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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三合一
    1

    林琛雪的心咯噔一声。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萧徇这个女人,该不会有读心术吧。

    萧徇是调查父亲案件的人,跟在萧徇身边,取得她的信任,更方便自己调查父亲入狱的真相。

    林琛雪自然是想当萧徇近卫的。

    林琛雪的心思千回百转,却又不能在萧徇面前表现的太过热络。

    她低头喝了口三脆羹,慢吞吞道“我考虑一下。”

    孟秋有些气急“府中有多少面首渴望着娘子的青睐,你怎能如此不识抬举。”

    萧徇“孟秋,不要逼她。”

    孟秋气呼呼的转过头。

    “当我的近卫不是一项轻松的活路,而且随时都有可能有生命危险。”

    “我相信,凭着七郎对我的爱,”萧徇看着林琛雪涨得通红的耳垂,饶有兴味的笑了笑“虽暂做考虑,但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林琛雪差点被羹汤呛住,拼命咳嗽起来。

    “”

    瓦舍胡同中,约莫有十来个大大小小的勾栏。

    林琛雪带着萧徇,在外面晃了一天。

    太阳将落时,她又把萧徇带到一条安静的胡同里,坐在街边的食店前的胡椅上,点了两碗排骨面。

    残阳把天空染成鲜艳的血红色,周围都是来来往往的行人。

    面的香味浓郁,上面浮着葱花和排骨,被小二端上来。

    林琛雪的眼睛都要看直了,立马开始吃起来。

    萧徇看她吃得香甜,难得也产生了一点食欲,将宽大的袖袍拢了拢,提起筷子刚想动。

    孟秋“娘子,大夫吩咐您的饮食要清淡,这面可不能再吃了。”

    孟秋双手托住那碗热气腾腾的排骨面,移到立春身边。

    她打开随身带的保温釜,里面装着白粥和咸菜。

    林琛雪瞪大眼睛,缓缓地看了一眼萧徇。

    这真是丧心病狂,这丫鬟居然敢移走萧徇的面

    萧徇还不给她两个大耳刮子

    萧徇默了默,语气幽怨“一口也不能吃”

    萧徇对孟秋的态度很柔顺,居然还带了一点撒娇的意思。

    林琛雪呆住了。

    孟秋原本就是泼辣的性格,但在萧徇面前,却显得格外温柔。

    孟秋“不能吃。”

    “”

    林琛雪看着萧徇面前那碗堪称寡淡无味的白粥,在幸灾乐祸的同时,难免又同情起萧徇来。

    身为皇亲国戚,朝中权贵,出来玩一趟,连一碗面都不能吃。

    未免也太可怜了。

    林琛雪忽然轻咳一声,这才像是刚考虑好,慢慢道“我愿意当娘子的近卫。”

    林琛雪话锋一转“但有个条件。”

    条件

    这下,孟秋和立

    春又愣住了。

    真是佩服这个胆大包天的小面首,居然敢和娘子谈条件

    萧徇支着下巴,饶有兴趣的问道“什么条件”

    林琛雪“我做了娘子的近卫,就不能再做男宠了。”

    萧徇“”

    林琛雪已经想好了,与其待人宰割,不如尽量和萧徇博弈。

    她也想拿捏萧徇。

    林琛雪认真的看着她“以后娘子不得再宠幸我”

    林琛雪话还没说完,全身忽然一顿,自己的衣领被萧徇抓住了。

    林琛雪全身微微僵硬,视线乱飘,有点不敢看萧徇的眼睛。

    萧徇细细的看着她,就像妻主看面首那般,在看什么所有物。

    就像是在自己家中养了很久的面首,忽然觉得很可爱,林琛雪对上那双漆黑的凤眼,忽然感觉到一股淡淡的压迫感,有些喘不过气。

    萧徇松开她,笑了笑道“行,以后就不宠幸你了。”

    林琛雪跟着萧徇,在客栈中住了大半个月。

    她心中记挂着阿爷的事,时常忧虑着。

    不知现在阿爷在天牢里,情况如何

    阿爷背负着通敌叛国的大罪,按律当斩的。

    林琛雪每日提心吊胆,留意着关于父亲的消息。

    但她并没有听到阿爷即将被处决的通知。

    林琛雪悬着的心,总算是逐渐放下来。

    那份卷宗在萧徇这里压着,看来萧徇,暂时还不打算处置阿爷。

    五月午后已经隐隐带了些暑气,林琛雪骑着一头租来的小驴,来到城北昌乐坊。

    林琛雪在卷宗上曾经看到的北狄人奴儿杰末,便住在此处。

    林琛雪今日一身杏黄底团花锦衣,墨发用一根簪子挽起来,脚底蹬着漆黑的快靴,坐在一个卖馒头的小食铺前吃羹。

    林琛雪的衣裳,和一个月前比已经大有不同,端的是某个小康之家的郎君打扮。

    这可能就是受宠与不受宠的区别吧。

    色泽鲜艳的衣服,愈发衬得林琛雪唇红齿白。

    她的五官带着点英气,但线条整体来看,却具有柔和的钝感,面颊就像是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京城人,好男风。

    如今京城大街上,到处都是和林琛雪这般的,唇红齿白的小郎君,所以林琛雪这幅模样,放到人堆里倒是并不违和。

    林琛雪喝着羹汤,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却微微眯起来,锁住不远处一个买饼的摊位。

    一个身穿异服,胸襟大敞,露出浓密毛发的男人,来到卖饼子的摊位前“老板,要两块胡饼”

    老板“好嘞。”

    他殷切的给男人包好两块胡饼“爷,您拿好”

    男人接过胡饼,大口的吃起来。

    “”

