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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自打睡前服用过那一味麻风汤之后,刘娘子的病情稳定下来,她没再起烧热,也没再嚷嚷着全身断了骨头似的疼,而是睡得很踏实,呼吸也很平稳。

    姜沅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室内,每隔一炷香的时间便观察一番她身上红疹的症状,并一笔一笔详细记录在医案上。

    一开始,季秋明和她一起呆在病室内,两人一直谈论着麻风汤药方和可能产生的效果,半个时辰后,疠所那边有病患用药后出现急症,他带领几名年轻大夫赶了过去。

    夜深时分,姜沅撑不住,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待她再醒来时,却发现身上披了一件长袍。

    那长袍是黑色的,很干净,很新,还有一股清冷的松香气息,不知是谁的,兴许是医堂的大夫看她睡着,怕她受凉,没有惊动她,特意给她披在了身上。

    姜沅起身将长袍仔细地叠好放在一旁,又去查看刘娘子的病情。

    此时距离刘娘子最后一次用药已过去四个时辰,药效应该已经完全发挥出来,她还没醒来,姜沅掀开她的衣袖,看了看她的胳膊,那胳膊上的红点,竟已退去少半,溃烂的皮肤也有逐渐愈合的迹象。

    那麻风汤效果显著,姜沅精神顿时为之一震。

    她给刘娘子掖了掖被角,悄无声息走了出去,打算去隔壁看一看严钰的情况。

    不过,刚一开门,却不期然撞到了人。

    那人背对着医室门,身形高大而挺拔,脊背像块硬邦邦的铁板,撞得她鼻骨都快要断了。

    姜沅揉着酸痛的鼻子眼泪汪汪地抬起头,却看到裴元洵转过身来,默然立在她面前。

    他神色清冷肃然,似乎一夜未睡,眼周还有一圈淡淡的乌青,见到她,他眉头拧起,低声道“你怎么样”

    姜沅立即退后几步避开他。

    她现在是最有可能染上疫病的,只是还没到发病的时候,她忙道“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裴元洵垂眸看着她泪光潋滟的眸子,不答反问“那麻风汤有没有预防的效果若有的话,你喝上一些。”

    那麻风汤有效,刘娘子的病情已有明显好转,他这样一提醒,姜沅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除了她,那些但凡接触过病患的大夫差役们,都应该喝上几碗,有病防病,病发的则可以减轻病情。

    姜沅快走了两步,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疾步返回来,对他道“这医堂里最不安全,将军还需指挥府兵吏员防病,责任重大,一定要以身体为重,不要在此久呆。”

    整个南县现在封禁,府兵的调度,药材调拨,病患用药,乃至于吃食用物,百姓恐慌情绪的安抚等等,无一不得他拿主意,他此时就是南县的定海神针,可他肩背上的伤还没好全,看上去似乎已一夜没有休息,此时若再染上疫病倒下,整个南县恐怕都会失控。

    裴元洵没点头,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苍白的脸颊,沉声道“好。”

    姜沅跟他说完话,便匆匆

    向隔壁的医室走去。

    她走得很快,却在推门时猛然顿住了脚步。

    兴许是昨晚休息不足,整整一夜,她只闭眼休息了不到半个时辰,这会子走路太快,一时竟有些眩晕眼花。

    她定了定神,才勉强扶住门框没有倒下。

    裴元洵立即大步走到她身旁,道“可有不适”

    姜沅摇摇头,轻笑了笑道“可能是睡得太少了,有点累,没事。”

    她一说这个,裴元洵忽地想起,自昨晚到现在,她一直都呆在那病室中,没有踏出一步,也没有吃任何东西,

    他说了句“你等我回来”,便大步走了出去。

    没多久后,他去而复返。

    他走到姜沅近前,伸出手,那刚劲修长的大掌中托着一张碧绿色的荷叶,荷叶里躺着六个白白胖胖的包子,刚出锅的,还冒着热气,闻起来香喷喷的。

    他看着姜沅,沉声道“都吃下,吃饱肚子,才有力气。”

    看到包子,姜沅才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不过,他实在高估她的饭量了,那六个包子她怎么能吃得完

