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42章
    天色已晚,裴元洵此时起了烧热,肩背上还有伤,本着医者的责任心,姜沅让他到她的小宅院来休息一会儿。

    她的家里备着常用的药物,可以先给他退去烧热,再给他上些伤药,等他好一些的时候,再离开。

    房内,就在裴元洵似乎在闭眸休息时,姜沅端着一碗黑褐色的汤药走了进来。

    那退热的药是刚熬好的,还有些烫,她放下碗,拿起一把竹扇扇着风,好让汤药凉得更快些。

    姜沅租住的宅子不大,可住的房屋只有一间正房和一间厢房,平时胡娘子住在厢房,她与宁宁住在正房的内室,这会儿胡娘子喝过酸枣仁汤已在厢房睡着,宁宁也刚刚在内室睡下,为了不惊动她们,姜沅让他在正房厅内靠窗的美人榻上坐着。

    裴元洵没歇息,而是以手撑额,微微眯起眸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间屋子。

    正房不大,除了内室占了一间的面积,其余两间没有屏风之类的遮挡,抬眼望去,一览无余。

    厅内地上铺着张偌大的浅青色绣菱花褥毯,上面放着宁宁的玩具,有她小时候喜欢的铃球蹴鞠,还有她这个年龄喜欢的插画书籍,这些都分门别类地放在方形竹筐中,摆放得整整齐齐。

    褥毯的尽头,有一个可供房内玩耍的小秋千,秋千架是黄色的,秋千绳抓手处特意绑了厚实的蓝色棉布,以防宁宁荡秋千时磨疼掌心,而靠窗处则放着一张浅木色的菱花长桌案,桌案上有笔墨纸砚,旁边放置着一张书架,书架有六尺宽八尺高,塞满了姜沅常用的医书。

    靠近他所坐的美人榻处,有几盆新开的山茶花,香味清芬,绵延悠长。

    这里布置的温馨精巧,有童趣可爱,也有姜沅的用物,他也十分喜欢。

    裴元洵转回视线,抬眸看向姜沅。

    她站得离他很近,那药是放在她的书桌上的,她专心地给汤药扇着风,没有看他。

    裴元洵默了默,想要站起身来,只是刚一动作,肩背上的疼痛便愈发明显。

    他放弃了起身的念头,只默不作声地坐在那里,黑沉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姜沅纤细的侧影。

    片刻后,似有所感,姜沅转眸看了过来。

    那药已凉了些,可以入口,她端起药碗走了过来,递给他,轻声道“将军起烧热了,这是退热的药,您喝下吧。”

    裴元洵接过,犹豫片刻,拧眉一口饮尽。

    那药苦口,他却浑然不觉似的,喝完汤药后,他把碗搁在桌案上,道“多谢。”

    姜沅看着他,沉默了会儿,道“喝了退热药,依旧是治标不治本,将军身上受伤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元洵默然片刻,言简意赅道“自罚,一百鞭。”

    姜沅眼神震动地看着他。

    他不说,其实她能猜出他的用意,今天他让裴元滢跪祠堂,让老夫人修身养性,说不定还处罚了郑金珠和那些仆妇丫鬟们,她们未必会心服口服,而他重重自

    罚受过,她们便不会再敢有什么怨言。

    不过,那抽在肩背上的一百鞭,非寻常人能够忍受的,好在他体魄强健,受鞭刑后尚能活动自如,只不过因为没有及时上药,才会引发烧热。

    但这会儿若不及时处理肩背上的伤口,那烧热即便退下,还会再起来。

    姜沅想了会儿,轻声道“将军脱下衣裳,我给你上药吧。”

    裴元洵微不可察地挑起剑眉,暗自摩挲了下长指。

    稍顷后,他看着姜沅,似乎有些苦恼又麻烦到她的模样,勉强点了点头,道“好,多谢。”

    姜沅背过身去。

    耳旁响起窸窣的声音。

    片刻后,她听到他沉声道“好了。”

