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穿铠甲的武官跑动,命令侍卫守在门的外侧,有内侍将门死死关住,守在门的内侧。
宫女们是早就不见了踪影的。
屏风黑压压的,半面乌云似的山,半面描金的亭台,将屏风后遮掩得严严实实。
于是偌大的东宫像是只剩下太子和梁师成两个人。
梁师成开了口,想要抱住太子大腿,太子却很犹豫,“呦呦不过是做了一个梦”
“她这梦却要人命呀”梁师成迅速地接了一句,并且在看到太子眉头紧皱后,又再接再厉地问,“殿下以为奴婢危言耸听么”
怎么不算危言耸听呢太子想了又想,也想不明白这梦和他有什么关系,再说梁师成与王黼那样亲近,平日都是待郓王比待他更亲热的,那谁知道这个阉人心里想些什么呢
“殿下与郓王这些年争斗”
太子忽然眼睛瞪圆,从椅子里站起身,“慎言孤与三弟兄友弟恭,何来争斗”
梁师成狠狠地往地上叩了一个头,“殿下奴婢是已经将身家性命交在殿下身上,若奴婢语出无状,殿下拿了奴婢往官家面前就是奴婢死而无怨的”
那张平素笑吟吟的脸浮着一层决然的死白,那双眼睛里也满盛着黑云般的气势,太子一瞬间被吓住了,只讷讷了两声后,又坐回了椅子里,那声音也软了下去。
“卿有苦衷,但说便是。”
这事儿成了,梁师成心想,他原以为太子会更警惕些,也更强硬,有决断些,却没想到太子是个好的,或者说太子自以为是个好的。
他有善念,也有抱负,但作为人君,他是缺了一些决定性的东西的,那他就注定会被周围的人影响,最终软弱地落于他们掌中。
但这有什么不好对于一个权倾朝野的宦官来说,他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皇帝呀
梁师成跑过来,实在不是因为这事儿对太子来说有什么要紧,而是他自己紧急规避风险罢了这是一种直觉,也是一种模糊的逻辑推断。太子和郓王一直是斗而不破的,就像高太尉擅长的蹴鞠一般,你今日贬了我一个宇文赞读,明日我也能参你的王黼一本,这有什么了不起呢
官家春秋正盛,高台观战,决战总在很久以后,
但现在朝真帝姬那个黑云压顶的梦却加速了决赛进程王黼是要干大事的,可就连王黼也没想明白朝真帝姬的梦从何来如果是陛下指使呢如果这不是陛下指使,但陛下认为是某些人指使,要用北方两次燕京之战的失利扎筏子,向陛下发难呢
官家现在去了王黼家,是不是准备下场了呢
最可怕的是官家下场也必不会先对两个亲儿子下手老赵家的人,总比别人多一条命在身上
那谁死呢
王黼是可以死的,可他梁师成凭什么不能死呢
所以他跑来东宫了,为自己再加一条命在身上。
“朝真帝姬只是个稚童,难道她自己能想出这一套话么”梁师成谆谆善诱道,“若不是郓王,官家岂会驾幸王黼府上呢况且无论是谁指使,而今走到这一步,殿下总归要警醒些,拿出应对才是”
这一番话说得太子晕晕乎乎,下意识就问,“如何应对”
“官家担心的是金人,殿下只要拿出应对金人之策就是”
太子的眼睛里满是迷茫,称呼也不知不觉变了,“梁先生有策教我”
怎么没有就等这句话梁师成连忙凑上去,“光禄大夫常在宇文府上,多有来往”
太子的眼神就变了。
卖赵良嗣,梁师成说,什么封不封降宋之臣,什么燕京之战,找一口锅让赵良嗣来背,他原是辽人,这锅他背不冤是其一;他又是河北大族,跟咱们汴梁人不在一个圈子里玩的,他背锅没人打抱不平是其二;他见天儿在朝堂上嚷嚷官家不当受张觉的降,官家早厌了他是其三;
有这三条,不卖他卖谁殿下到时候迅雷不及掩耳地参赵良嗣一把,黑锅让他一背,官家自然神清气爽殿下就转危为安了
不仅转危为安梁师成又拔高一截,大声道
“什么登云拔剑斩孽龙的仙人殿下就是那位仙人郓王的雕虫小技官家岂会勘不破呢到时候自然知道到底谁才是真仙”
仙人殿下听了这样的恭维,眉头就渐渐舒展开了
“听君一席话,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屏风后的太子妃听了,眉头皱得死紧。
还不知道官家去王黼府上究竟如何,这就三言两语间,先把赵良嗣给卖了
