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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1 章 罪业深重(十二)
    所谓记忆,无非是思念的载体。

    所以有时,即使记忆消失,思念依旧存在。只待桥梁重构,它们便会跨海渡河,再次将你包围。

    ———

    像是掉进了蜜罐的小狗,你的生活甜蜜如梦。

    有关心你的长辈,有新认识的朋友,还有(吸气)英俊潇洒帅气逼人玉树临风英勇无敌的魈上仙。

    虽然不是每日见面——你知道他在进行保护璃月的伟大工作,他不肯承认,可钟离先生把什么都告诉你啦——但是只要魈有空,你们俩就会凑在一起,有时是他看着你扑晶蝶、追鳅鳅,有时是他帮你完成苍璧先生留的作业(呜呜,这个字怎么写啊魈上仙),也有的时候,你们并不说话,只是背靠着背、静静坐在望舒客栈屋顶,或是牵着手、走在渌华池或是轻策庄这般风景秀丽的地方,然后相视一笑。

    当然,在魈没有空的时候,你也会专门去不卜庐求白术为你调配外伤药,找重云给你画符咒,或是缠着香菱给你做些不太甜的清淡点心。

    而每当你抱着这些充满关心的供奉找到魈,而他却用【夜叉和凡人不同,无需这些】来拒绝你的话,你就会用泪汪汪的眼睛瞪着他!——不说话!但也绝对不妥协!——毕竟你也是有(娘亲和娘亲的姘头做)后台的小狗了!

    “…唉,苍璧先生真是把你宠坏了。”

    无奈地摇摇头,魈每次都会妥协,接受这些人类的食物、药物,接受你和背后许多人对他的关心,像每个普通人一样,坐在阳光下,享受难得的休憩。

    ———

    有时你也会想,你和魈上仙的关系是不是发展太快了?

    跳过了仙人与凡俗互相芥蒂的阶段、跳过了逐渐熟悉逐渐适应的阶段,直接就进入了这种甜甜的、腻腻歪歪的阶段。

    就好像你们已经认识了很久、熟悉了很久,只是被迫分离,终于重逢一般。

    “——可能我们前世就认识啦,”低头看向躺在你膝头的魈,你露出明媚的笑容,“兜兜转转,这一世,我又被您救下来了。”

    “...傻话。”听了你的话,魈转过头,却无意将发丝中通红的耳尖露出给你。

    那肌肤白皙透明,染上红色后如成熟的日落果般可爱。于是你忍不住蛊惑,低下头,亲了下他的耳朵。

    ———

    记忆的恢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毕竟那位神明从没有想过为难你,只是因为类似的经历而有几分不逾。

    但幸好,你们都会迎来最美好的结局。

    ———

    那是璃月的【逐月节】——璃月人忆古思今、团圆喜乐的节日。

    鉴于今年七星将主题定为了纪念灶神,你们在举行了隆重的家庭会议后决定,要请钟离先生的诸位老友前来相聚,共品美食。

    于是采购食材的重任就落在了你和胡桃的身上。

    众所周知,胡桃可以做饭,但做出来的不一定是饭

    。可显然她本人并没有这样的自知之明,所以还需要一个人做借口,把她从灶台前带出来——也就是你。

    ———

    逐月节的市集上,你跟着胡桃,非常没有见识地凑到各个摊位前,不断发出惊呼。

    人一样大的鱼、会说话的鹦鹉、苹果酿的酒、黑漆螺钿做的盒子——大概是因为终于摆脱了【帝君陨落】的伤悲,整个璃月的商人们都卯足了劲,将各类精奇物件摆上了货柜,让理论年龄五百岁、精神还是未成年的你大开眼界。

    “…唉,没出息的小弟,要不是为了你,我现在就可以在厨房大显身手了,”捂着额头叹了口气,胡桃装出一副失望的样子,但很快就忍不住,拉着你的手笑嘻嘻地冲向人群最多的地方,“算了,来都来了!想要什么尽管说,今天的钱我出——看本堂主怎么买空他们!”

    ———

    留有奇怪诅咒的书籍、脸上写着【伟】字的丘丘人玩偶、岩王帝君为原型的摆件,胡桃彻底叫你认识到了什么叫疯狂购物,以至于你不得不怀疑将你推出来做挡箭牌的苍璧先生,是不是也害怕陪胡桃逛街。

    ——不不不,这样想太失礼了。

    你扑搭扑搭甩着脑袋,目光四处游走以压下心中的大不敬,然后就忽然看到了那个物件。

    一只竹篾编成的兔子,和一堆其他杂物堆在一起,被当作古物出售。

    住在钟离先生家里这段时间,别的不敢说,货真价实的古董你见过不少。和它们相比,这只竹兔虽然十分精巧,但已经非常残破、连基本的形体都快维持不住——但你却不知为何,怎么也挪不开视线。

    不自觉地、一步步向那个方向走去,甚至连店铺主人制止的声音都没听到,你拾起了那只竹兔,泪水疏地落下。

    “哎呀,终于要想起来了么?”一直跟在你身后的胡桃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看向你,在确认你脸上还是一片懵懂后无奈地打了个响指,“唉,所以说那对夫夫靠不住,关键时刻还是要看我胡堂主嘛!”