    男人很快吃完胡饼,拍了拍手,转身离开。

    “诶,客官

    ,您还没付钱呐”卖饼子的老板急忙叫道。

    男人转过头,露出一个狂放不羁的笑来“今天老子没带钱,等下次过来给你”

    买饼老板瞬间明白过来这人是干什么的,立马变了脸色,呸了一声“你这是吃白饭的是吧没钱还来吃我家的饼”

    身穿异服的男人加快脚步,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似乎想要逃跑。

    老板立马撸起袖子,嚷嚷起来“二哥,有人吃白食了”

    说时迟那时快,买饼老板身后的店铺里,忽然闪出一个身材壮硕,五官甚为凶恶的汉子。

    汉子手拿一根木棍,大喝一声,拨开四周的人群,朝着奴儿杰末跑去。

    北狄人奴儿杰末,就这样,被另外一个体型更为壮硕的大汉,压在地上一顿猛打。

    奴儿杰末的脸上很快全是鲜血,又被壮汉打了几拳,疯狂挣扎但是无济于事,只能不断地哀嚎惨叫。

    买饼老板叉着腰,站在壮汉身边,骂道“你付不付钱付不付钱”

    “你要是不把钱拿出来,老子打死你”

    老板的话还没说完,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极为清澈的声音。

    林琛雪“店家,我来帮他出钱吧。”

    买饼老板猛地回头,只见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皮肤白皙的小郎君,手中拿着几文钱递过来。

    买饼店家立马眉开眼笑“多谢爷,爷,您走好”

    林琛雪将钱递给店家,低头看了一眼奴儿杰末,转身走了。

    北狄人生性豪放,有恩必报。

    果不其然,林琛雪刚走到街头转角,就被一只粗大的手拦了下来。

    奴儿杰末脸上的血还未擦干,冲着林琛雪抱手行了一礼“多谢郎君出手相助。”

    奴儿杰末是在林慎行被捕入狱后,来到京城的,就是他做出口供,说父亲通敌叛国。

    林琛雪看到他,心中就涌起一股极其不舒服的感觉。

    但林琛雪还是忍了下来,笑着说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我看兄台颧骨高起,肤色润泽,将来必是大富大贵之相,若到那时,难道还差两块胡饼的钱么。”

    林琛雪这一句话,说得奴儿杰末心情大好。

    他本就是北方蛮夷,肚子里没什么弯弯绕绕,立马笑道“兄台好眼力,老子马上就要富贵了,可这其他人都是目光短浅的鼠辈,竟然连这都看不出来”

    林琛雪的眉心一跳,又怕多问引起他的警觉,只得讪笑着和他聊上几句。

    蛮夷最喜别人吹捧他,林琛雪便寻着对方的好夸赞,说得奴儿杰末开怀大笑,心中对这小白脸的好感,也增加几分。

    林琛雪“兄台是找到了什么富贵的门路吗也说与兄弟,让兄弟也沾沾光”

    奴儿杰末很豪放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走,来喝两杯”

    他很明显是没钱的,喝两杯又是林琛雪请客。

    林琛雪心里骂他几句,指了指街

    边的小酒肆“兄台,你看那边如何”

    奴儿杰末撇嘴,摇了摇头“这个酒肆太过简陋啦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奴儿杰末所说的地方在城东升平坊,路途有些远。

    林琛雪只有一匹驴。

    奴儿杰末看着林琛雪,搓了搓手,笑着说道“小兄弟,我们俩一起骑着驴子去”

    林琛雪“我的驴子体弱,不能坐两个人,兄台你坐上去罢。”

    奴儿杰末说一声好,翻身上驴。

    林琛雪走在他旁边,帮他牵着驴子。

    奴儿杰末心里,对林琛雪的好感度又增加几分。

    奴儿杰末带着林琛雪,在一家装修华丽酒楼前停下。

    林琛雪抬头一看,酒楼牌匾上写着三个字春满楼。

    因为是白天,酒楼前并没有什么人。

    林琛雪刚走进去,就发现不对劲。

    这酒楼服侍的不是小二,居然是如花似玉、环肥燕瘦的女孩们。

    那些姑娘身穿颜色娇艳的衣裳,妆容是林琛雪从未见过的漂亮。

    她们有的坐在桌前,有的站在漆红的木柱后看她,投来的目光都有些奇怪。

    林琛雪发现,这春满楼,居然是一座青楼

    林琛雪是在话本子里,知道青楼这种地方的。

    青楼中的跑堂的,全是漂亮姑娘,男人来青楼消遣,便能叫个姑娘道屏风后面一起,或是唱曲,或是吃饭,或是睡觉。

    林琛雪去惯了全是男人的酒楼,看到全是姑娘的青楼,不由得既新奇,又兴奋。

    一个姑娘走过来“客官,要酒吗”

    林琛雪看了酒单“就要一壶松花酒。”

    女孩笑着说道“郎君这般模样,叫贵一点的酒又何妨反正也不要钱的”

    “不要钱”林琛雪愣了愣。

    女孩“我们春满楼原本也不是赚酒的钱,叫姑娘是另外要钱的。”

    林琛雪兴奋的问道“叫姑娘一起听曲儿,吃饭,行酒令吗。”

    女孩为难“这样也行,主要是睡觉的。”

    林琛雪迟疑片刻“还是付酒钱吧,我不能在外面住。”

    一壶热气腾腾的松花酒端上桌,身穿绣花百蝶的女孩跪在他们身侧斟酒。

    林琛雪“谢谢姐姐。”

    奴儿杰末眯眼,看着旁边的姑娘们。

    这春满楼的姑娘,一夜千金的都有。

    只可惜对面这小郎君,未必有那么多钱。

    唉,他现在暂且无福享受,今晚少不得去苍蝇胡同的窑子里了。

    奴儿杰末压下兴致,说道“宫中有人说,只要我肯帮他做一件事儿,保我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林琛雪故作惊讶“大哥还认识宫中的人”

