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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惊蛰,先前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秋日飒飒,过分的凉意,侵蚀着人的体温,让人不免加多几件衣服。

    姜金明就明显穿得比平常多,显得有点敦厚。他比寻常人要更怕冷一些,总是早早就换上了厚衣服。

    惊蛰“这里。”

    他将整理好的东西递给姜金明。

    掌司粗略检查了一遍,朝着惊蛰满意点了点头,就招来其他的小太监。

    趁着姜金明和其他人说话,惊蛰低头看着手边的文书,不由得皱了皱眉。

    鑫盛离开前,将最近在办的事情,交给了惊蛰。

    只是他什么都没说清楚,做的进度各不相同,惊蛰甫一接手,险些混在一起。

    好在他之前本来就做过,重新上手也是容易。

    花了点功夫,将杂乱的文书重新整理,赶紧赶慢,这才赶着在姜金明需要前,将东西给做好。

    鑫盛对他的敌意,倒是有些明显。

    可惊蛰记得从前他没得罪过他吧

    思忖了片刻,想不出个所以然,惊蛰也懒得再想。

    就算他不喜欢,惊蛰又能怎么样难道惊蛰还能强掰着他的头让他喜欢上不成

    没必要。

    对于不关心的人,他懒得在乎太多。

    待手头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姜金明已经歇着去了,惊蛰归整好东西,打算前往北房一趟。

    明雨和无忧的关系好些,每年无忧的生辰,明雨总是会记得祝贺,只是今年今日,明雨忙得连时间都抽不出来,惊蛰打算代替他跑一趟。

    谁让他今年去了御膳房,今天又恰好是某个宫妃安排了宴席,早早就忙活了起来。

    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这天色昏暗,惊蛰走得很是小心。

    有着从前撞见云奎对食的事,惊蛰现在很少走小道,绕路归绕路,光明正大些,总不会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

    到了北房后,无忧显然很惊喜。

    没想到明雨离开后,还惦记着他。

    如今北房,和之前看起来不尽相同。许是因为陈明德与明嬷嬷,都是不爱改动的人,之前北房许多年,都没有变化。

    可现在,惊蛰觉得自己只是几个月没来,这里却是翻天覆地。

    连主子们住的地方,都换了换。

    无忧偷偷摸摸地说“是陈嬷嬷觉得,之前北房的事情太晦气了。就让我们重新打扫了下,所有人都换了住处,也改了许多布置”

    不管真的还是假的,这一切都做完后,就好是心安理得,不再被之前的烦恼困扰。

    无忧“七蜕和八齐之前还说,这是闲到没事干,可现在每次回屋歇着,那速度比我还快,可没看出来有哪里不乐意。”

    惊蛰闻言,忍不住笑了笑。

    无忧的年纪也到了,将来只能是个无阶等的小太监,不过他就跟

    他的名字一样,并没有什么所谓,比起在外头的日子,他还是更习惯现在的安逸。

    之前明雨问过他要不要离开,也是无忧自己拒绝了的。

    无忧“惊蛰,你走得对,要是当初你继续留在北房,肯定还会闹出乱子。”

    也不知道,是太久没有见到惊蛰,让无忧倾诉的欲望变得强烈起来,以至于他什么话都往外说。

    “我时常来北房,倒是没看出来什么麻烦乱子。”惊蛰低头,带着几分迟疑,“之前可都是安安静静”

    无忧左顾右盼,趴在惊蛰的耳朵边上,小声说道“立冬很妒恨你。”

    惊蛰困惑地眨了眨眼“我和他,没多少往来吧”

    立冬是顶替长寿过来的小太监,惊蛰和他没什么往来,虽然几次来北房,的确有感觉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敌意,最明显的,还是那一次三顺拦着他。

    无忧“可他一直很在意你的行踪,是后来明嬷嬷去了,我才看出来,他分明就是明嬷嬷的人。”

    寻常的太监和宫女,是不会分得这么清楚,可在北房,许是之前明嬷嬷和陈明德针锋相对,所以手底下的人,关系一贯不好。

    立冬投靠了明嬷嬷,在无忧他们几个看起来,无疑是某种背叛。

    惊蛰“所以,明嬷嬷很关注我。”他敏锐地意识到,无忧想说什么,替他把接下来的话给补完了。

    无忧点头“先前,明嬷嬷出事那会,立冬显然是慌了,还试图找德爷爷说话,不过被三顺拦下来了,后来,我见他偷偷出去,就跟了上去,发现他一路往东边去。”可惜的是,那会他没盯紧,最后给跟丢了。

    东边去,惊蛰不由得想着东边有多少主子。

    这盘算来去,好像也不少。

    惊蛰头疼,陛下的妃嫔,可真是多。

    而且北房本来就在北面靠西的地方,只要出门大多都是往东走。

    “无忧,多谢你提点我。”

    无忧摇了摇头,对惊蛰说道“我才是,之前没敢说,到现在才说上一嘴,都有些马后炮。”

