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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颂徵。”秦瑾昭伸出手,接住了从颂徵发梢滴落的水珠。

    水珠冰凉,在接触到她手心的刹那慢慢凝成了一颗饱满圆润的精美珍珠。

    颂徵偏眸看向她,蓝眸盈盈如水,绻着浅浅的笑意,声音清凌凌的,嗓音轻软“你喜欢”

    说话间,她用手接住几颗珍珠,弯着精致的眉眼,献宝般递到秦瑾昭面前。

    秦瑾昭没接,默默将那颗珍珠攥紧手心,问道“你是鲛人,就不怕被坏人发现”

    颂徵很挑食,吃鱼只吃最肥美的腹部,其余地方动都不动,她捏住由水珠化成的珍珠,眼角弯成一道月牙,笑意清清楚楚得蕴在其中,若有若无的媚态看得人心中一动,她语气天真无邪,恣意中又带着点狂妄“我会跑,他们抓不到也伤不到我的。”

    “你”秦瑾昭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颂徵松开手,礁石上原本散落的珍珠消散成水汽缓缓萦绕在她周身。

    她站在朦朦水雾之中,姣好的面容被映得模糊,声音似萦着股蛊意“涨潮了,你该回去了。”

    秦瑾昭微楞,一偏眸便看见了快要漫上大礁石的海水,涩声应道“好。”

    颂徵理了理湿透衣摆,挪步到礁石边缘,回眸轻笑道“明日见。”

    说罢,她身形一跃,银发随风舞漾,水珠滴落入深海,银尾细鳞一闪而过,整个人便消失在了眼前。

    潮汐一浪接一浪地拍打在礁石上,将痕迹冲刷抹净。

    秦瑾昭垂眸攥紧了手心里的银色珍珠,才确认适才发生的事并不是她臆想出来的。

    翌日,秦瑾昭如约来到礁石处。

    颂徵似乎是到了许久,轻薄羽衫不见半点润意,她坐在礁石边缘,银发被风吹得扬起,双腿轻晃着,低头认真把玩着一枚形态别致的海螺。

    听见身后的动静,颂徵转过头,笑吟吟地拍了拍身侧的空位,示意秦瑾昭过来坐。

    相比颂徵的不拘小节,秦瑾昭就坐得很端正了。

    “给你的。”她将怀里抱着的食盒递给颂徵,目光一瞬不顺地落在她把玩着的那枚海螺上。

    黄白相间的色彩很均匀,品相精美上乘,却很小巧,只有半个巴掌大,是很招小孩喜欢的种类。

    颂徵腰身向后靠,单手反撑在礁石上,状似很随意地将海螺塞到秦瑾昭怀里“给你。”

    “我看那些小孩好像挺喜爱的。”

    “你不是小孩”秦瑾昭摩挲着海螺光滑的外壳,反问道。

    颂徵却笑了起来,笑声泠泠悦耳,等笑够了,她才用一副老气横秋地语气道“我快到成年期了。”

    她如今快三百多岁了,传承虽然不全,但颂徵还是知道自己快成年了,将是一条成年的大鱼了。

    秦瑾昭后知后觉地忆起怪志上曾说鲛人的幼年期很长,会维持幼态很长一段时间才会成年。

    但现在,秦瑾昭看了颂徵一圈,低声嘟囔道“看着比我还小。”

    颂徵气得鼓起一侧脸颊,愤愤地哼了声,不再看秦瑾昭,兀自打开食盒吃起了里面的糕点。

    才吃一块,她蓝眸骤然亮起,像是发现了什么稀释珍宝,将食盒抱得更紧了,生怕秦瑾昭会抢去似的。

    又接连吃了几块,颂徵腮帮子鼓鼓的,含糊不清地问道“你们的熟食都这般好吃”

    秦瑾昭颔首,看着黏在颂徵唇角的糕点碎,她将一张手帕递了过去,并指了指自己唇角,淡声称述道“还有更多好吃的熟食。”

    闻言,颂徵眼眸更亮了,也将怀里的食盒抱得更紧了,喉咙吞咽,一副求真的语气“当真”

    秦瑾昭“比珍珠还真。”

    但转瞬,颂徵就焉了下来,没精打采地抱着食盒,焉巴兮兮道“但我没成年不能离开海里。”

    这是传承告诉她的,也是颂徵有记忆起,一直刻入骨子里的,哪怕再好奇,没成年之前都不要去岸上的世界。

    受不了小鲛人低落的情绪,秦瑾昭想了想道“我可以每日都给你带些。”

    颂徵蓝眸湛湛,似是蕴着碧海蓝天,澄澈无比“真的”

    海浪接连不断地拍打在礁石上,秦瑾昭却觉得自己快沉溺进眼前这片海里,甘愿沉浮。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接连好几日暮时,两人都在大礁石碰面。

    秦瑾昭每日都会给颂徵带点零嘴。

    而颂徵则会将海底找到的稀奇玩意儿作为回礼送给秦瑾昭。

    直至某日,秦瑾昭低声告予她“颂徵,我明日不会再来了。”

    颂徵吃糖葫芦的动作一顿,睁着双湛蓝眸子,神情惊讶地看向她“为何”

    秦瑾昭学着她一般,在礁石上随意坐下“我要回京城了。”