    饶是姜沅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他肩背上那纵横交错的青紫鞭痕,还是忍不住拧起了眉头。

    裴元洵的皮肤很白,只不过以前在外征战时风吹日晒,才变成了小麦色,近三年来,大雍太平无事,他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京都,脸和身上的皮肤都养回了冷白的颜色。

    皮肤越白,那肩背上的鞭痕越骇人,看上去触目惊心。

    伤势太重,寻常的金创药见效慢,姜沅得重新给他调制些伤药。

    她去内室提了一个药箱出来,药箱里有几个装药粉的瓷瓶瓷罐,她拿出一个瓷瓶,拔掉上面的红木塞,把里面的青色药粉倒进一只白瓷碗中,又在药粉中混合了一些促进伤口愈合的黑褐色药汁。

    做完这些后,她仔细得把药汁与药粉混合在一起,慢慢搅拌成均匀的糊状,方便覆在伤口上。

    裴元洵一动未动,姿势笔挺地坐在那里,大掌习惯性搁在膝头,静静地看姜沅细致而认真地调和药膏。

    调完药膏,姜沅抬起头来,轻叹口气,走过来给他上药。

    她轻声道“这药汁碰到伤口,会有蜇疼的感觉,将军忍一忍,过一会儿就会好了。”

    裴元洵低嗯了一声,道“无妨,我并不怕疼。”

    他这样一说,姜沅便想起他去年左胸中的那一刀。

    她下意识往他的旧伤处看了一眼。

    只见那精壮腰腹上有一道蜿蜒崎岖的丑陋疤痕,分明是后期没有好好养护所致。

    姜沅下意识咬了咬唇。

    去年她催促他离开时,他胸口的伤还没有好全,想是他后来大意,根本没有好好用药。

    她回过神来,迅速收回视线,没再说话,只沉默着给他背上的鞭伤上药。

    如她所言,那药碰到伤口,果有疼痛的感觉,裴元洵挺直脊背,未吭一声。

    不过,寂静的房内,姜沅近到离他只有咫尺之远,她身上清淡的香味萦绕在身侧,已然掩盖了那苦涩的伤药。

    而他稍微侧眸,便可以看到她小巧精致的嫩白耳垂,那耳垂处挂着一只嫣红的玛瑙耳铛,小小的一枚,珍珠般大小,颜色很鲜艳。

    裴元洵沉沉看了几眼,又不动声色地目视前方,没再随意飘转视线。

    医者眼中,没有男女之分,只有受伤的病患需要医治,姜沅的神色严肃而认真,不曾有半分波动,直到俯身给他涂完伤药,她才放下药碗歇了会儿。

    其实,除了后背新添的鞭痕,胸口处的那道刀伤,他身上还有在战场上留下的旧疤,那些几寸长的小小疤痕颜色变淡,可以忽略不计,不过有一道长长的疤,从右臂上方开始,一直延伸到右腹下侧,看上去异常醒目,是他以前在战场上受的旧伤。

    姜沅抿了抿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疤痕。

    察觉到她在打量他身上的旧伤,裴元洵低声开口“无事,早就愈合了。”

    姜沅没说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她想了会儿,轻声道“这些旧伤留下的疤痕应该还能祛除,我回头给将军配一些祛疤的药,不过要坚持日日涂抹,至少持续三个月才行。”

    裴元洵摇了摇头,道“无碍,不必了。”

    他毫不在意,姜沅也就不再多言。

    那背上的伤口不适合再缠细布,否则伤口容易化脓溃烂,上完伤药后,不要随意走动,最好在背部覆上一层薄纱,多多趴在床榻上休息。

    姜沅提醒完他应该注意些什么,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夜色已经深了,他的伤口也已处理完,此时显然不适合再在这里呆下去,裴元洵起身披上外袍,大步走到院外,对姜沅道“今天多谢了,你早点休息。”

    姜沅点了点头,道“将军这两日多注意身体。”