    惊蛰笑着说道“这又不是必须的事,我只会感谢,哪里会怪罪。”

    无忧也跟着笑了起来,看着窗外,荷叶与菡萏结伴走过,她们两人窃窃私语,咬着耳朵,不知在说些什么。

    无忧的神情淡了些“从前,菡萏与荷叶的关系,是最好的了。”

    惊蛰也看到了窗外的两人。

    他知道无忧说的荷叶,是从前的荷叶。

    “其实明嬷嬷死了,我心中反倒痛快些。”无忧叹气,“谁都知道,荷叶是给她逼死的,可没有证据,就算韦统领来查,也没有用。”

    惊蛰忽而想起来,他在明雨那听到的种种,不管是背后的致命伤,还是上面压着,不让这件事再查

    之前惊蛰一直觉得,对明嬷嬷下手的是幕后主使,觉得她没用了就顺手将她处理掉。可如果反过来,明嬷嬷,其实是被其他人所杀呢

    惊蛰心中蓦然升起一个古怪的猜想。

    他暂且按捺住这念头,听着无忧在絮絮叨叨。

    “走了后,菡萏与荷叶,也快要走了,估计等到冬日前,就能确定下来。”

    惊蛰“她们要去哪”

    无忧“一个是去永宁宫,另一个,目前还没定下来,不过,多半是去婕妤娘娘那。”

    惊蛰记下来这两位宫妃,她们的住处,恰恰都在东边。

    无忧看着外头的天色,恋恋不舍地断了话头,“我给你取个灯笼,你回去看着也方便,还是早些回去吧,”

    再晚些,这宫道一个人走,就更加害怕。

    无忧从来都是不敢一个人进出,每次晚上出去,一定会拉着人陪自己。

    惊蛰接过无忧递来的灯笼,虽然有些陈旧,烛光也暗淡了些,不过还是能照亮脚下的路。

    惊蛰“下次回来,我给你带来。”

    无忧摆摆手“不用,就是个破灯笼,作甚还还呢快些走吧。”

    刚才傍晚,惊蛰到北房后,淅淅沥沥下了场小雨。好在他要回去的时候,雨又停了,不然惊蛰要借的,就不只是灯笼,还有伞。

    惊蛰提着灯笼慢悠悠往外走,一路上,这豆大的光芒,只照亮了脚下方寸大的地方,连带着上半身,都淹没在黑暗里。

    他自娱自乐地想,要是有谁撞见,怕不是得被他吓坏了。

    从北房到直殿司,需要穿过整个宫廷,这时辰有些晚了,惊蛰生怕遇到盘查,凭借着以往的经验特地饶了路。

    虽然他不想走小道。

    这不可避免,要穿过一些偏僻狭窄的地方。

    惊蛰在心里暗念佛祖保佑,千万不要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东西。

    可不知道是惊蛰念的时候,不够诚心;还是这临时抱佛脚的举动,不被佛祖接纳。

    惊蛰斗胆绕小路时,听到了些许古怪的窸窣声。

    惊蛰很想当做没听到,径直走过去。

    就算有人在暗地里做什么,可比起惊蛰,应当是他们更加害怕,会躲藏起来才对。

    可谁曾想,偏偏一阵风来,将惊蛰这小小的灯笼吹灭了。

    惊蛰愣住,抬起灯笼看了眼,才发现在内侧裂开了缝,怪不得风一大,这灯笼就灭了。

    他一时前不得,后不得,听着那声音细细碎碎,就在耳边,刚想一鼓作气走过去,就听着他们越发靠近。

    惊蛰露出个绝望的表情,不得已就近推开了偏僻宫室的窗户,快手快脚地爬了进去。

    那窗户刚刚合拢,惊蛰就听到声音在头顶上响起,他们竟是停在这道墙外,就开始争执了起来。

    惊蛰“”

    不要觉得肉眼看不到的,就真的是没有人哇

    他正是有着惨痛的教训。

    “你现在说不干就不干了,是真的不要命了吗”

    “再继续干下去,那也是不要

    命了”

    “你疯了那你让我怎么办”

    “康满,是我对不住你,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被迫可是,我真的干不下去了”

    “你既知道,是你拖我进泥潭,又怎么敢”

    “我错了,我真的”

    惊蛰托腮,这两人来来回回,就为了这个问题拉扯,翻来覆去都是这么几个词,他都快能背了。

    好不容易等外面安静下来,惊蛰松了口气,却突然惊觉,并没有离开的脚步。

    他再等了等,才听到外面有人长长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我也拦不了你,你自行承担后果罢。”