    平昭帝以南巡为由,带着大队人马接闹脾气带长公主出来的先皇后回京。

    颂徵“哦”了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颂徵冷不丁抬起脑袋,银色轻曳,蓝眸晕着些许迷茫“京城好吃的熟食很多”

    秦瑾昭登时就被逗笑了,语气无奈“多,京城不仅有很多好吃的,还有很多好玩儿的。”

    颂徵又“哦”了声,似是下了眸中决定,她咬了口糖葫芦,认真道“那我成年后去京城找你。”

    “”秦瑾昭不解地看向她。

    将最后一颗糖葫芦咽下,颂徵拍了拍身上的糖碎,手指化出尖刃,咬紧皓齿在胸口处拔了片逆鳞下来。

    逆鳞不过她指甲盖大小,银白无暇泛着淡淡莹光,与血肉连接处还染着温热的、鲜艳的血。

    颂徵疼得脸色发白,眼尾泛红绻着点点湿意,她咬着下唇,眸中的泪光更多,像海面波光粼粼耀眼夺目的浪花。

    秦瑾昭不觉伸出手,接住了从颂徵颊畔滑落的泪珠。

    鲛人泣珠。

    与水珠所化成的珍珠不同,这颗珍珠更为精美无暇,带着点点粉意,像在水中晕开的血珠,是消不掉的红。

    颂徵胸廓起伏着,颤着手撩开秦瑾昭胸前的衣襟,小心翼翼地将才拔下去的逆鳞摁到了她心口位置处。

    颂徵的手很凉,但置上来的逆鳞却是温热的,还带着她的体温。

    在逆鳞贴上肌肤那刻,秦瑾昭只感觉心口位置再一点点变烫,热意灼人,让她难以忽视。

    颂徵收回手,唇角勾起抹苍白的笑“锦意,我们京城见。”

    次日一早,秦瑾昭便随着先皇后一行人离开了程家老宅。

    马车轱辘转动,车队渐行渐远,辽阔无垠的南海也在慢慢变小,直至再也看不见。

    秦瑾昭抚着心口处,那里正是颂徵的逆鳞所在。

    随着她离南海越来越远,逆鳞的烫意竟一点点降了下来,到最后变成冰凉一片,亦如颂徵凉幽幽的手温。

    风客来外的街道突然热闹起来,熙攘声不断。

    秦瑾昭的思绪被骤然拉回来,听着从外面传进来的喧闹声,她敛了敛眉。

    秦瑾洵忙起身推开微掩着的窗户,仗着视野绝佳,一眼便循到了源头所在。

    “皇妹。”他扬声道,“他们到了”

    心口处的热意在慢慢变得明显,这并不是她的错觉。

    秦瑾昭呼吸微窒,端起面前的清酒一饮而尽,急切地站起身,玉佩叮铃声中,她快步走到窗户边,不着痕迹的将秦瑾洵挤开。

    秦瑾洵只得将一侧的偏窗推开,轻摇折扇,饶有兴趣地盯着不远处缓缓驶来的马车。

    看了会儿,秦瑾洵语气不免失落“花魁不会坐马车里的罢”

    秦瑾昭没有理会他,一双凤眸定定地看着一个带着硕大兜帽,身形和样貌全隐藏在玄色大氅之下的娇俏身影。

    身影的主人骑着一匹白马,握着缰绳的手指细长白皙,如同上好的羊脂玉般,未染丝毫瑕疵。

    她拿着根糖葫芦,就这么一路吃着,抬手间,玲珑曲线若隐若现,在衣袖外露出的肌肤光洁无暇,手脚生得细腻,是个倾世绝绝的美人。

    秦瑾洵的关注点全在后面的马车上,马车被遮得严严实实,他探头探脑半天也未曾窥及半分,挠着后脑斥道“月上梢这次也忒不地道了”

    秦瑾昭的目光随着那匹白马缓缓移动着,不多时,队伍便将走进花柳巷。

    而她心口处的逆鳞,烫意灼人。

    白马上的人还在沉浸式地吃糖葫芦,她吃得慢,咀嚼动作斯文,丝毫没有受到周边的影响,像是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处境般。

    秦瑾昭呼吸微沉,一时竟说不出此刻是何心情。

    颂徵不是说她会跑,那些人抓不到她的,

    那为何会

    秦瑾昭想不明白,但现下她心乱如麻,根本没有精力去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一颗心全栓在了没心没肺的颂徵身上。

    秦瑾洵还在抱怨,他同楼下的客人一般,都以为花魁在马车上,在此候了半天,竟连其衣角都未曾撇见,不少人便退而求其次的盼着花魁下马车。

    许是秦瑾昭的目光太过热切,白马上的人有所察觉地抬起头,朝风客来顶楼望去。

    四目相对,颂徵蓝眸微睁,惊得连糖葫芦都忘记吃了。

    她下意识张唇,咬着的那颗糖葫芦顺势掉了下来,殷红的糖壳被摔得稀碎。

    颂徵唇瓣上还粘着糖碎,巨大的帽檐遮掩下,秦瑾昭看不见她脸上是何神色,更瞧不见她那双湛如深海的漂亮蓝眸。

    颂徵攥紧缰绳,无声地在手心缠了两圈。

    秦瑾昭指尖泛白,用力扣紧了木质窗沿。

    周遭喧闹声不断,混着隔壁月上梢延绵不觉的之音,秦瑾昭却清晰瞧见颂徵勾了勾唇,唇瓣轻动,喊出了她的闺名。

    “锦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