    她不敢与他触碰,便指了指旁边的桌子,那里有个干净的盘子,道“多谢将军,您拿出一个放到这儿,多的我吃不完,剩下的你吃吧。”

    不消说,他忙到现在,肯定也还没有用饭。

    裴元洵没说什么,按照她的指示放下包子。

    姜沅感激地冲他笑了笑,拿起包子匆匆咬了一口,便快步去了严钰的病室。

    看到严钰,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严钰的情况并不好,她身上烧热不止,四肢都起了红疹,一直在闭着眸子昏睡,这说明她服用的那个药方并不对症。

    姜沅看着她惨白的脸庞,深深自责不已。

    如果昨天是她来照护刘娘子,严钰就不会染上麻风病,但此时假设这些已经无用,她只能好好照顾她,希望她能顺利好转起来。

    照目前的情形来说,四副方子,只有刘娘子所服用的麻风汤效果最显著,因为里面加的黄花蒿要比其他三副药方多上一倍,但疫病有可能反复,现在还不清楚她能否痊愈,以及痊愈之后还会不会留下遗症。

    但严钰此时的情况太让人担心,姜沅想了许久,走到大厅里,与张医正和几位大夫商议,她道“刘娘子服用麻风汤后,效果最显著,而严姑娘的用药几乎无效,那两个男病患服药后只是退去烧热,身上的红疹却没减少,照此情况,我建议将严姑娘的用药改成与刘娘子一样的药方。”

    按照试药的流程来说,几位大夫先前约定过,不管药效如何,都应坚持服用两天后,再根据效果调整药方,季秋明去了疠所,目前,在医堂中,对这个病症最熟悉的莫过于姜沅了。

    对于她要更改严钰的药方一事,张医正捋了捋胡须,满面愁容道“姜大夫,老夫没什么意见,但你也知道,现在试药多么重要,我们早一刻找出更有用的方子,就会有更多的人得救,如果

    ,刘娘子现在病症虽有所减轻,之后却病情突然加重呢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严姑娘的药方,兴许只是还没有产生效果,再坚持服用两剂,说不定就能有效呢”

    作为医者,这些所有的可能性都得考虑到,姜沅拧起眉头,沉默了一会儿。

    其实,她对刘娘子使用的麻风汤是有把握的,因为先前她初次显现出疫病时,这个方子已经产生了效果,只不过她中间停服,疫病才严重起来,而严钰的病情来势汹汹,若她一直用现有的方子,很大可能会耽误病情。

    姜沅没有犹豫多久,而是看着张医正,掷地有声道按我说的做,停用严钰的试用药方,改成与刘娘子一样的用方。♂”

    她这样说,其他人没有异议,事情很快便确定下来。

    医堂里大夫少,除了刘娘子与严钰,还有另外将近二十个发出红疹的病患,而疠所还有足足将近两百个已发病的患者,医堂这里由姜沅负责照看,疠所由季秋明和南县当地的大夫们看守,而那些药材调用、病患看守、吃食供用等,都得有县衙来进行调度,所有人都在因为疫病而忙碌奔跑。

    整整三天,姜沅奔走于医堂二十多个病患之间送药下方,期间只坐下歇息了片刻,便又要去观察病情。

    三日之后,临近傍晚之时,刘娘子的病情几乎痊愈,她已经下床活动自如,甚至没有留下任何遗症,而严钰也已经醒转过来,她发病晚,红疹还没有消退完,但精神已经好了不少。

    确认麻风汤对症有效,姜沅紧绷着的神经总算松弛下来,医堂的大夫们也终于露出笑脸,整个医堂笼罩着的阴云,总算消散了大半。

    这几日来,县衙的差役奉命给医堂的人送饭。

    病患和大夫的用饭都是一样的,送给姜沅的,却十分特别,除了两个素馅的包子,还有一碗红豆粥。

    姜沅累得几乎散架了一般,没什么胃口,她没有吃包子,而是简单吃了几口红豆粥,便和衣躺在床榻上歇了会儿。

    不过,躺下后,她本打算眯一会儿就起来,却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不知睡了多久,她只觉得口舌发干,头脑眩晕不止,四肢犹如断骨般疼痛。