    奴儿杰末“实不相瞒,我来自北狄,刚好楚国的劳什子将军来打犬戎,居然给我们国君送礼,要归顺我们北狄。”

    “我本来是部落战士,后来大楚将军被抓了回去,就不打仗了,刚好我家里穷的没钱吃饭,便来到京城混饭吃,谁知我刚到京城,只是在墙根下睡了一晚上,第二日就有贵人找上了我。”

    奴儿杰末贵人说,若我给什么劳什子将军案,口辞,他就包我一辈子吃穿不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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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琛雪好奇道“还有这种事你了什么口辞”

    奴儿杰末笑道“那楚国将军的军队驻扎在长留,竟然向我们北狄大王送礼这不是通敌叛国是什么”

    林琛雪强忍着怒火“当真是送礼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奴儿杰末“我亲眼看见劳什子将军的车马在城门外,我们北狄大王,还带领全部族人出城欢迎他,这还会有错”

    林琛雪皱起眉。

    若是父亲真的想要通敌叛国,他又怎么会如此大张旗鼓呢。

    奴儿杰末自豪的说道“大楚将军是归顺我们北狄,不是归顺犬戎那龟孙子,犬戎现在就是大大的不行亏得他们还如此嚣张,成日的说他们是胡人最强”

    有什么东西,在林琛雪脑海中一闪而过。

    奴儿杰末笑道“宫中那个贵人说,只要我按照他说的做啊,今后的荣华富贵不会少。”

    “这朝廷上的事情,我也不太懂,这大楚将军好像是贵人的死敌吧,若是他倒了,贵人在朝廷上最大的反对者,也就倒了。”

    父亲的头号死敌

    那不是萧徇么。

    林琛雪捂着被酒熏得发烫的脸,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林琛雪带着一身酒气,回到房间。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萧徇的咳嗽声。

    房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并不刺鼻,反而有种清淡的好闻。

    萧徇坐在案边,面前是如山的书本奏折,她抬起那双狭长的凤眼,深深望林琛雪。

    “七郎去了何处”

    天寒蛊不仅会让人极度畏冷,也会大幅度提升嗅觉。

    林琛雪身上的酒气,太过于刺鼻。

    林琛雪喝多了酒,有些犯懒,没什么力气的说道“闻着路边酒肆的气息极为香甜,便坐在那里喝了几杯。”

    林琛雪的态度很敷衍,而且没有说实话,甚至没有认真看萧徇一眼。

    萧徇敛眉,神色微沉。

    林琛雪心里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阿爷他到底在干什么他不可能做出通敌叛国的事情,可为何到了北境之后却做出那种事来又是送礼又是传信的。

    林琛雪抓心挠肺,总觉得自己隐隐抓住了什么,但却什么都想不到。

    金鳞卫的天牢。

    人肉馅饼,炮烙点心,哪一样少得了的最后一次见父亲时,父亲那残破不堪的十指,忽然浮现在林琛雪脑海中。

    林琛雪正想着,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发闷,脸色也惨白了些。

    萧徇注意着林

    琛雪的反应,问道“七郎可是身体有不适”

    林琛雪“旧疾,胸口堵闷。”

    其实是裹胸缠的太紧,她又喝多了酒,才有点不舒服。

    萧徇垂下眸,将书卷缓缓合上。

    深夜时,天空中淅淅沥沥下起雨。

    天寒蛊喜湿喜阴,每到下雨的夜晚便会发作。

    萧徇侧身躺在床上,眉头紧锁,轻轻喘息。

    林琛雪在净室沐浴时,听到窗外的雨声,心脏仿佛被揪着。

    她沐浴完毕,穿着干净的外袍,果然刚到房间门口,就看见孟秋和立春焦急的脸。

    立春看见林琛雪,急忙走了过来“七郎,娘子的蛊毒又发作了。”

    林琛雪愣了愣,快步来到床边,手腕运起内劲,快速封住萧徇气海穴。

    萧徇蜷缩身体,微微睁开眼,湿润的眸盯着林琛雪,就像是羔羊般脆弱,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

    林琛雪又迅速点住商曲、关元两穴。

    穴道封锁,蛊毒蔓延的速度逐渐变慢。

    萧徇沉默的闭着眼,脸上红晕未退。

    她平复着过于紊乱的气息。

    空气潮湿,萧徇难受的侧着身,只感觉热剂又在体内起了作用,异样的情潮漾起。

    萧徇无意中抓紧了身侧的锦被。

    孟秋端了药汤上来,林琛雪站起来接过去,低下头舀起一勺尝了尝。

    汤药苦得林琛雪皱起眉,很难想象,萧徇是如何每日铁打不动吃这种东西的。

    林琛雪轻轻吹了吹,给萧徇递过去。

    林琛雪“还是难受吗。”

    萧徇全身酸软,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水,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双眸透着压抑的欲望。

    已经是午夜,萧徇仍然难以入眠。

    转眼间又过去两个时辰。

    房内点着清淡的沉香,烛影摇曳,光线昏暗。

    萧徇闭眼锁眉,在渴望的深渊中辗转徘徊,又强行让自己克制,侧身躺在床上,白皙的脸泛着不正常的红,呼吸粘稠而湿润。

    林琛雪坐在床边,看见萧徇的模样,隐隐觉得奇怪。

    中天寒蛊的人,身体奇冷无比,但萧徇这样,分明是热的难受。

    也许是蛊毒的什么副作用吧,林琛雪也没有多想,见身旁立春和孟秋急得直哭,忽然灵机一动,问道“娘子有那么多书,不如我给娘子读书如何”