    说完,她便轻轻阖上了院门。

    沉沉夜色下,那株杏花树枝繁叶茂,静默而立,散发着一种清淡的,属于树木的清香。

    裴元洵站在树旁,拧起剑眉思考了许久,才脚步轻松地离去。

    翌日一早,胡娘子刚打开院门,便发现裴大人站在外面。

    胡娘子大为意外。

    他没有敲门,也不知到底等了多久,手里还提着个褐色的锦包,大约半个书袋大小,鼓鼓囊囊的,不知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经过昨日一役,胡娘子看得出来,姜大夫的这位前夫还算是明事理的,昨日要不是他及时出现,喝止裴三小姐和那些丫鬟仆妇,最后不知还会闹到哪步田地。

    想到这一点,胡娘子便亲和地冲他点了点头,道“裴大人,您来做什么”

    裴元洵以拳抵唇闷咳了一声,低声道“我是来看宁宁的,昨天吓到她了,我想当面见一见她,给她说声对不起。”

    他算是细心,还能想到这一层,胡娘子脸上瞬间绽出笑意,道“您等着,我先去问问姜大夫。”

    没多久,她去而复返,高兴道“裴大人,您进来吧,宁宁刚睡醒,姜大夫给她扎辫子呢。”

    裴元洵沉着点了点头,道“多谢。”

    这院子他昨晚来过一次,已经很熟悉,他没有多在院外停留,而是去了正房的方向。

    到了厅内,宁宁乖乖坐在美人榻旁的

    小凳子上,姜沅正在给她扎头发。

    看见裴元洵大步进来,姜沅道“将军,你先坐下等会儿,我给宁宁扎好头发。”

    说完,她便低下头,把宁宁乌黑发亮的头发分成两股,各扎了一个小辫,然后用红发带绑起来。

    裴元洵撩袍坐在昨晚坐的美人榻上。

    他没作声,而是垂眸沉沉看了一眼宁宁。

    她也仰起小脸看着他。

    不过,她没说话,黑亮的大眼睛眨了眨,似乎想问什么,片刻后,她又低下头去,翻来覆去摆弄着手里的一只红色小灯笼。

    裴元洵看了她一会儿,又悄然侧眸,看向姜沅。

    她今日没有挽发髻,那一头乌发只是用绛色发带束起,斜斜垂在肩头的一侧,她穿得也是寻常舒适的裙衫,不像昨日那样简洁方便的打扮,想是今日不用看病出诊。

    待给宁宁绑好头发,姜沅终于抽出空来,她看了一眼裴元洵,不由拧起了眉头。

    此时刚到辰时,还是一大清早,他昨晚受伤那么严重,离开她的宅子时,那烧热才刚刚退去,她很意外他一早便再次前来,而且,看他的模样,那脸色还有些苍白,似乎也没有休息好,眼周还有圈淡淡的乌青。

    不过,他提出要见一见宁宁,她倒没有道理阻拦,毕竟他昨晚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安慰宁宁,只不过宁宁昨晚早已睡下,而他又起了烧热,事情才不了了之。

    姜沅无奈看着他,温声道“您跟宁宁说说话吧。”

    得到她允许,裴元洵点了点头。

    他把锦包放到宁宁面前的小桌子上,道“宁宁,昨日的事吓到你了,是我不对,以后她们不敢再那样欺负你和你娘亲了,这是我给你带的礼物,给你赔罪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宁宁扭头看了眼姜沅,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没听懂眼前这位男人为何要向她道歉,因为,她记得,他好像帮了她和娘亲。

    裴元洵沉沉看着她,低声道“宁宁,你还记得昨天在那个大院子里发生的事吗院子里都有哪些人我又是谁”

    最后一句话,他加重了语气。

    经他一提醒,宁宁重重点了点头。

    大院子里发生的事,她都记得。

    那个老妇人自称是她的祖母,还有两个年轻的女人分别自称是她的姑母和婶母,同巷里玩耍的孩童,他们都有祖母姑母之类的亲戚,只有她没有,她一直很奇怪,那些同伴们都有爹爹,为何她也没有娘亲曾告诉过她她的爹爹去了很远的地方,可眼下,祖母姑母都回来了,虽然她们看上去不招人喜欢,她也不喜欢她们,可,关键得是,眼前的男人给她道歉,那他和那些祖母、姑母是一家人的吗

