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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5 章 85
    冬日的温度一天比一天低。

    寒假里段年要出国参加学校举办的冬令营,一走就是两周,儿子不再身边,孟冬意就没有回家的意义,大部分时候住在医院。

    孟绛的情况应该蛮糟糕的,但孟冬意现在再问医生得不到准确的答复,只能从孟绛的精神状态判断,孟绛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死神在向她招手,最后的关头,孟冬意是她唯一放心不下的人。

    造成他们现在局面的,孟绛是最大的祸首。

    如果第一次知道女儿和段舟被迫在一起的时候离开段家就好了,是她被利益冲昏了眼,现在没落个好下场,她认,就是不想认孟冬意的。

    孟冬意每天过来少不得要听孟母念叨留下的事情。

    “您要是劝我去做点别的事情还行。”孟冬意并不吃孟绛煽情愧疚的一面,“但是留下来,我能做什么,我想做什么。”

    她没有留下的意义。

    最挂念的儿子并不需要她。

    孟绛坐在轮椅上,隔着南窗晒冬日里的暖阳,苍白的脸色被照出几分柔和,笑道“你不是喜欢段舟吗”

    一旁调试电视节目的孟冬意不动声色继续按着手里遥控器,“您老是病糊涂了吗”

    “我自己的女儿还能不清楚吗。”孟绛缓缓陈述,“你是因为他才不想留下来的吗,你在逃避什么感情不是你逃避就能消失的。”

    就算大脑所有的意识都在告诉她,她不该喜欢段舟,可撇开浮层表面,她对他仅仅是怨恨吗,逃到天涯海角,她那被她克制得快要停歇的心悸会因此消失吗。

    孟冬意扯唇笑了下,“那又怎样呢。”

    喜欢又怎样,她不可能陪他重蹈覆辙的。

    晚点时分,病房门开了。

    段年冬令营结束,卡在年关回来,知道孟冬意在这里,段舟便带着儿子一同来探望。

    在外孙面前,孟绛十分慈祥,隔了两代却没什么代沟,很耐心听段年绘声绘色将他冬令营的事情,一口一个奶奶叫的很亲热。

    到底是隔代疼了,孟冬意以前就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她都怀疑孟绛劝她留下来就是为了段年能有个完整的家庭。

    段舟把一个小包装盒递到她跟前,“给你的。”

    “什么东西”

    “他在夏令营捏的泥塑。”

    段年小小年纪,倒是挺细心的,包装盒做得精致漂亮,想必以后长大了追女孩的本事手到擒来。

    孟冬意拆开礼盒,看见里面手大小的泥塑人,和她身形衣着都很像,长头发。

    “不亏是我儿子,手艺这么厉害。”孟冬意握在手里,心头暖暖的,“你也有吗”

    段年一共捏了三个。

    老师让他们捏自己和身边最亲近的人,他和大部分同学捏的一样,都是捏的爸爸妈妈和自己。

    段舟拿出的泥塑小人比孟冬意的稍微高一点,白衣黑裤,远看的话

    是有那么回事。

    段年捏自己的小人也在段舟这里保管,他把三个放一起,下面的圆形托盘能够稳住三个泥塑的身形,一家三口整整齐齐。

    他这一摆,孟冬意嗅出不对劲了,显然段年不是特意为她捏的,而是他为想象中的“妈妈”捏的,只不过被段舟顺手推舟送给她而已。

    但是她好喜欢,泥塑小人捏得歪歪扭扭的手臂都透露着小孩子的童真和烂漫。

    就像个小偷似的,一直攥在手心里。

    段年陪孟绛说完话,乐颠颠地跑回来,“爸爸,奶奶问我们今年要不要陪她一起过新年。”

    他视线也瞥到孟冬意的身上,看了她一会儿。

    “好。”段舟言简意赅,“我们一起过新年。”

    “太好啦,这次新年一定很热闹。”