    这样,萧徇也能转移一下注意力吧。

    萧徇的喘息声停了半晌,算是默许了。

    林琛雪随后拿了一本萧徇放在桌上的书,翻开第一页,她看清楚上面的密密麻麻的文字,不由得皱起眉“虞叔有玉,虞公求”1

    萧徇“旃。”

    林琛雪额头上冒出冷汗“虞公求旃。弗献。既而悔之,曰周”2

    萧徇皱眉,轻声道“谚。”

    林琛雪脸

    色铁青“周谚有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3”

    她从小学问就不好,许多生僻的字都不会认。

    萧徇书上的字,她十个字里,有八个都看不懂的,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林琛雪“”

    林琛雪近来陆续买齐了宠冠天下这个系列的所有话本,那话本子里的剧情精彩,十分引人入胜。

    而且话本中的生僻字不多,就算是有也有图画辅佐,林琛雪就算是靠猜也能猜出其中意思。

    于是,林琛雪便从袖中拿出第一本,给萧徇读了起来。

    “青黛只觉得仿佛要烧起来,只能被皇帝抱着进了内室。”

    “随后,寂静的房间里,便传来了床榻摇动的声音”

    林琛雪绘声绘色的读。

    萧徇躺在床上,仍然闭着眼,眉心却缓缓皱了起来。

    林琛雪觉得话本子很有趣。

    每次男主和女主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会发出床榻摇动的声音。

    他们的床是有多旧呢,才会在睡觉的时候吱嘎作响

    还有女主每次晚上都会发出细碎的呓语。

    可这些作者,未免也太没有新意,为什么每个女主在睡觉时,都会呓语呢。

    久而久之,林琛雪便形成一种条件反射。

    只要一看到话本中出现“水声”“叫唤”“吱嘎声”这样的字眼,便是男主和女主睡觉了。

    林琛雪从未见过阿娘,小时候接触的最多的,便是阿爷了。

    虽然也不是很多。

    林琛雪以前曾经问过阿爷,小孩是从哪里来的。

    阿爷说是从肚脐眼里来的。

    夫妻只要在一起睡觉,便能有小孩。

    林琛雪觉得阿爷骗人。

    夫妻不可能睡一觉便能有孩子。

    她也看过一些话本里的图画,他们一定会拥抱,也会亲嘴,肯定会脱衣服的。

    不然为何良家出来的女孩,走在大街上不慎露出了手臂,便觉得轻浮了

    想到此处,林琛雪又想到宋翊,胸腔又郁结起来。

    她只是在外到处奔波,便让宋翊这样想她。

    那萧徇,又会让人怎样想她呢。

    男女向来是授受不亲的,就算是牵个手也是大忌。

    只有十分亲密的人,才能同床共枕,为何话本子中,不多描写一下床上的温存

    林琛雪读完第一本宠冠天下,就像是炫耀自己喜欢的东西般抬起头,清澈的眼眸投向萧徇。

    林琛雪忽然发现,萧徇的床单已经全部打湿了。

    深绿色的床单上,水痕格外明显。

    林琛雪一愣“怎么回事”

    她下意识伸手一摸萧徇的被子,果然已经全是潮湿了,却见萧徇身体触电般缩了缩。

    萧徇看到林琛雪茫然的神色,目光微寒,冷声道“出去。”

    凌晨,太医纪斐提着药盒,匆匆赶到客栈。

    纪斐是皇帝亲自任命给萧徇看病的女官,也是宫中为数不多的女医官。

    她平时都是在宫中给高品级的妃子们看病,若是萧娘子身体不适,她则会亲自出宫。

    纪斐穿着一袭墨绿绣襟褙子,把着萧徇的脉,微微蹙眉“天寒蛊乃是吞噬人心智的邪毒,大量的热剂又容易引发春情,娘子要想好受些,中蛊期间应当忌房事,为了昨夜又动了情呢。”

    因为林琛雪念话本子时,那些话本子里的隐晦意思,林琛雪不能读懂,但萧徇却能听懂。

    蛊毒有迷惑人心智的作用,萧徇虽然极度克制,却也控制不住的去联想,只觉得烈火焚身,七情六欲都被勾起来。

    萧徇淡淡道“我知道了,下次会注意的。”

    纪斐叹了口气,帮萧徇开了几味调理身体的药。

    纪斐“我已经让手下的人去西夷探查这蛊毒的解药了,还请娘子再忍耐一段时间。”

    萧徇无声的看着顶上轻纱的床帐,并未言语。

    纪斐早就和萧徇说过,她身体极寒,需要用热剂才能压制寒毒。

    可这热剂,说到底原理和春药相同,能让人发热不假,副作用却极大。

    如果常年服用,身体会变得极其灵敏,后果不堪设想。

    纪斐“热剂本是无害,忍耐却有害处,娘子与其强忍过每个夜晚,不如找个枕边人纾解,男人本就阳气极盛,不仅能纾解春情,还对身体也能有极大的恢复。”

    萧徇哑着嗓音问道“除了热剂,难道就没有其他药能缓解天寒蛊”

    纪斐为难“有,但是很难得。”

    “娘子的寒蛊,世间有一物能解,便是北境昆仑山中的火浮玉,火浮玉至阳至刚,若是佩戴在身边,能让人感觉不到寒冷。”

    “但是听说,这玉如今在犬戎王手中。”

    纪斐离开后,萧徇恹恹的躺在床上。

    林琛雪已经被晾在门外罚站很久了。

    她不知道昨夜,为何突然惹萧徇生了气。

    好心给她读话本子,怎么就做错了

    真是莫名其妙。

    忽然看到立春从楼梯处跑了上来“阎姑娘来了,娘子见是不见”