    而后,两人的脚步声先后响起,匆匆离开。

    惊蛰没有立刻出去,生怕他们再杀个回马枪。过了片刻,外头真真是安静的时候,这才提着那灭了的灯笼,再重新爬出来。

    刚才那两个人的声音,惊蛰都不认得。

    言语里,只提到了一个近乎“康满”的人名,这个发音他倒是记住了,只是不知道具体的字是怎么写。

    惊蛰抬头看着月色,不敢再逗留下去,生怕惹出更多的麻烦。

    他提着小灯笼,匆匆就走了。

    不多时,僻静的宫殿,又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原来是刚才那两人,竟是又回来。

    其中一人摸了摸窗边,露出阴冷的表情“你说得没错,的确是有古怪。”

    他们刚才离开,不到半道,丁鹏突然拉住了康满,说回想起刚才说话时,那宫墙脚下,好似是污泥。

    康满一听,就带着丁鹏回来。

    今天在傍晚下了小雨,雨势不大,却下得绵长,直到两刻钟前,才堪堪停下。

    他们说话的地方甚是偏远,在入了夜后,根本不可能会有人去。如果有湿润的泥印,那只能说明,有人曾在夜色中到过那里。

    他们提了心,这一路回去,自然发现了湿泥,且摸过窗边,还有少少的印痕,尽管经过擦拭,可还是有点残余。

    丁鹏推开窗,外里面看了眼。

    “也有。”

    两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康满“莫慌,我们刚才并未泄露什么,顶多只能算是我们碎嘴,起了争执。”

    好在他们在外时,嘴巴也严密,哪怕和熟人交谈,也不敢露出半分。

    这点谨慎,在这时,倒是发挥了作用。只可惜,他们逮不住那个该死的偷听贼子。

    秋高气爽,阳光灿烂。

    习习凉风吹得人很是惬意,直殿司的宫人多是刚干完活回来,三三两两在一起说话。

    惊蛰和世恩打听过,有没有认识“康满”这个读音的太监,世恩皱眉想了一会,嘶了声“好像听说这么个人,不过不认识,你想见他”

    惊蛰摆了摆手“没有,只是偶然听人说过,你也不必去问。”

    他没有问太多,只是想确认昨天晚上听到的。惊

    蛰在离开的时候擦过自己的痕迹,就算真的回头被人发现那里曾有过人,可他们不会知道究竟是谁。

    除非他们长了千里眼,顺风耳。

    世恩挑眉看了眼惊蛰“这话稀罕。”

    惊蛰“这是关心。”

    世恩“听起来更像是心有余悸。”

    说起这个,惊蛰就垮了脸。

    他以后再也不走小路乱窜了,每次都会遇到点什么,难道这些人就没有想过,找个更加隐秘的地方吗

    或者找个空旷的地儿

    惊蛰一想到当初的原野就哽住,不,除了空旷,还得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这才是最好的悄悄话之地。

    不然,谁知道哪堵宫墙的后面,就藏着个人就算是那没过脚肚子的草堆里也可能埋伏着许多人呢

    惊蛰积攒了一肚子的怨气,在见到容九后,忍不住小小发泄了一通。

    容九面无表情地说道“所以,下次你想去,更加幕天席地的地方”

    原来他刚才那些话,可以扭曲成这样吗

    当然不行哇

    惊蛰瞪了眼容九,嘀嘀咕咕“别说幕天席地,搁屋里也不成。”

    容九抬手,捏了捏惊蛰的后脖颈,跟拎着只小兽似的,“旁人的生死,与你何干”自己不谨慎被人发现,不也是自己的命数

    话是这个道理,惊蛰也没有多少救人情节。

    他很快想起,自己之前在北房的猜测。

    偷偷看了眼容九,那眼神,有点好奇,又带着点跃跃欲试。

    差点没将容九看出花儿来。

    “盯着我作甚”

    容九又捏了捏惊蛰的后脖颈,痒痒得惊蛰瑟缩了下。

    “明嬷嬷,是不是你杀的”惊蛰先是这么说,想起那天奉先殿的凶险,又很快改口,“是你让人杀的”

    那天那么凶险的情况,容九也没有分身之术,能够去把明嬷嬷给杀了,可他不能动手不代表这事,和他毫无关系。

    容九意义不明地看着惊蛰“为何这么想”

    惊蛰心中微动,容九没有反驳。

    “我之前没想过这个可能。只是,明雨在侍卫处有认识的人,提到明嬷嬷的伤,是致命伤。又说,上头有人,将这事压下来,不让查。”惊蛰揣着手,幽幽说道,“我原本还寻思着,怕不是明嬷嬷背后的人痛下杀手,又压下了消息。”

    容九不以为意,敛眉看着惊蛰。

    惊蛰挠了挠脸“可是,后来我去了趟北房,突然想,侍卫处是听韦统领的,韦统领呢,是听陛下的。陛下不像是那种,会让人插手这些事的人。”后宫的手,还摸不到侍卫处。

    如果能摸,那太后也不必这么千方百计。

    那不是宫妃,又会是谁

    惊蛰一双黑眸,又滴溜溜落在容九身上。

    除非命令的人,原来就是侍卫处的人,拥有着皇帝得天独厚的信

    任,自然也手握着大权。

    “是。”