    段年身份特殊,和孟绛亲归亲,可她毕竟是段舟看不惯的人,偶尔带孩子都算是他开恩了,更别说一起吃团圆饭。

    小孩子的快乐总是这么简单,亲人们在一起热闹吃个饭就能让他开心成这样。

    孟冬意内心冒出一个念头,如果他知道她是他妈妈的话也会很开心吗。

    应该不会的吧。

    离过年就这么几天,孟冬意着手准备下新年用到的东西,孟绛常年穿病服,但她还是给母亲买了一身价值不菲的衣服,如果治疗成功的话,没准孟绛还能再多活几个月,等开春就能穿了。

    到段年放学时间孟冬意准点接他回家,两人关系越来越熟络,段年对她从仅仅对长辈的礼貌,偶尔也会被她牵着手走,从小到大,他被人牵着走的次数很少,刚开始并不习惯被姑姑这样对待。

    回来后,孟冬意注意到院子里停靠的红色玛莎。

    段舟什么时候喜欢开这么骚包颜色的车子了。

    浮过一个念头后,她没多想,牵着段年进去,玄关处有客人来过的痕迹,两个保姆阿姨在门口迎接,面色也略有异样。

    “家人有谁来了吗”孟冬意问。

    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谁来了啊。”

    一个打扮精致衣着华丽的女人像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迈着不急不慌的步伐走来,拐弯后视野放开,看见玄关口牵着小孩子的孟冬意,脸色瞬时一变,瞳眸骤然放大。

    “陈阿姨。”段年小声打了声招呼。

    显然他是认识这个女人的,看她能自如出入这边,孟冬意很快猜想她和段舟应该是有关系的。

    “年年回来了啊,我给你买了礼物,你去餐厅看看好不好。”陈阿姨对待小孩子的面孔和蔼可亲,俯身摸摸他的脸蛋把人哄走了。

    孟冬意要进来的时候,被她给吓住“你回来做什么”

    这语气听着怪熟稔的。

    可惜孟冬意对她没有印象,自顾自地在沙发入座,长腿悠闲地翘起,抿了口保姆送来的红茶,“我还没问你是谁呢。”

    “孟冬意,你装什么装。”

    对方口吻

    太笃定,孟冬意简单在回忆里翻找这号人物,她有轻微连忙,社交障碍,大学时没什么朋友,对不熟的人更没印象,依靠这个女士的姓氏隐约回忆起,原先和段舟有过婚约的似乎就是姓陈。

    但她也早就听说那婚约是长辈谈的,段年出生后,段家因为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孩名声直线下滑,段舟的联姻对象自然就吹了,没有大户人家愿意把宝贝千金嫁过去做继母。

    她不认识段舟的联姻对象,对方却对她很熟悉,而且语气这般不客气,好像当成了假想敌。

    “不好意思。”孟冬意由衷地表示失礼的歉意,“我真不认识你,有什么话直说好了。”

    “我和你有什么好说的。”陈小姐敌意很大,“你不是在国外吗,为什么突然回来,不会是想打扰他的幸福吧。”

    “谁”

    “段舟,不然还有谁。”

    孟冬意真想摆脱她把话说清楚点,到底是谁打扰谁的幸福。

    以前对待段舟身边的花花草草,她觉得挺好玩的还能陪着周旋,现在要是冒出什么红颜知己的话,孟冬意都想给她们磕一个,希望她们赶紧把那疯子给收走。

    “而且还是在年年的生日时过来,你不会是想和他复合吧”陈小姐再次揣测。

    “生日”

    今天是段年的生日吗。

    孟冬意拧眉,大脑迅速运转,只知道她生孩子的时候是冬天,并没有记具体哪天,段舟这个老东西也不提醒她。

    “我劝你一句,既然走了就别回来,他们父子俩早就习惯没有你的生活。”陈小姐说,“连儿子的生日都不知道,你没资格回来认他。”

    “一,我回来没想认他,二,陈小姐是以什么身份批判我”孟冬意思路清晰。

    这位陈小姐显然被问住了。

    外界都传是陈家怕女儿受委屈不肯再和段家联姻,实际上是她苦恋段舟多年,以为孟冬意离开后会有一席之地,哪怕做后妈也没关系,段舟却以此为由拒了这桩婚事。

    她天真地以为段舟真的是为儿子着想才不打算结婚,曾多次找机会和段年套近乎,但这小孩对长辈只有礼貌,并没有傻乎乎地认她为母亲。

    她答不出来,孟冬意没有为难,地上一堆她送给段年的生日礼物,而孟冬意是空手回家的,接孩子的路上连句生日快乐都没有。

    莫名生出一种无力感。

    “段舟晚点会回家,你既然来了,那你们就替他好好过生日。”孟冬意重新换鞋,“年年不知道我的身份,你没必要多嘴,我就不打扰了。”