    萧徇咳嗽几声,眼角微微泛红“让她进来。”

    立春应了一声,转身想走,忽然听见萧徇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让他不要再站了。”

    林琛雪得到解脱,立马气呼呼往外走。

    下楼梯时,她忽然闻到一缕清雅的淡香。

    林琛雪愣了愣,耸动鼻翼。

    这香味很特别,她还从未闻过这样的味道,像是冬日里,漫天大雪中的寒梅。

    可这明明是春天,哪里来的雪

    楼下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林琛雪抬起眸。

    一个头戴斗笠的女子走了过来,她穿着藕荷

    色的对襟羽纱衣裳,暴露在外的皮肤白皙如雪,如同弱柳扶风,和林琛雪擦身而过。

    林琛雪回头多看了她两眼,便大步走出了客栈。

    旅人轩楼下行人很多,沿途都是叫卖的小摊。

    不远处有个摊位,一个男人站在中央,给周围人示范如何拆新型的鲁班锁。

    他的身边围着一群垂髫小儿。

    林琛雪的目光,快速在他们身上扫过。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透着不易觉察的兴趣。

    从她记事起,便在后院骑马弄剑。

    林琛雪能将山花鬼钱耍的风生水起,但却从未摸过九连环。

    林琛雪看得兴致勃勃,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这位郎君都那么大了,怎么还看这九连环啊”

    林琛雪猛然回头,看见自己身边站着一个模样俊俏的少女。

    少女大概十五六岁年龄,生得粉嫩可爱,身穿粗布做成的衫裙,双手背在身后,弯着眉眼,笑眯眯的看着她。

    林琛雪认得她,这是旅人轩客栈的跑堂伙计,名叫阿韵,人挺不错,前几天她们还聊过天。

    阿韵的身世也很惨,她很早没了阿娘,被父亲弃置在路边,又被好心的客栈掌柜给捡回来,平时在客栈打杂。

    林琛雪绷着脸“我喜欢,不行吗。”

    阿韵笑着举起手“郎君玩过这个么,陪我玩一会儿”

    阳光下,少女手中穿着红色的丝绳,林琛雪微微一怔,不知道这是何意。

    阿韵“这叫翻花儿,你就食指勾着这里,翻一下。”

    林琛雪照着阿韵的说法,食指和拇指穿住绳,稍微翻了一下,原本缠在女孩指尖的红绳,就变成另外一个模样。

    阎袖招在房间坐定。

    萧徇抬了抬眼,温声道“多谢袖招前日帮我打探消息,我送你的锦缎,可收到了么。”

    “收到了。”阎袖招倚着案,笑吟吟的说道。

    萧徇身份地位尊崇,但为人温和。

    就算阎袖招只是一位风尘女子,萧徇该有的礼数,从来不会缺。

    这也是为什么,阎袖招会愿意帮萧徇做事。

    萧徇连坐都坐不起来,只觉得全身酸软,稍微动一下都能引起欲念,只能躺在床上,看着她。

    阎袖招“你若是实在想,我可以帮你解决的。”

    萧徇淡淡道“我倒是忘记了,名妓之间倒是倒是很兴这个。”

    阎袖招神色慵懒,笑得风情万种“可惜啊,萧娘子位高权重,春满楼不知有多少姐妹想给娘子,但娘子偏偏不兴这个。”

    大楚不仅好男风,也有不少贵女好女风的。

    有许多权贵女子,偷偷在家中豢养女孩儿,闲暇时玩乐。

    只是比起男风,这种事实在是太见不得光。

    贵女们虽然有这种癖好的,但也极少暴露于人前。

    相比之下,风尘之地要显得开放许多

    。

    两人寒暄几句。

    “对了,”阎袖招“方才在门外看到那郎君,长得十分漂亮,那可是你新招的面首”

    萧徇什么也没说,算是默认了。

    阎袖招“昨日你那小面首来春满楼了。”

    萧徇眉心微微一动。

    “他真是很乖,眼睛都不瞟一下,宁愿盯着眼前那丑人,也不盯着我们姐妹看一眼呢。”

    阎袖招也知道面首对萧徇来说是什么。

    萧徇纳面首,完全是被逼无奈,对于被纳进府中的面首,也完全是有种放养的态度。

    面首们完全可以有自己的生活,萧徇更是不会对他们动情。

    阎袖招“既然知道了他是萧娘子的面首,那日后他再来,我必亲自陪侍款待。”

    萧徇沉默的听她说完。

    萧徇忽然说道“他年龄小,以后若是再去,别让他进门。”

    2

    林琛雪在外面逛了一天,回来时已近黄昏。

    萧徇的身体好些了,从床上挪到榻上,正在吃粥。

    黄昏笼罩在女人清瘦的肩膀上,她只穿一件挑丝雀纹褶缎裙,墨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脸色苍白,如此看去,端的是天姿国色,楚楚动人。

    林琛雪才不理她,兀自在地上坐了,心里还在琢磨着翻花的事。

    萧徇看了她一眼“七郎。”

    林琛雪蓦然抬头“嗯”

    萧徇抬手,旁边的立春急忙拿出另外一个盒子递给她。

    萧徇捧着木盒“这是我让立春去城门集市买的玩意,你看看喜不喜欢。”

    林琛雪愣了愣,脸嗖的一下红了。

    萧徇又要送她何物林琛雪好奇,连昨夜和萧徇发生的那点“不快”也忘记了。

    萧徇将盒子揭开,林琛雪看清楚里面的东西,不由得愣住了。

    盒子中央,躺着一把暗金色的短剑,鞘上鎏金闪烁着昂贵的光泽。

    林琛雪将短剑从鞘中抽出来,但见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麒麟纹路,剑身在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光泽,做工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而且剑柄上,还有一个小小的锁扣,可以缠在手臂上,隐藏在袖中。