    容九承认的口吻,平静得好像在说起天气。

    惊蛰一时间,说不清楚这心里是怎么个滋味。

    说高兴,那好像也不能够。

    可要说不高兴吧这心里,又有点奇怪的感觉。

    惊蛰摸了摸心口,轻声道“随便杀人是不好的。”

    “她的手里不止一条人命,你心疼她”容九凉凉地说道,“相反,你很憎恶她。”

    惊蛰无法否认,他不喜欢明嬷嬷。

    他只是感到心惊,仅仅只是因为惊蛰这不经意的喜好,容九就会随便杀人。

    不过,这就让惊蛰原先的那些猜测,错了大半。

    惊蛰拽着容九的袖口,“我先前还以为,你是查到了她身上有什么不妥,这才先下手为强。”

    比如她身后的幕后主使,或者会危及皇宫的安全,又或者是其他云云。

    这显得想太多的他很呆耶。

    容九冷笑了一声“查她她也配”

    杀人无需理由,只要看不顺眼,他就要她死,需要什么原因

    他倒是希望,惊蛰也能学会这份理所当然。

    惊蛰可不知道容九在想什么丧心病狂的事,他抓着容九的手翻来覆去,过一会,问“你的手,怎么忽冷忽热的”

    今天摸起来就比平常的时候要稍微热一些。

    就算热,比起正常人,也是冷的。

    只是惊蛰知道,他真正冰冷的时候,是什么模样,这才有几分担忧。

    容九“吃了药,就会热些。”

    惊蛰“驱除毒性的药”

    见男人点头,惊蛰还要再问,容九就按住了他的嘴,不许他问了。

    惊蛰咬了他手掌一口,只觉得容九霸道。

    明明知道惊蛰担心他的身体,却是总不许他问起太多,每次一问,就用暴力镇压。

    容九对惊蛰的问话,多是有问必答,正如今日。那如果他不想回答,就会采取这样回避的态度,真是叫人生气。

    容九任由着惊蛰折腾,那只手,就仿佛成了逗趣的玩具,惊蛰把玩了几回,默默用帕子擦了干净,又还回去。

    有来有还,再借不难。

    容九顺手就把惊蛰的手给捞走了。

    惊蛰“你最近不忙吗”

    他还以为,和阴那事,会让容九忙活许久。

    没想到,容九还是按时来见他。

    容九冷淡地说道“没什么好查的,皇帝不在乎真相。”他咬了口惊蛰的手掌,正咬在刚才一模一样的地方。

    惊蛰瞪大了眼,试图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一边说着“都这么大的事,陛下还不在乎真相”

    他想起自己之前的猜测,顿了顿,没再藏着,一点一点告诉了容九。和阴的事,山佑的事,还有廖江

    期间,容九一共在惊蛰的手指留下七八个咬痕。

    “你太过分了,我就咬了你一口”惊蛰实在忍不住,“再咬我不客气了。”

    容九慢条斯理地咬住惊蛰的指尖,眉峰微挑,像是在问,他打算怎么不客气

    惊蛰一怒之下,怒了一下,踹了容九一脚。

    毫无杀伤力。

    容九捉着惊蛰的两只手腕,慢条斯理地开口“你的想法,几乎是对的。”

    正在挣扎的惊蛰愣住,都没顾得上这个奇怪的姿势,皱眉看着容九“我说的是对的”

    他可全部都是胡诌的。

    “你对自己的评价过低。”容九淡淡地说道,“你既然能猜出来,她死是被我命令,那关乎使臣的猜测,泰半是对的,又有何惊奇”

    惊蛰沉默了会“就,如果连我的胡思乱想都能对上大半,那这计谋,未免也”

    “惊蛰,你擅长以小见大。你也似乎,总会吸引来不同的朋友。”容九淡淡地说道,“这其中,有些对你,是天然的信息来源,这些有用的消息,在源源不断汇聚到你身上时,也会为你所用。”

    惊蛰“我与他们来往,并非是为了”

    “这也是一种手段。”容九的声音有些薄凉,像是在教导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带着难得的耐心,“足够的真诚,会让凝聚在你身边的这股力量,甘愿为你所用。”

    不管这是不是惊蛰的本愿,可事情都会如此发展。

    这几乎是惊蛰与生俱来的本事。

    他轻易能和许多人交朋友。

    惊蛰“哪有那么轻易,讨厌我的人,可还是不少。”

    他不由得想起鑫盛。

    鑫盛原本对惊蛰,可能顶多是嫉妒,自从惊蛰从上虞苑回来后,就发展成记恨。

    容九的眼底,好似有着少许笑意。

    不浓,却叫惊蛰发现。

    “这世上,自然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容九近乎怜悯地说道。

    就连钱与权,都有人嫌弃它们身上的铜臭与血腥味,谁人能得到所有的喜爱

    惊蛰敛眉,思考了片刻。

    “你,能不能给我把手放下。”