    ———

    两道光芒,一个自你身后显现,一个从竹兔中浮出,汇合在了一起。而从之中,走出了两道透明的人影。

    是邻居家的哥哥和姐姐。

    跨越了五百年,他们终于等到了你,你终于记起了他们。

    ———

    “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你抱着邻居姐姐的腰,眼泪像是断了闸一样涌出,“我不是故意忘记你们的,对不起,让你们等了这么久!一直一直等着我!”

    平时总是飒爽的邻居姐姐此时也感伤地哭了出来,倒是总欺负你的哥哥难得温柔地替你擦了下眼泪,语气和缓地说道:“也不算等了很久,毕竟大部分时间我们也没什么意识,直到遇到这位胡堂主后才隐约记起发生了什么的。”

    “…可、可是,都是因为我…”

    “不要这样说啊,小清心,”终于自重逢的感伤中脱离,邻居姐姐的手搭上丈夫,两人同时笑盈盈地看向你,“我们两个后来

    过得很好,生活美满、儿孙满堂,村子里的大家也是——但在临终的时候,我们心里却都有一个遗憾,就是没再见到你。”

    “我们大家一起养大的小清心,那么可爱、那么天真,还得到了仙人的青睐。如果不再见到你,看到你过得幸福,我们可不能下去见村子里的人们——毕竟,我们也是你的家人啊。”

    “我、我现在很好,有苍璧先生、钟离先生、胡桃照顾我,还有香菱、重云、还有好多好多人陪我,”眼泪更加迅猛地涌出来,你咬着牙、用袖口胡乱擦掉它们,然后对着邻居夫妇露出与平时一样、灿烂无比的笑容:“所以你们放心,我现在超级——幸福的!”

    “…那就好、那就好。”邻居姐姐闻言背过身,似乎是不想你看到她再次落泪的样子,而邻居大哥则是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对着你挥了挥手:“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赶快说再见吧,还有一个人在等你,不是么?”

    ———

    是啊。

    还有一个人在等你。

    顺着邻居大哥的话,你低下头,看向不知何时从你额间浮现而出的清心花朵,露出犹豫的表情。

    可是他会原谅你么?

    在经历了你的不告而别,经历了你不经他同意就夺取他的记忆,经历了这么漫长的等待后,他还会像失去记忆、一无所知时那样,对你微笑么?

    “不要怕,清心,”看出了你的胆怯,邻居姐姐蹲下身,替你把那朵记忆凝结的清心花放进口袋,“不要怕,我们的小清心可从来没退缩过,当初缠着仙人小哥那股劲儿呢?”

    “——去道歉吧,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再多几次,你有许多话要和他说,怎么能停在这里呢?”

    “不要犹犹豫豫!”你抬起头,看着已经红了眼眶的大哥最后一次、轻轻地敲了你的头顶,轻声说道,“快去吧,清心。”

    “分别是为了再一次相聚,我们终将重逢。”

    ———

    有太多话想对他说,有太多感情想与他分享。

    你忽然理解他在你后颈留下印记时的想法——语言是如此贫瘠,唯有肢体才能传达最真实的想法——而你现在只想抱着他,紧紧、紧紧地抱着他,没有一丝空隙,然后对他说:魈上仙,我好想您。

    ———

    少年挥了挥手,匆忙地向着荻花洲的方向跑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了灯火阑珊的市集,一直看着他背影的邻居夫妇转过身,对着胡桃行了个极为隆重的礼。

    “多谢胡堂主,要不是您出手相助,不管我们跟在清心身后多久,恐怕都无法与他相见。”

    “诶,别夸我别夸我,这都是命,”胡桃听了二人的夸赞连忙摆手,指着那终于抵不过时间流逝、断成几片的竹兔说道,“要不是这兔子恰好找上门,任凭我胡堂主再怎么天赋异禀,想让你们化形也是有难度的哈。”

    “所以说,万般皆是命,不如多吃冰——嘶,好像不太对仗啊。”

    胡桃机灵古怪的样子显然不是所有人都能适应。就在邻居夫妇被她搞得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时候,胡桃忽然转过头,按着自己的帽子严肃地开口道:“——咳咳,虽然不想像客卿一样说话,但总之你们放心吧,清心现在很好、以后也会很好的。”

    说道这里,像是终于绷不住,胡桃对着两只鬼魂眨了下单眼:“毕竟,我们也是他的家人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