官家在王黼这府里走,像是走在九华玉阙,星汉天宫,那堂柱上生出的玉芝倒是最不起眼的的东西了。
它确实是被着意打扮过一番,在舒展开的盖上涂抹了些星星点点,像是银粉之类的玩意儿,于是就更像一株祥瑞了。
但比起这座宅邸,它又完全是逊色了,因为这宅邸实在是美轮美奂,璀璨光华,比起皇宫也不逊色。官家穿着麻衣道袍站在这样华美的厅堂里,倒显得有些违和了。
但官家什么也不说,他只是看过玉芝后,赞叹几句,又开了王相公一个小玩笑。
然后他就开始在宅邸里四处走一走,四处看一看,看那数也数不清的一间间屋子,看屋子里走出的姬妾穿着鲜花盛开的丝绸,冰凉柔顺的青丝堆在上面。她们诚惶诚恐地俯倒在地,再扬起比鲜花更加明艳的脸。
官家依旧是笑眯眯地,儒雅地让她们起身,并目不斜视地继续向前走。
他就这样由王黼陪着,直到在园子里看到了一扇小门,并不经意地问
“门后何处”
有人比王黼更快地回了“门后乃梁太尉府上。”
官家突然转过头,深深地望了一眼王相公这位王相公,不声不响与内宦勾结,竟瞒了他这么久
他是不曾写符,也不曾念咒的。
但有一场结结实实的风暴,自他眼中而起,并即将席卷整个朝堂。
赵鹿鸣啥也不知道,她回了一趟宝箓宫。
她既然被封为护法仙童,那就得准备斋戒沐浴后,再受玉清教主的封,而斋戒沐浴时是不能闲聊的,那自然也就什么消息都得不到。
况且道士们根本不关心朝堂的事啊,他们只关心玉清师兄给不给自己道观批地,再批点儿地,要是不给,那是不是给别人了真给别人了那必须打杀了那个小妖精
于是她就被关禁闭了,好在屋子不黑,沐浴的水也不冷,她偷偷带进来一只黄蜡小鸭子,漂在水面上,还能戳一戳。
爹爹说,等她受过封之后,就准备送她去清修啦。
去哪里清修虽没说,但她自己也能猜出个一二。
首先那些个兵家必争之地是不可能的,她再怎么早慧,到底还是个十二三的小女孩,官家不能拿她当惊消音队长用,送到河北去殴打金人。
送去西北打西夏人也不行一个道理
南方倒是很好,江浙一代有许多神霄宫,有钱有势有土地不说,这些神霄派的道士甚至能“凌灭郡邑”,“恃势犯法,无复以州县为意”,可以说非常嚣张,那她要是去了,要钱要人要什么没有呢
但这就要看爹爹心里怎么看她,她戳了一下小黄鸭。
要是爹爹只当她是个仙果,不提防她,她多半能去南方发展一下;要是爹爹提防她,不送她去南方,她没有钱,也没有狐假虎威的权力,只是一个光秃秃的被看管的小女孩,那真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她伸开自己的手掌看看,想看到些了不得的金手指,或者是玄之又玄的天赐之力。
她只看到了一双稚嫩的手。
黄蜡小黄鸭在温水里,缓缓地低下了头。
赵良嗣低着头,不说也不动,就静静地坐在宇文时中对面。
来宇文府上之前,太子的老师耿南仲已经寻过他,说过许多话了,那些话转述出来,宇文时中也半晌说不出话。
不错,他赵良嗣的官职爵位,全是官家赐的,他岂有一功可亮出来让大家心服口服呢
偏他在朝堂上跳得高,一句句一声声非说不要收张觉,给金人南下的借口他岂有什么本事,能立于朝堂上,当这个出头鸟呢
现在好了锅来了背好
官家赐的,官家再收回去,这很合理呀况且官家只收他的官,不会收他的家产,他仍不失为富家翁,还有什么不知足
再说了,等过了这个风口,太子岂有不念他的道理呢必会寻一个空缺,令他起复,到时他不就被汴京城的士大夫们看重了
所以说,明天太子参他一本,他一定要沉得住气,闭得上嘴,乖乖躺平背锅
可这公平吗凭什么呀
他今日被推出来背锅,仍能为富家翁,来日呢
人人都以他为鱼肉,来日焉知没有抄家灭族的大祸,不明不白落在头上呢
这个燕赵大汉跪倒在宇文时中面前,虎目含泪,“能为太子殿下效犬马之劳,虽死无恨只是求先生教我,来日如何避祸”
面前这位清瘦文士沉默了很久。
“你家中可有十四五的幼子”
“我家四郎我家四郎今岁十五,弓马娴熟,粗通诗书先生可是想收他为”
宇文时中深深地望着他。
“你可舍得送他去修道”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