    他想着想着,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两条胳膊先酸了。

    这举着双手的样子,太过滑稽。

    真像是在双手投降似的。

    容九松开手,淡声说道“还在纠结”

    惊蛰揉着发酸的胳膊,“倒也不是。我就是在想,山佑人的目的是什么如果真的和他们有关,后来为什么要对廖江这么好,这不是明摆着泄露自己的嫌疑”

    “惊蛰,你能知道廖江的事,是你处在一个特殊的位置。”容九淡淡说道,“如果不是廖江出事,你正好赶上,以至于后来他信任你,越聿和山佑的事,你会知情吗”

    惊蛰微愣,这的确是巧合。

    如果他不在华云飞的手下做事,那天,惊蛰就不会跟着华总管去见越聿使臣,不会见到廖江,更不会

    知道后来山佑这些细节。

    这就是容九所说的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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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蛰会觉得山佑奇怪,那是因为,他从廖江这里知道太多。

    可放大到整件事来看,根本无人在意廖江,自然不会细究之后的事。

    一枚棋子而已。

    就算换了官兵来一再审问,也未必能知道比起惊蛰更多的细节。

    惊蛰“山佑使臣不在乎,是因为一来,他们不觉得有人会在乎廖江,追查到更多的事,二来,也是因为,他们不害怕被发现。”

    因为,景元帝不在乎真相。

    不管和阴使臣是为了什么冒犯景元帝,也不管这其中到底有多少阴谋,到底谁才是真正动手的人,这各种计较,皇帝全然不放在心上。

    “等下,如果陛下不在乎这些,那为什么还扣着各国使臣不放”

    他隐约记得,就是因为要彻查,这才扣住了这些使臣。

    结果现在容九说景元帝不在意,那这些人为什么留着

    “可能皇帝在发疯”

    容九随口说道。

    惊蛰掐住容九的脸,还是闭嘴吧。

    不过他的动作并不大,更像是要阻止容九大放厥词。他就连掐着容九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真的给掐出红肿来。

    容九就也不说了。

    见容九安静下来,惊蛰挪了挪位置,又偷偷摸摸去碰容九的头发,分明可以做得光明正大,可他这么怂怂的样子,容九也懒得去打断他。

    惊蛰这人,可真是奇怪。

    害怕的时候,是真的害怕,可一旦让他相信,他会以飞速安定下来,连一丝怀疑都不会再有。

    说到底,惊蛰和容九几次“吵嘴”,都无疑是容九在发疯。倘若他不是那么恶意地想让惊蛰觉察到,他怕是可以骗到地老天荒。

    他能感觉到惊蛰一点点放下戒备。

    从一开始,根本不会过问容九的家世,到后来,会主动问起容九是否忙碌,会开始主动寻求容九的帮助再到今日。

    惊蛰第一次,将自己想着的事告诉他。

    不是那些寻常小事,是关乎安危,不该外露,惊蛰也从来不会在容九面前提起的事。

    似乎那一次“争执”后,惊蛰重新给容九划开了很大一片区域,他得以进去,继而看到,惊蛰甚少表露的另一面。

    惊蛰很聪明。

    没读过多少书,遭遇劫难,又保全着自己活下来。

    这不能用好运来形容。

    只是他有着某种根深蒂固的自谦,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得,更因为过于坚固的防备,除了明雨外,就连容九,有时都难得到他几句真话。

    容九是真的想杀了明雨。

    只要明雨一死,惊蛰的身边,就会只剩下他一人。

    完完全全,只属于他的惊蛰。

    在痛苦,绝望与愤怒里,没有选择的,惊蛰只能选择他。

    容九这么想,

    也差点这么做。

    唯一阻止他动手的,不过是因为惊蛰的敏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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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九只要愿意,可以制造出最天衣无缝的死法,保准明雨死得自然,没有任何人会发现端倪。

    可惊蛰太敏感。

    他甚至无需证据,只是一个灵光突现,就会觉察到幽冥后的真谛。

    这种天赋

    呵,容九摩挲着惊蛰的后脖颈。

    真的叫人想要彻底摧毁。

    许是因为容九太过重复,太过频繁的动作,让惊蛰不由得抬头看他,那双黑眸里带着淡淡的疑窦。

    容九轻巧地捏住惊蛰的肩头,巧劲一用,惊蛰就哎哟了声,头又趴了下去,露出了白皙的脖子。

    “你这里,该活动活动。”容九淡淡地说道,毫不犹豫再用力,捏得惊蛰又叫了声,“不然,过几日会酸痛。”

    惊蛰被容九捏得嗷嗷直叫,不过还是跑不开去,最后整个人软在容九的怀里。

    容九轻易就能把惊蛰揉碎,仅仅是这样简单的力气,都足够叫惊蛰瘫软,如果再加些指尖顺着肩头落下来,捏着惊蛰的胳膊。

    “这里,也要吗”惊蛰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害怕,容九虽然捏得他很痛,可是痛劲散去后,又有点舒服,“我没觉得啊”