    虽在睡梦中,她还是大致判断出,这是她染上的疫病开始发作了。

    不过,她却几乎没有力气起身,那眼皮似乎有千钧之重,只能躺在榻上闭眸昏睡。

    意识模糊不清之时,她听到有人走了进来。

    几息后,一只大掌搁在她额头上试了下额温。

    那掌心干燥,微凉,手指修挺劲长,覆在她额上时,那长指烫到般蜷缩了下,无意碰到了她的长睫。

    姜沅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手指,那人便用大掌握住了她的手。

    片刻后,他轻轻一握便又放下,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夜深时分,裴元洵再次返回医堂时,姜沅还未醒来。

    她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白天的时候,医堂的人已给她服过药,只是,大夫们人

    手不够,夜深时,她这边便无人照顾。

    裴元洵走到她榻旁,撩袍撑膝坐下。

    这间医室很小,床榻也很窄,她身上盖着一层蓝色的棉被,双眸紧闭,躺在榻上一动不动。

    虽然她没起烧热,但脸颊苍白如纸,那双白皙纤细的手搭在身侧,呼吸很轻,几乎听不到声音。

    裴元洵垂眸看了她一会儿,大掌动作很轻地覆在她的手上,道“姜沅。”

    她没有任何回应,就那样静静地躺着。

    有那么一瞬,裴元洵心头甚至闪过一丝害怕,怕她会出什么意外,怕她永远不再睁开眼睛。

    一开始,他甚至有些责怪她,责怪她为何要学医术,为何要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但,看到那些患了疫病的百姓后,他又开始理解她,如果没有她的药方,疫病造成的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她没有醒,裴元洵握住她的手,可以放肆得与她五指紧扣。

    他的手很大,刚劲修挺,指腹有薄薄的茧,是长期握刀磨出的,他这双手,指挥千军万马,行兵打仗,破敌杀人,为得是保卫大雍的百姓,而她的手,纤细白嫩,那么柔软,却看病下方,一样可以救人性命,保护百姓。

    她说过,她想做个大夫,可以治病救人,现在,她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

    过了很久,裴元洵盯着她紧闭的眸子,又道“姜沅,你忘了宁宁吗”

    听到宁宁两个字,她搁在他掌心中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而后她缓缓睁开眼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看她醒来,裴元洵喉结急促地滚了滚,按捺住心头的惊喜,轻声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姜沅眨了眨长睫,声音有些干哑道“浑身都疼,没有一点儿力气。”

    裴元洵安抚似地摸了摸她的额发,道“你只要按时服药,很快就会好起来,那药方还是你提出来的,效果很好。”

    姜沅虚弱地眨了眨眼睛,算作回答。

    不过,她似乎神智还不太清醒,好像把他当成了胡娘子,问道“宁宁睡下了吗”

    裴元洵看了她一会儿,道“她刚睡着,很乖,睡着之前,她刚听了小猴子摘枣的故事。”

    姜沅弯唇笑了笑,道“她总是爱听这个,那是我编出来的故事,小猴子怎么会摘枣呢它们喜欢摘桃子。”

    裴元洵也勾起唇角,道“你怎么会想起编个这样的故事”

    姜沅费力思索了一阵,道“南县的甜枣好吃,宁宁爱吃,那天,季大夫还买了一包,特意送给她呢。”

    她提到这个,本来有些黯淡的眸子突然灼灼发亮起来,唇畔的笑意也愈发明显。

    裴元洵默不作声地看着她,过了许久,才淡淡唔了一声。

    他端来搁在旁边的汤药,道“把药喝下吧。”

    那药黑乎乎的,一看就苦口,姜沅扭过头不想喝。

    不过,裴元洵看着她,面无表情道“待你喝完,有甜枣吃

    。”

    姜沅抿了抿唇,睁大眼睛看着他,轻声道真的有吗”

    裴元洵默了一会儿,不容置疑地点点头“有的。”

    他说着,伸出手扶她起身,然后端起药碗,一勺一勺送到她唇边。

    姜沅很配合地喝完了。

    待她擦净唇畔的药汁,等着他拿来甜枣时,裴元洵却看着她,道“等明早辰时你能按时醒来,我就奖励你一担甜枣。”

