辞的”
“啊”
荡江讲的正爽,听了这惊雷般的消息,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愣了愣才道
“这这怎么可以是真诰大人的意思”
刘仙官沉重点头,荡江大有抱头痛哭之感,只道
“我在天上就道友一个知心的来往也没人肯理我凡事也是与道友交接你这么一走,我又该如何”
刘仙官只道
“我并非下界转世,只是职位调动,不能再时常与你相见了,自有他人前来与你交接也不必担忧,等我得了空,再来拜访你。”
这么一说,荡江松了口气,不怕他与什么李仙官一般一去不复返,许久还能见一次面,却见刘仙官叹道
“不过,有事一直困扰在我心头,有一事要麻烦道友思来想去,还是开口了。”
“大人请讲我必然尽力而为”
荡江本就想讨好他,拍着胸膛保证,刘仙官顿了顿,答道
“我这一调任,原先在府中的职务就空落了,天上人又少,几个同僚都下界去了,我又要去天那边,来回跑实在不方便,便请示了大人想着让道友替一段日子。”
荡江的笑容戛然而止,那张面孔甚至有些惊愕与悲苦了,他有些颤抖的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喃喃道
“大人的意思是你您的活您的活计”
“也要我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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