    容九没有说话,直接上手。

    然后,惊蛰的两条胳膊也变得软绵绵,差点抬不起来。

    只会躺在容九的怀里喘息。

    惊蛰闭着眼,在容九还想按捏的时候,抓住了他的手,不肯再让他乱来,那条胳膊被他抱在怀里,过了好一会,才听到惊蛰低低说话的声音。

    “你是不是有些不太高兴”

    容九的声音带着几分兴味“不高兴惊蛰,你说错了吧”

    那应该是兴奋。

    某种不能言语的摧毁欲在指尖凝聚,在他低低哀叫里,又变作怪异的狂热。

    惊蛰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懒洋洋,却一口咬定“不,那就是不高兴。”

    容九低头打量着惊蛰。

    他有一张好看的脸,让人见了舒服,会不自觉心生好感的面容。他闭着眼,说话时,嘴唇微翘,有几分可爱。许是刚才按捏时太疼,眼角还有点潮气与泛红,让人忍不住想更加欺负他。

    “怎么会”容九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情绪,不能叫不高兴。”

    只能是,某种叫人不快的忍耐。

    瞧,只是这么一瞬的情绪,都能被惊蛰捕捉到。

    太过聪明,也就不好办了。

    能够遮挡住他眼睛,耳朵,以至于猜想的,就只能是牵扯的情感。

    对惊蛰这样的聪明人来说,牵绊住他的最大利器,只会是感情。

    关系越是深,越是纠缠,越是能让他动摇,就难以做出割舍。

    容九微凉的手指摩擦着惊蛰的眼角,将那处的红,变得更加艳红,如同涂抹上的胭脂,声音里带着几分暧昧的

    蛊惑。

    “我只是在等待。”

    长久的忍耐,并非真的怜惜,只是在等,羊,主动入虎口的这一日。虚伪的假象戴久,就分不出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就算那时候,惊蛰再想后悔,也是来不及。

    hei

    景元帝一路回到乾明宫,宁宏儒迎了上来,手中正是一件外裳。

    陛下,还请披上。”

    午后陛下出去,宁宏儒就有些担心外头起凉风,而今时刻,果然刮了风,以景元帝的服饰,怕是有些冷。

    宗元信千叮咛万嘱咐,景元帝这些时候,受不得寒。

    景元帝“不必。”

    宁宏儒无法,只能尾随在陛下的身后,见他率先去更换衣服,心中一喜,忙不迭上前伺候。

    “陛下,茅子世正在偏殿候着。”

    宁宏儒一边为景元帝戴上佩饰,一边轻声细语地说着,近些时候,皇帝最是喜爱的,是一个看起来有点杂色的平安结,哪怕衣裳不够相配,还是会随身带着。

    此刻他小心翼翼从盒子里重新取出来的,就是这个平安结,戴上后,宁宏儒又低头整理腰带。

    他不需要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来的,也不需要知道皇帝没来由的喜爱究竟是为何,他只要记住每次都为皇帝佩戴上就是。

    从容九,到景元帝,换完整套衣裳之后,就唯独这个配饰没有变化过,仍然挂在皇帝的身边。

    “寿康宫想见您,被奴婢回绝了。几位阁老,都送来了”宁宏儒有条不紊地说着,“黄家出事的消息,堪堪传回来。”

    寿康宫想见景元帝,自然是为了此事。

    景元帝“让茅子世进来。”

    “喏。”

    茅子世听到景元帝召见他,那当真是一蹦而起,三两步就朝门外跑去。

    自打上次,在乾明宫手贱,倒赔了好大一笔钱后,茅子世再来,就只得忍着。

    可人的性格天生注定,怎么可能单凭区区意志,就能够压抑得住

    他到底是摸来摸去,最后只能捧着茶盏长久研究起来,就算摔碎了几个茶盏,好歹还能赔得起。

    只是没想到今天等待的时间这么长久,他的手已经忍不住蠢蠢欲动,被他压着坐在了身下,这动作不够得体,不够从容,可最起码能够不让他乱来。

    好不容易等到景元帝召见,茅子世已然窜起来。

    “宁总管,陛下到底去了何处,寻常这个时候,不应该在内殿吗”茅子世跟在宁宏儒的身后,还忍不住问,“早知道,我就再晚些过来。”

    挑了个皇帝不在的时辰,等得茅子世好苦。

    宁宏儒微笑“所以今日不一般。”