    姜沅抿了抿唇,重又躺在榻上,闭上眼不说话了。

    裴元洵等了她一会儿,看她似乎一直不打算说话,便道“生气了”

    姜沅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骂他“骗子。”

    有力气骂人,看样子确实好了些,裴元洵垂眸看着她拧起的秀眉,勾唇闷笑了一声。

    姜沅说了几句话,便有些累了,她闭上眸子,再次睡去。

    裴元洵在她榻前又守了一夜。

    直到天色微亮之时,有人接连不断地过来禀事,他才走了出去。

    过了辰时,待姜沅再睁眼时,便看到季秋明在她的榻前。

    他戴着面巾,手里还端着一碗汤药,看到她醒来,有些着急道“姜大夫,你怎么样了”

    她已昏迷三天三夜,若是再不醒来,当真让人束手无策了。

    姜沅感觉身体的酸痛已经消失,只是头脑还有些眩晕,她轻轻笑了笑,道“多谢季大夫关心,我已经好多了。”

    看到她尚能言谈,神色也比昏睡时好了许多,季秋明放心了些许。

    他把药碗搁在一旁,长眉一挑,笑道“我就说,姜大夫吉人自有天相,你本就是治服这疫病的大夫,是麻风病最害怕的人,怎会有事呢”

    听他这样一说,姜沅愣了下,道“我昏睡几日了”

    季秋明道“你已经睡了三日了,这期间是严姑娘照顾的你,我刚从疠所那边过来,听说你还没醒,便来看看你。”

    她竟一连昏睡了三天,姜沅有些意外。

    这三天之中,她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慢慢坐起身来,道“季大夫,疠所那边情况怎样了”

    季秋明道“除了少数没有按时服药,和身体比较弱些的,恢复时间要长一些,病患大都已痊愈,不过,我们还需要再观察七日,待确定那些病患没有任何遗症后,他们便可以归家去了。”

    听到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姜沅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不过,她的身体还太虚弱,不适合下榻行走,只能暂且靠在榻上休息。

    季秋明想了会儿,又道“姜大夫,这次麻风疫,之所以能有惊无险,多亏你之前的药方有效,尤其是黄花蒿那一味药材,如果没有你那味药材,无论我们再怎么斟酌改进药方,都不会治愈疫病,若不是你,这疫病造成的后果,属实难以预料。”

    他虽是这样说,姜沅却不敢居功。

    这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医堂里的大夫都付出了艰辛

    劳苦,尤其是季大夫,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奔波调度病患的诊治,人都累瘦了一圈。

    而除了他们这些医者,若不是裴元洵第一时间当机立断调兵封城,防止疫病扩散,即便他们的药方有效,后果也无济于事。

    这有先例,前朝末年,皇帝昏庸,百官贪腐,曾有伤寒疫病肆虐,虽有药方可治,但官商勾结囤药惜售,药价飞涨,一方难求,三年间死于疫病的普通百姓足有两千万人口,可谓千里无生机,四处遍白骨,那种后果,光是让人想一想,便觉得不寒而栗,头皮发麻。

    想到这儿,姜沅问道“南县现在还在封禁吗”

    季秋明道是,我们现在都被封在南县,少说还得十日,你是不是想宁宁了”

    姜沅是很想宁宁,她这么长时间没回家,不知她会不会天天坐在门口等娘亲回家。

    但疫病一日不不清除,南县自然也不会解封,尤其是她这种已患过麻风疫的,就算痊愈了,也得养上几日才能回家。

    看她有些出神,明显是在想宁宁的模样,季秋明温声道“你先好好服药,等养好身体了,只要南县解封,就可以回去看宁宁了。”

    姜沅点了点头,道“好。”

    她端过来药碗,拧着眉头将药一饮而尽。

    转眼十多日过去,最后一例病患离开疠所后,兴州府兵陆续返回驻地,整个南县也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那一场没有刀剑兵戈的战疫,就这样悄然揭过,全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清晨起来,郊下乡村的百姓挑着担子在城门外排队进城卖菜,那担子里有水灵灵的红萝卜,新鲜的碧绿青菜,还有灯笼似的橙黄脆柿子,至于南县的特产甜枣,青皮泛红,更是装了满满几大箩筐。