    萧徇笑了笑,狭长的凤眼弯起“此件据说是出自江州著名的铸剑师杨夫人之手,用光铁玉做成,削铁如泥,剑尖淬毒,千年不消。”

    林琛雪瞳孔微微紧缩。

    哪怕是以前在林府,她玩刀玩剑,都从未用过做工如此精良的凶器

    萧徇“七郎既然为我近卫,自然需要一把像样的武器。”

    萧徇微微抬眼,温声道“不知七郎可喜欢”

    林琛雪自然是喜欢的不得了,她盯着匕首,抿了抿唇“多谢娘子。”

    萧徇精神不好,用过晚膳后,便被立春扶着,躺回床上看书。

    林琛雪躺在地上,兀自想着心事,忽然听到

    敲门声。

    她现在已经是萧徇的近卫,和萧徇待在一个房间里,什么活都能干,林琛雪听到敲门声,便站起来,拉开了门。

    萧徇抬眸,神情淡漠如霜。

    是阿韵。

    阿韵手中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馄饨“郎君,这是本店送的夜宵,你们要不”

    这是旅人轩客栈天字号套房的福利,因为这是客栈最高级的房间,所以每天晚上都有夜宵赠送。

    她们在客栈暂住的半个月中,阿韵每晚都来。

    林琛雪知道这是惯例,也没请示萧徇的意见,笑了笑“端进来罢。”

    林琛雪今天才和阿韵玩了一下午,对她颇有好感。

    而且她来送夜宵已经成了习惯,前几日都是林琛雪亲自将馄饨端进来,而今天林琛雪便理所当然的,让阿韵进房间。

    阿韵莞尔一笑,莲步轻移,将馄饨端了进来。

    她来到房间中央,看到躺在床上沉默不语的萧徇,微微一笑“不知是娘子要用,还是郎君要用”

    林琛雪“你放在”

    她话还没说完,阿韵手中的汤碗砸烂在地上,四分五裂。

    阿韵忽然变了脸色,抬起手来,袖中迸射出几枚锋利的短箭,连续几发朝着萧徇射过去,变化来的猝不及防,林琛雪瞳孔骤然紧缩,立马翻了出去。

    她的动作极快,身体化作一道虚无的残影,已经抓住空中的箭。

    林琛雪身形一闪,腰部微斜,手腕一晃又抓住其它的箭。

    阿韵眼角发红,看着萧徇的眼神充满厌恶,手中拿着一把匕首朝着萧徇冲过去。

    萧徇淡淡的坐在床上,林琛雪擦着地面飞扑过去,下身倒转,朝着她商曲穴猛地踢去,阿韵防不甚防,瞳孔骤然紧缩,她实在是没想到,这个皮肤白皙的孱弱少年,居然会那极其诡异,向来以“快、灵、美”著称的南齐拳法。

    林琛雪单足而立,转眼间挡在萧徇面前,手足飘逸,如同起舞,刹那间四面八方都是掌影。

    阿韵只觉得腿一软,下一息跪在地上。

    林琛雪将她压住,女孩狠命挣扎。

    林琛雪就算是再不明白,如今也知道这是刺客。

    她心跳如鼓,手臂颤抖,大脑一片空白。

    “我早就发现你有问题。”萧徇静静的看着阿韵,温声道“谁让你来的”

    阿韵趴在地上,破口大骂“我不会说的你这妖女,不得好死”

    萧徇笑了笑,淡淡道“这么漂亮的脸,若是受了刑,倒也可惜。”

    阿韵全身剧烈颤抖,被林琛雪锢住后颈大椎穴,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萧徇忽然投掷出什么东西,眉眼温柔,笑容和煦“七郎,杀了她。”

    “哐当”

    一把闪烁着寒光的短剑,就那样落到林琛雪脚边。

    这是刚才萧徇送她的袖剑。

    林琛雪低头,目光和少女对上。

    阿韵的眼神充满仇恨,和今日在街头翻花时截然不同。

    如今她是萧徇的近卫,这原本是林琛雪该做的事,但如今她只觉得喘不过气,后颈仿佛压着千钧重的东西,根本抬不起头来。

    萧徇在朝廷中立了许多敌人,行走在外,任何时候都会遭人毒手

    萧徇眯眼,神情困惑的提醒“怎么了七郎,这是刺客。”

    阿韵忽然张开嘴朝着林琛雪的手腕咬下去,林琛雪松开手,阿韵如同泥鳅般从她身下钻了出去,从窗口溜走,很快消失在漆黑的街道口。

    房间陷入一阵死寂。

    林琛雪呆在原地,周围安静的,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林琛雪不明白,为何每日准时准点来给她们送夜宵的,今日下午在街头和她玩翻花的人,居然是刺客。

    萧徇看着林琛雪,语重心长的说道“她知道我难以接近,自然从一开始就每日送夜宵过来,而今日下午,她在街头和你玩翻花,更是为了打消你的警惕。”

    林琛雪愣愣的听着,脸色惨白。

    萧徇“七郎,我不是让你杀了她吗。”

    萧徇抬眼,深深看她“你现在是我的近卫,最要紧的,不是保护我的安全吗。”

    萧徇素来柔和,就算是训话,声音也很轻,几乎没什么威慑力。

    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这已经是她十分不悦的声音。

    林琛雪跪在地上,盯着刚才阿韵逃走的窗口,有些无措“我不知道那是刺客。”

    萧徇“刺客不止是和话本中那样身穿黑衣,体态健壮的,他们会以任何形态出现。”

    萧徇笑了笑“刚才那个女孩,也许是个男人。”