    茅子世觉得,宁宏儒这话说起来,怎么语气这么奇怪,有点飘

    宁宏儒的目光落在前方,刚才他在给陛下换衣物的时候,发现在下摆处,有半个脚印。

    这样的痕迹,在极

    其偶尔的时候,会出现在景元帝的身上。

    没明白

    那说得再明确些,是出现在“容九”身上。

    景元帝非常有兴致,为容九这个虚假身份,捏造了非常完整的一套真的身份。

    如果有人去查,哪怕查的这个人是太后,那么她也会得知,在御前侍卫里,的确有叫“容九”这么个人。

    名册上有。

    也会有那么几个适合的人证,会说“是的容九是从我们小队里出去的”“他是我们的兄弟,关系还不错”云云。

    那么,人证也有了。

    韦海东甚至几次,都曾在惊蛰面前,证明了他对“容九”这个下属的关心。

    甚至于,在皇城外,的的确确会有容府,不大不小的宅院,有着伺候的丫鬟下人。

    尽管没有人去住过容府,可容府的左邻右舍,会认为这是一处和他们相处了几十年的人家,而今主家父母双亡,只剩下一个整日早出晚归,为朝廷卖命的儿子

    一套,又一套。

    这是完全能够经得起一再细究的身份,没有任何的疏漏点。

    只除了没人除了惊蛰外真正见到过“容九”外

    容九这个人,就是真实存在。

    宁宏儒没想到景元帝的玩兴这么大,会为他的假身份,捏造了个新身份。

    非常完美,非常细致。

    当然,这不该是宁宏儒震惊的原因,让我们回到脚印。

    是的,是脚印。

    除去景元帝遥远到几乎不可回忆的年幼时期,还没人真的能欺辱皇帝陛下。

    年少时,景元帝的脾气虽不像后来这么暴戾,还没到一切崩溃之前,他也是个不容人欺负的性格。

    那双黑沉的眸子冷冷淡淡地看过来,就仿佛能冻结人的心肺。

    他再怎么养,也是先皇后的嫡子。

    只要自己立得住,谁敢

    真有这样意图的人,再也不曾活着出现在景元帝的眼前。

    那么,脚印,又是怎么回事

    宁宏儒镇定地带着茅子世进到内殿,他知道自己这么反复念叨着脚印,有几分可笑滑稽,可他相信,就算换了其他人来,那也同样如此。

    那可是出现在皇帝陛下身上的脚印

    到底是谁踹的

    惊蛰吗

    尽管出现的次数非常之偶尔,可一旦出现在皇帝陛下身上,那就已经十分频繁了

    君不见上次,那踩在陛下靴上的印痕,差点没叫几个外臣吓了一大跳吗那会他还想着要为陛下早点擦了,结果皇帝就根本没让他上前伺候。

    陛下,您实在太纵容了

    宁宏儒在心里痛定思痛,无声哀嚎。

    就在这节骨眼上,景元帝冷淡瞥了他一眼,“想什么”

    “脚”宁宏儒堪堪说出了半个字,还没把整个音节都读完,就强迫着自己改变了意思,“就是觉得

    ,陛下今天的心情很好。”

    景元帝脸色古怪地笑了笑你觉得寡人今儿的心情好

    想看白孤生写的可是他长得美啊第四十八章吗请记住域名

    茅子世眨了眨眼,宁总管那话再是寻常不过,为何皇帝笑得好生别扭,就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他仔细打量着景元帝。

    头上冠帽,穿着常服,气势一如既往的凶残,唯独腰间的平安结有几分突兀,不像是皇帝会有的东西。

    而人

    茅子世又瞧了瞧,景元帝的嘴角还勾着笑,这还不能算是心情高兴吗

    “陛下,您要是再笑笑,就更好些了。”茅子世真心实意地感慨,“每日板着个脸,阴森森得吓人。”

    景元帝看向他,露出个更为明显的笑。

    那是森然,残酷的冷笑。

    茅子世立刻哆嗦了下,连连摆手,恨不得把上一刻说话的自己给堵住“不了不了,您还是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吧。”

    这样的笑,看了晚上会做噩梦吧

    那还不如冷冰冰的石像。

    好歹那还是年复一年,都看习惯了。

    茅子世立刻说起正事“陛下,我摸过底了,回到京城后,有几个外族不太安分,他们”

    这一次外族入朝,根本没让他们在京城停留,而是直接带到了上虞苑,直到最近景元帝回朝,因着刺杀的事,才叫他们跟随。

    这中间的空置,足够叫许多人有了心思。

    茅子世起初以为他们不敢这么胆大,可随着细查下去,却发现是他想得少了,有时候,人就真的能这么胆大妄为。

    景元帝听完,冷淡地说道“都先盯着,不必如何。”

    茅子世犹豫片刻“一点举措都不必”

    他生怕

    有些危险,是可以避免的。

    只是景元帝追逐疯狂的性格,时常让皇帝身陷险境。许是因为,茅子世到底是沉老院长的学生,他对景元帝总有某种奇怪的照顾欲望

    这可能是当初在书院里读书,整日听着沉老院长说起他那个小外孙,听了,茅子世还真以为,赫连容是个小可怜,小倒霉。

    结果上京后,见到的景元帝罢了,那时的糗态,不想也罢。

    依着景元帝年少时的经历,他可以说是这世间最凄惨也不过的人,可茅子世没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一丝一毫,可以被称之为可怜的气息。