    本以为会是一场持久的恶战,孟冬意却直接退出了。

    她以前在段舟身边的时候地位十分稳固,不论勾引他的女孩有多少她都不会放在眼里,因为知道他的归属必然是她的床上,现在早过了争感情和身份的年纪,她离开不过是不希望她和那位陈小姐的吵闹影响到段年。

    不知道去哪儿,漫无目的逛了会,看见商铺橱窗外面展示的变形金刚后顺便给

    买下来,挑了家小饭馆吃碗面条,手机屏幕时不时亮起。

    段舟的电话一律不接。

    让他们一起陪段年过生日好了。

    她这个没有存在感的母亲可有可无。

    孟冬意在一家酒店住下,拆开变形金刚玩具捣鼓一会儿,什么都没搞懂,对男孩子的玩具一窍不通,如果从段年小时候就陪伴在身边就好了,就不会手足无措,就不会忘记他的生日,更不会买错尺码和送错学校。

    门这时被敲响。

    不记得自己叫了客房服务,开了门缝看见段舟,孟冬意脑子里的血冲上来,“你来干嘛。”

    他只说“开。”

    “不是陪段年过生日吗”

    “开门再和你说。”

    孟冬意开了门,才发现段舟神色的戾意很重,强行压着不至于迸发,他面对着她反脚踢合上门,气势逼迫得骇人。

    “说。”孟冬意环手抱胸,“你们不陪儿子过生日瞎出来干嘛。”

    “你们”他咀嚼这两个字,“孟冬意,你是不是觉得你把我们父子俩塞给别的女人这件事很伟大。”

    “神经病吧。”

    “你是有点。”

    “我是说你有病看看,别来酒店找骂。”

    她懒得理他,往沙发一坐,手里拨弄着变形金刚的模型。

    他们要吵架的理由太多了。

    吵她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丢下他们父子。

    而她吵他为什么不陪儿子过生日。

    他们之间只要见面就很少有消停的时候。

    看了眼地上那堆变形金刚的模型碎片,段舟沉静许久,“我和陈小姐没有关系。”

    “我对你的感情生活没有兴趣,你不如解释下你为什么能找到我住的酒店。”

    “安城星级酒店都是我开的,你要是不想被找到的话就去住桥洞。”

    她可不可以告他滥用私权。

    “我不想和你废话,现在时间还有很多,你回去陪他过个生日。”孟冬意说。

    他既然撇清他和陈小姐的关系,那陈小姐应该走了,撂段年一个人在家自己过生日吗,想想就心疼。

    “我没有陪他过生日的习惯。”段舟说。

    “”

    “我不知道他生日。”

    “你是他爸爸你不给他过生日”

    “不喜欢。”他说,“一直都是别人陪他过的。”

    段舟别的人品不行,但不会撒谎,他说没有过就是没有过。

    别说过生日,刚开始他甚至是讨厌这孩子的。

    如果没有段年的出生,他们糟糕的关系也许会缓和一些。

    他只能从段年的眼睛里窥察到一丝和她相像的地方,去寻找她存在过的痕迹。

    段年的前些年都是亲朋好友和保姆管家给带大的,生日也是他们陪着过,他也早就习惯过妈妈不在,爸爸工作繁忙的生活,是谁陪过生日都一样。

    “你真的是”孟冬意想骂他不负责任的话到喉间。

    哦忘了,她也不是个好母亲。

    “所以你现在不打算回去了吗”孟冬意拧眉。

    “你回去我就回去。”

    “有陈小姐,我就不去了。”

    “我说了和她没关系。”

    “哦,你都说是你说的,具体什么情况谁知道呢,没准早就滚过床单了,你从来不是个好东西,我凭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话。”