    他为什么重重强调他是谁难道说,他是她的爹爹

    宁宁拨弄几下灯笼上的红穗,没有看那鼓鼓的锦包,似乎在思考什么,而后她抬起头来,看着裴元洵,声音清脆地问道“你是我爹爹吗”

    话音落下的同时,裴元洵暗自

    勾起唇角,随即他迅速转眸看向姜沅,他的眼神表现得十分震动,眸底似乎散发出一种灼灼的光芒,他看着姜沅,黑沉眼眸一眨未眨,似乎在期待什么,但又带了些克制的隐忍。

    看上去,他好像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好在征求姜沅的意见。

    姜沅非常意外地愣住。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对宁宁说,秀眉微微拧了起来。

    房内安静了许久。

    宁宁看了看娘亲,又看了看裴元洵,小嘴撅了起来,催促道“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爹爹”

    姜沅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

    在短短的片刻时间,她已经想清楚。

    宁宁已见过裴家的人,她很聪明,竟能自己猜到这一层,她迟早要告诉她真相,此时,最好不要再隐瞒下去。

    许久后,姜沅开口,她的语调沉静而平和,似乎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她轻声道“宁宁,这就是你的爹爹。”

    话音落下,裴元洵立刻重重点头,沉声道“你娘亲说得没错,我正是你的爹爹。”

    得到验证,宁宁意外得十分平静,她只是晃了晃小脑袋,看着姜沅,道“是和二妞的爹爹,一样的爹爹”

    同巷的玩伴二妞,她娘亲是带着她改嫁给现任丈夫的,她的前夫偶尔会来看二妞,所以,二妞时常会在玩伴面前提到,她有两个爹爹,一个前爹,一个后爹。

    姜沅下意识摸了摸宁宁的小辫子,轻声道“是的。”

    宁宁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二妞有前爹后爹,她也有一个前爹,只是,现在还没有后爹,不过,她不在乎有没有前爹后爹,只要娘亲能陪着她就好了。

    饶是不知道二妞有两个爹爹,裴元洵也从她们母女的对话中,猜出来一些端倪。

    他不动声色眯起眼眸,沉冷脸色一如既往,看不出什么情绪。

    宁宁看了眼那搁在面前的锦包,是爹爹说给她带来的礼物,她眨了眨眼睛,很有礼貌地问“爹爹,你给我带了什么”

    那句爹爹,声音清脆而动听,是世间最美好动听的天籁,裴元洵的神色波澜不惊,嗓音却不复以往那么沉冷无波,他低头看着宁宁,沉声道“你打开看看。”

    宁宁看了眼姜沅,得到娘亲点头允许后,便打开锦包,伸出小手去拿里面的东西。

    她拿出一个不倒翁,红色的,像她的小手那么大,模样很是可爱,她把不倒翁放在桌子上,小手戳了它一下,看它前仰后合倒下又再起来的模样,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锦包里盛的东西很多,宁宁放好不倒翁,又好奇地去包里拿礼物。

    她拿了一个,还是不倒翁,再拿一个,还是,接连十多个,竟全部都是,最后锦包见了底,桌子上一溜摆放了十六个不倒翁。

    虽然这些不倒翁颜色各异,大小不一,但它们都是那种憨态可掬的模样,有两个,还是拱手作揖的女童不倒翁,眼睛又大又圆,看上去有几分熟悉,似乎和娘亲那

    天装在书袋里带回来的一样。

    宁宁玩得不亦乐乎,姜沅却有些无语,道“将军怎么买这么多一个两个的,够宁宁玩就行了。”

    裴元洵不以为意,沉声道“路边摊位上卖的,我看着可爱,便都给宁宁买来了。”