    男人

    林琛雪嗫嚅“为什么一定要杀人我、我能保证不让刺客接近娘子的身,用不着杀她。”

    她对自己的武功绝对自信,从小她比武就没输过,而且,刚才千钧一发,她不就轻易化解了吗。

    这还是第一个敢和自己顶嘴的人,萧徇看着她笑,声音温柔“总有你防不住的时候呢,你不够狠,害的只有自己。”

    “他们可是为了杀你而来。”

    林琛雪眼神闪烁,眼角的余光瞟到地上那把短剑“不、不会的,我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如此不听话。萧徇眼中闪过淡淡阴霾,翻身闭上眼。

    她乖巧的像是相信了林琛雪的话“但愿如七郎所言。”

    屋内光线昏暗,地上一片狼藉。

    孟秋和立春早就听到声音走进房间,看到满屋凌乱,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不知所措的看着床上的萧徇。

    萧府的修缮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转眼间便到了小满,空气中已经弥漫上淡淡的暑气。

    宫中,皇帝的龙体,听说是有了康愈迹象。

    皇帝龙颜大悦,打算举行一场宫宴,宴请群臣。

    萧徇作为圣上妻妹,

    自然收到邀请。

    萧徇在客栈中接了旨。

    传旨太监走后,林琛雪看了眼萧徇,说道“娘子,这次宫宴,仆能陪你去不”

    “怎么。”萧徇垂眸看着窗外,身穿蟒袍的公公上了辇轿,逐渐远去“七郎也想去”

    林琛雪绷着脸,一板一眼的说道“因为我如今是娘子近卫,宫宴人多手杂,我想陪侍在娘子身侧。”

    自从那日阿韵的事件发生后,林琛雪便不想直视萧徇了。

    她觉得萧徇这个女人,太过于残忍恐怖。

    但是为了打听父亲入狱的真相,林琛雪还是得留在萧徇身边。

    林琛雪和萧徇在一起相处的每一刻,都觉得如坐针毡。

    萧徇似乎没有觉察到林琛雪眼中的疏离,吃着桌上雪白的粽子糖,淡淡点了点头。

    萧府已经修缮的差不多了,萧徇便搬回府中居住。

    整个萧府如今都焕然一新。

    林琛雪跟着萧徇一起回到府中,正准备转身回荷花堂,萧徇忽然叫住了她“七郎。”

    林琛雪回头,看见萧徇坐在轮椅上,眸中带着不易觉察的笑意“过来,给你个东西。”

    那晚上林琛雪完全是无心之失。

    萧徇知道他的年龄小,自然不会和她计较。

    林琛雪微微一怔,便走过去,看见萧徇从孟秋手中,接过来一个木盒。

    木盒揭开,里面是最新版的九连环和鲁班锁。

    林琛雪愣住了,呆呆的看着萧徇“这是给我的”

    萧徇颔首。

    萧徇“今日离开客栈时,我让孟秋买的,不知七郎是否喜欢。”

    林琛雪耳根涨红了。

    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十分复杂的情绪,她虽讨厌萧徇,但这个东西,她是真的特别喜欢。

    林琛雪看了一眼萧徇,脑海里忽然闪过什么。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被宠幸的滋味

    林琛雪回到房中,将这把坐在桌前玩了一会九连环,简直是爱不释手。

    林琛雪刚将链子扣上,忽然听到敲门声。

    林琛雪立马将桌上的玩具全部藏起来,来到院口打开门。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站在门口。

    林琛雪当即愣住了。

    老头身穿圆领袍,满脸严肃,一看到林琛雪,便道“在下是奉萧娘子之命,来叫郎君读书认字的”

    林琛雪简直是欲哭无泪了,她原本还想好好在房间里玩九连环,谁知道来了这么个老大爷。

    肯定是那晚上她给萧徇读书,那本书上十个字她认不出八个。

    早知道就不给萧徇念了。

    林琛雪从小就讨厌读书,万般不愿的跟着萧徇派过来的教书先生坐在房中。

    老头姓范。

    范先生拿出一册书卷,递给林琛雪,清了清嗓子“郎君,请翻到

    第一页。”

    林琛雪也不知道这本书是什么,硬着头皮翻到第一页。

    范先生“读第一段内容。”

    林琛雪心里简直是恨死萧徇了“桓公既得管仲设轻重鱼盐之利,以赡贫穷、禄贤能”4

    林琛雪很快发现,这似乎是萧徇的书册。

    书本上还有许多萧徇自己的批注,她才不至于完全读不出来。

    范先生满意的点头,开始给林琛雪讲解上面的意思。

    林琛雪从小看的最多的就是话本,话本上的故事清晰易懂,冲突感极强。

    不像这史书,那么长的一段话,像是废话,林琛雪不知道有什么用。

    转眼间两个时辰过去。

    范先生起身离开,临走之前说道“日后老夫每日下午都会来此处,与郎君读两个时辰的书。”

    林琛雪只觉得自己的天要塌下来了。

    范先生走后,林琛雪脑海里全是刚才读的晦涩古文,只觉得手中的九连环都不好玩了。

    萧徇真是讨厌残忍就算了,还逼她读书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啊

    林琛雪趴在桌上,忽然又听到院外传来敲门声。

    林琛雪拉开院门,看见除夕站在门口。

    那日在政事堂外遇到除夕,林琛雪十分感激她告诉了自己那么多关于萧府的事,与她一直联络不断。

    几月未见她,林琛雪有种亲切之感。

    除夕“那日太子搜府,场面好生血腥有好多面首受到惊吓,都病倒了,幸好那日我家去了,没有看到那般恐怖的场景。”

    除夕羡慕的说道“阿七,这次只有你跟着娘子出去了,他们嫉妒的紧呢。”

    “说你现在是萧府第一得宠。”