    待目送府兵指挥使一行离开南县后,裴元洵拨转马头回城,经过城门时,那满担鲜红饱满的甜枣不期然闯入眼帘。

    裴元洵勒马停下,转头看向东远,持鞭指了指那几担枣子,道“都买下,送到医堂。”

    吩咐完,他便一夹马腹,率先打马离开,朝县衙的方向行去。

    东远看了看天色。

    此时大约辰时未至。

    虽说南县解封,但现在整个南县还属军法管制,还有许多事务要移交给县衙,自家主子还要写折子上奏官家,他们也许还要在这里多留几日,而姜大夫她们应该很快要回去了,这枣子,要早点送过去才行。

    他付了一半银子,对农人道“半个时辰内,务必送到医堂去,送完后到县衙找我来要另一半钱。”

    南县医堂内,姜沅正在整理自己的药箱,而严钰则拿了一面小铜镜,在那里照来照去。

    她看了很久,从头发丝看到眼睫毛,还捏起自己脸颊端详了一会儿,才放心地对姜沅道“太好了,一点儿遗症都没有,我就怕那麻风疫会在脸上留下疹坑疹印,那还不得丑死了”

    她说完,姜沅也拿来她的镜子看了看。

    她脸上的皮肤依然细腻光滑,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清澈潋滟,那长睫卷翘纤长,容貌倒是没有丝毫改变,只是脸颊瘦了些,皮肤也有些过分苍白,那头发挽得似乎也有些凌乱,有几根鬓发散落在腮旁。

    姜沅对着镜子,把头发捋到耳后,理好头发后,她好像又不怎么满意似的,左右打量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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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姜沅照镜子的时候,严钰惊奇又意外地瞪大了眼看着她。

    等她放下镜子,严钰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笑起来“姜大夫,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我从来没有见你这样照镜子,你不会是”

    姜沅微微一愣,道“是什么”

    严钰站起来,拖长语调,一字一句道“你不会是动了春心吧”

    姜沅面无表情瞪了她一眼“你别胡说八道。”

    严钰凑过来,双手搂住她的肩膀,不依不饶地笑道“快跟我说说,是哪家的公子入了你的眼了”

    姜沅拍开她的手,只想让她别再提这个话题,道“快点收拾好你的东西,我们要回去了。”

    她避不肯谈,严钰表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幽幽道“姜大夫,你不会对你那位前夫旧情复燃了吧你可别因为你生病这几日,他天天晚上来守着你,你就心软了”

    她话未说完,便被挑担子送枣的农人高声打断“请问,这是南县医堂吗俺给你们送枣来了。”

    姜沅没听清严钰说了什么,听见有人送枣过来,她便快步走了出去。

    甜枣足有两大担,农人说是县衙的人买下,要他送来慰劳医堂的大夫们。

    这些时日,医堂大夫们无不绷紧了神经,现下放松下来,劫后余生的幸运足够让人兴奋,对于这些送来的甜枣,自然也十分欢迎。

    众人分了枣子,提着各自的用物,兴高采烈地说着话,准备返回兴州。

    不过,到了约定离开的时辰,却迟迟未见季秋明的影子。

    等了一会儿,有个大夫从县衙回来,说“李大夫请季大夫去县衙了,他们还要在这里多留两日,要指导南县医官如何防疫,我们先回去吧。”

    疫病之后,南县还需做好防范麻风疫再现的可能,此处防治疫病大都有季秋明指导,南县医官们只是听候他吩咐,所以,此时他理该留在这里指导医官们如何防疫,不过,只是不知需要几日才能回杏林医署了。

    姜沅与严钰还是坐马车回去,其余的男大夫们则骑马。

    坐上马车后,严钰啃着甜枣,想起方才说了一半的话,又提醒道“姜大夫,说起来,你那个前夫,就是那个裴大人,他天天穿着一身玄袍,沉着一张脸,跟个大冰块似的,你可别忘了,他还有婚约呢”

    话音落下,严钰只觉得一道打量的视线落在她的头顶。

    她莫名觉得脊背发凉,头皮一紧。

    等她转过头来时,赫然发现,那位裴大人,穿着一身玄色锦袍,高坐在马背之上,正目光幽幽地盯着她,沉冷脸色如覆寒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