    她在气他这件事上总是能做到极致。

    在被别人怀疑的时候自证是最愚蠢的行为,段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依旧望着她漆黑晶莹的眸地,静静问“那你怎样相信。”

    “成年男女嘛,有点需求是正常的,我又没有要求你为我守身如玉。”孟冬意把玩着手里的模型,“同样的我也是”

    说完这句,男人落她脸上的目光加深,“你有了吗”

    七年了。

    怎么可能是一张白纸。

    孟冬意没说自己没有,随意撩了撩头发,“想知道吗,那你求我。”

    “求你”

    “怎么,不好意思求吗,那就无可奉告了。”

    他薄唇浮着淡淡的冷笑,高大的身形遮挡住头顶上的光线,有劲的臂弯伸过去捞小鸡似的将她捞起来,轻而易举往宽厚的肩膀上一杠,孟冬意没来得及反应,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弄得头晕眼花,顾不上地大叫“段舟你他妈要干嘛。”

    “嗯。”他回应了一声,“你怎么还这么聪明。”

    “放我下来”

    他真的放她下来了,只不过她后背刚落在柔软的被褥上,一起扑面而来的还有男人温热的气息和坚实的身影,他丝毫不差地将人尽数笼罩住,盖住的灯光变换成大片的阴影,分明清晰的轮廓此时被照得格外阴鸷。

    孟冬意气得嘴唇颤抖,“你要是敢对我怎么样我就杀了你。”

    “那我求你。”他补充刚才的话,“求你杀我。”

    “你以为我不敢吗”

    “死在你身上是我荣幸。”

    她知道他无药可救了,那薄薄的浴袍跟纸似的被大掌拂开,雪色和冬日里的暖色的光线相互对应,映入男人眸底的是难以克制的汹涌情绪。

    “真不说吗”段舟微微一顿,“你说了,我不会把你怎样。”

    “你就这么好奇我有几个男人吗。”她呼吸一沉,笑又没笑的,“我就不告诉你,因为太多了,我不知道,反正个个比你强比你温柔会疼人啊。”

    她倒吸一口冷气。

    两只脚被他固在手心里。

    他指腹摩挲过骨节分明的足踝,视线落在上面的疤痕上,也是很久以前的疤痕了。

    段舟低头,薄唇轻轻擦过足尖的位置,留下湿润的吻,“他们也这样亲过你吗。”

    “没你变态。”

    “谬赞了。”

    “”

    孟冬意吸着一口怒气上不去下不来的,若不是男女力道悬殊太大只想一脚踹在他心窝上踹死算了。

    想到这里,她感知到手心里握了个东西。

    是刚才拆模型用的小剪刀。

    段舟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像个精心对待自己猎物的野兽,慢条斯理地拨开那对玉足,跪在她的跟前,看似上位者的姿态,也是俯首称臣的模样。

    他再看来的时候,心口忽然一疼。

    原本如待宰羔羊的孟冬意不知何时起身,仍然保持双腿被他困束的样子,手里的利器却狠狠刺入他的心口上方。

    剪刀不大,却很锋利。

    她刚才剪开模型包装的时候没费什么力气。

    捅他的时候也没用力。

    她记得段舟的反应是很快的,大学时他和他们圈子里的人都是练过武术的,他也玩赛车,技确实不敌靳予辞,却也是他不怎么上心只对投资有兴趣的缘故。

    他刚才应该反应过来了,只是没有躲开。

    鲜血顺着他的胸口往下流淌,准确位置是在肩膀偏下的,不知是她刺偏了,还是手下留情。

    一滴血,两滴血,三滴血,落下。

    如同梅花似的落在她的双r上,蔓延开,十分艳红,像着了红色的嫁衣薄纱,他的血,助她此时的模样更升一层媚态,是一种冷血的娇艳感。

    她意识到,这一刀,捅深了。

    段舟一声未吭,直直地望着她,抬手将剪刀从伤口处拿走,没了堵塞,鲜血比刚才流淌得更厉害,汩汩不停,刚刚伊始的情,事像是被中断,也像是另一种开启的方式。

    “解恨了吗。”他问。

    在孟冬意诧异和不知所措的目光下,段舟俯身,气息擦过她的脖颈,“那我继续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