    反正他都已经买来,多说也无用,只是姜沅疑惑,这大清早的,竟有一早摆摊卖这些东西的。

    他在房内大约呆了两刻钟后,姜沅便道“将军身上有伤,还应多休息,我待会儿要带宁宁去街上买东西,就不留将军了。”

    她这是催促他离开,裴元洵没说什么,他视线沉沉地看了一眼房内,撑膝坐起身来,道“好,那我就先走了。”

    离开前,他撩袍蹲在宁宁身前,温声道“爹爹今天离开,明日再来看你。”

    他说得很笃定,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也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姜沅秀眉微抬,看了他一眼。

    二妞的前爹也会时常来看她,宁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爹爹,下次,不要买不倒翁了。”

    父女两个商议已定,裴元洵微微勾起唇角,沉声道“那你喜欢什么”

    宁宁没直接回答,而是把她的一小筐玩偶抱了出来给他看,那里全都是各式各样的磨喝乐,其中有一套十二个踢蹴鞠的磨喝乐,看上去分外有趣,宁宁道“娘亲喜欢,我也喜欢。”

    裴元洵愣了愣,悄然侧眸看了一眼姜沅。

    她也低头盯着那些泥偶,唇畔带着一抹轻淡的笑意。

    她喜欢不倒翁,也喜欢磨喝乐,那不倒翁并非什么不可替代的东西,裴元洵很快沉声道“那爹爹下次来,给你带泥偶。”

    对于他说下次再来的事,姜沅暂时没说什么,等送他到院门外后,她轻声道“将军。”

    裴元洵顿住脚步,负手垂眸看着她,他的肩背鞭伤依然严重,但站姿却依然笔挺,那是在兵营中常年养成的习惯,只是,这样的站姿,疼痛会更加明显,他神色沉冷如常,但眉宇间那一抹痛色,却不能轻易掩盖。

    姜沅看着他,微微叹了口气,道“您会在兴州呆多久”

    祭祖的事已完成,裴家人不会在兴州逗留多久,裴元滢跪完三天的祠堂,她们就会离开这里,但裴元洵默了默,只是沉声道“她们后天就会回兴州了,我还有事,要在这里多留一段时日。”

    姜沅沉默了一会儿,道“将军,我有些话要对你说,听了之后,请您不要生气。”

    她的语气有些严肃,裴元洵心头有种不妙的预感,他神色未变,只是道“无妨,你直言便是。”

    姜沅道“先前你说过,不会再打扰我和宁宁,现在宁宁认下你这个爹爹,似乎,你打算会经常来看一看她,这件事我并不会反对,但我希望,你不要像一年之前那样,再刻意花费什么心机。我们各有各的生活,以后我也会给宁宁找一个后爹,我现在之所以对你以礼相待,是因为你信守诺言。当然,如果这些是我想多了,你只是出于父亲的责任感想多看一看宁宁,那我要说一句抱歉。”

    她就那样抬头看着她,瓷白的脸庞温柔而恬静,说话也不疾不徐的,嗓音温婉而动听,提醒他要和她们母女保持距离,不要刻意打扰她们。

    她现在对他依然没有爱意,他清醒的知道。

    她说,各有各的生活。

    她甚至提到,想要给宁宁找一个后爹。

    也许是那个季大夫。

    裴元洵没作声。

    那种强烈的嫉妒不甘和想要偏执占有的感觉,复又涌现,在心底翻腾不已。

    他已问过李修,这种痛苦无药可医,惟有得偿所愿,才会缓解消散。

    若是没有再次遇见她,这种痛苦也许还能忍受,可现在已日渐成势,只会愈来愈重。

    他要得偿所愿。

    她若一直不愿意再嫁他,他可以只顶着前夫和前爹的名头,守候在她们母女身边,他会弥补她们母女,不让她们再受委屈,但无论如何,宁宁的爹爹,永远都只能是他一个。

    稍顷后,裴元洵神色未起任何波澜,他淡定地微一颔首,道“你想多了,我并无此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