    这个男人,根本不需要他人无关紧要的怜悯。

    茅子世清楚这点,只是偶尔,会为沉老院长感到心酸。

    他分明最惦念的,就是这个小外孙。可因着慈圣太后,怕是到死,也见不得景元帝一面。

    景元帝淡淡地看了眼茅子世“你可以去尝试,死了的话,寡人会通知沉子坤给你收尸。”

    皇帝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立刻打破了茅子世心里的温情,面无表情地说道“那算了,微臣觉得,还是得再多活几年比较幸福。”如果让沉大人来收尸,他怕

    是一辈子都不能安心。

    他和沉子坤那样的君子,还是不尽相同。老院长当初送他进京的时候可绝,没想到今日这一般。

    他居然成为皇帝手中的一把刀。

    正此时,殿门外有宫人匆匆来报。

    宁宏儒几步走到外面,片刻后,又再回来。

    “陛下,几位阁老与尚书大人求见。”宁宏儒欠身,片刻后,再加上一句,“为了黄家,满门几近死尽一事。”

    茅子世的眼皮微跳,下意识看了眼景元帝。

    这不应该呀。

    皇帝陛下的杀气从来简单粗暴,他要让人死,要么就全部死绝,要么就只要魁首的脑袋。这种要死全没死全的,并不像是景元帝的习惯。

    他看了眼宁宏儒,又低下头。

    景元帝懒洋洋地说道“你的眼神飞来飞去,是想计较什么”

    茅子世讪笑,摸着鼻子尴尬地说道“微臣不敢,只是”他犹豫了一下,“这听起来,不太像是陛下的手笔。”

    这话说得有点胆大。

    哪怕是他,也很少这样逾距。

    他不知道这件事,也不知道动手的人是谁,那就说明这件事无需他知道。在景元帝手底下做事,不该知道的事就少打听,尤其是茅子世更该如此。

    因为在他身后的,是沉家,是沉子坤。

    要不说茅子世欠儿呢

    他说完就后悔了,立刻飞快地想要描补,却听到景元帝的回应。

    “是吗寡人还以为,你能看得出来呢。”景元帝轻飘飘的声音,带着虚伪的热意,“寡人要黄家血脉死绝。”

    轻描淡写的一句,让茅子世猛地看向景元帝。他死命压抑,才压住了一句几乎在舌根,要飞出来的话。

    这里面,应当不包括瑞王吧

    他不敢问,也不该问。

    哈哈瑞王是皇室子弟,可不姓黄。

    只是那一瞬的悚然危险,让茅子世不敢再轻易说话。

    他沉默地退到边上,看着那些个阁老大人们进来,安静当着一副合格的壁画,听着那些激烈的争辩。

    黄家人几乎死绝。

    这消息是这两日才传回京城。

    起初,是有人劫牢,只劫掠走了以黄庆天为要的几个男人,包括最小的黄福在内,可以说是黄家嫡系所有的男丁。

    自然,不包括庶出的子弟。

    经过这次劫掠后,官兵一边派人去追,一边将剩下的人看得牢。

    可不久,余下的黄家人,就一个接着一个病死。

    仿佛有场无名的瘟疫,降临在这群人中,疯狂掠夺他们的寿数,以至于到了后面,就连官兵也不敢靠近他们,只得任由他们在板车上哀嚎

    茅子世听得最后的麻木了,这听起来,也忒是惨了。

    等那群吵闹的老大人离开后,茅子世才恍惚地说道“这的确不是陛下的手笔。”就算刚才皇帝说出那么凶残的话,也绝对不是。

    至少,病死这样的手法要是景元帝来做,会更加干脆利落。

    景元帝做事,很少拖泥带水。

    反倒是那失踪的黄庆天等人,看起来更像是景元帝的喜好。

    茅子世猜,大概这几个人,是不能活着回来。

    也不知道黄庆天到底是怎么招惹了景元帝,陛下虽然凶残,但很少追加罪责。可对于黄庆天,却是几乎朝着命脉去的。

    虽然,那些老大人似乎在怀疑,是瑞王劫走了他们。

    不敢直言,可多少有这个念头。

    景元帝“大概是黄长存的手笔罢。”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随意慵懒。

    黄家的嫡系向来压着旁支不能出头,黄长存就是旁支里的一员。

    在嫡系衰落后,隐隐成为接下来黄家的领头人。

    茅子世眨了眨眼,陛下,一直都知道又或者这件事会发生,本来就在景元帝的放纵下,才会如此顺利。

    他的眼睛慢悠悠地垂下来。

    哈,他怎么忘了

    景元帝最喜欢的戏码,不正是看着他们自相残杀

    杀得越发血腥,越发残忍,越是手足相杀,越是无所不用,他才越是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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