    林琛雪耳根都冒着热气,低声嘟囔一句“我才不稀罕呢。”

    虽然说萧徇送她玉扳指,又送她九连环,但是,谁会稀罕一个残忍的女魔头宠幸自己啊

    她只不过是迫于局势,才对萧徇笑脸相迎的。

    “”

    除夕也觉得阿七可怜。

    阿七这般有才气的男儿,进萧府当男宠只不过是迫不得已,肯定是不甘心沉沦于娘子膝下的吧。

    林琛雪这次回来,完全是变了个样。

    原本破旧的衣衫,变成了鸦青色团花束腰裰衣,又干净又漂亮,还带着一个玉扳指。

    除夕“这是娘子送你的她真的很宠你啊。”

    林琛雪抚摸着玉扳指,笑容尴尬“是啊。”

    能不能别聊这个话题了。

    “恭喜你啊阿七,”除夕“这次我也给你带了一份礼物。”

    林琛雪眼睛一亮,整个人趴在桌上,问道“除夕姐姐,你给我带了什么礼物”

    除夕“你猜猜”

    林琛雪“好姐姐,你和我说吧。”

    除夕脸色绯红,林琛雪真的很会

    撒娇,甜甜的将姐姐喊了几遍。

    阳光下,少年的脸上仿佛敷了一层薄粉,深邃的桃花眼清澈如水,唇红齿白,漂亮非常。

    除夕眼神躲闪,把东西给她。

    居然是个淡紫色缎绣荷包,莲花刺绣针针分明,在阳光的照耀下栩栩如生。

    林琛雪愣住了“这是你绣的吗。”

    除夕含羞带怯地点头。

    夜色悄悄降临,月光寒凉如水。

    墨香阁已然是药香弥漫,萧徇只着一件素白中衣,皱眉喝着药汤。

    药汤很快见底。

    萧徇闭眼休息。

    孟秋在旁边,迟疑道“今日让范先生去教七郎念书,七郎不太喜欢。”

    萧徇笑了笑“料想也是。”

    最近天气和暖,萧徇的身体也好了些,她休息完,睁开眼“让七郎来吧。”

    孟秋认为,娘子真的很喜欢这个漂亮的小面首了。

    又是送玩具,又是请先生来教他读书的。

    孟秋应了一声,快步走出去。

    萧徇披了件湖蓝色软烟罗,淡淡在案前坐下,侧眸看铜镜中的自己,拿了青瓷盒挑出点胭脂,唇轻轻一抿。

    立春走进来,满脸欲言又止。

    萧徇的脸在灯火的照耀下天姿国色,她盯着铜镜,慢悠悠的问道“除夕找七郎,说什么了”

    立春说道“除夕给阿七送了东西。”

    萧徇微微挑眉。

    立春硬着头皮,将林琛雪在除夕面前撒娇的事,给萧徇说了一遍。

    在娘子面前那么矜持,好像娘子欠了他几千钱似的,在别的丫鬟面前就撒娇。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送的是个荷包呢,是除夕自己绣的,用了很大心。”

    萧徇“七郎收了么。”

    立春“他没收。”

    萧徇诧异的挑眉,饶有兴趣的问道“如此心意,为何不收啊。”

    立春“他不仅没收,还直接和除夕说,他不喜欢女子他是个断袖,让除夕不要错付了。”

    萧徇“”

    今日在屋里,除夕拿出荷包的时候,林琛雪就已经觉察到不对劲了。

    林琛雪虽然从小没了阿娘,但她却是看话本长大的。

    她自然知道,女主和男主,一般都是用荷包定情的。

    更何况除夕还亲手绣了荷包给她。

    这般心意,可想而知。

    林琛雪不免有些悚然,她还从未被女子喜欢过。

    若是任由这样的情谊发展,那她和话本子里的渣男,有什么区别

    所以林琛雪用自己是断袖的这番言辞拒绝了她,看着除夕哭着从荷花堂跑出去,心情好生复杂。

    林琛雪郁闷的在房间里继续解九连环,忽然又听见院外传来敲门声。

    林琛雪一个激灵坐起来,跑

    到院中打开门。

    孟秋站在院外“阿七,娘子让你过去陪着。”

    比起最开始,孟秋对林琛雪的态度,明显要好了些,看林琛雪的眼神,隐隐有了些看自己人的意思。

    林琛雪虚弱的说道“我最近旧疾发作了。”

    孟秋啊了一声“怎么每次夜晚叫你,你的旧疾就发作”

    林琛雪最近确实经常有胸闷气短的感觉,应该还是由于裹胸的缘故。

    林琛雪嗔道“原本是没有发作的,只是今日白天,那位范先生逼我读了许多书,我现在胸口还隐隐作痛。”

    孟秋“”

    林琛雪在外面和萧徇一起住客栈时,因为萧徇事情多,身边又有两个丫鬟,林琛雪倒是没有怕过萧徇要“宠幸”她。

    但是回到萧府,周围都是诗情画意的景色,想必萧徇又有了闲情逸致也说不定。

    林琛雪提醒道“孟秋姐姐,请你说与萧娘子知道,我现在已经是她的近卫,我就不能再当面首了,这是她亲口答应过的”

    林琛雪是越来越觉得,萧徇虽然冷酷残暴了些,还挺好拿捏的。

    能给萧徇当近卫,谁想给她当男宠啊。

    反正今夜又没下雨,萧徇的天寒蛊也不会发作。

    “”

    所幸,萧徇没有再派人来找过她。

    清晨,林琛雪醒过来,盘腿坐在床头数钱。

    林琛雪清点了下剩余的银钱。

    之前支付了萧徇好几天的客栈费,林琛雪身上的钱,基本上已经用完了。

    只剩下十个铜板。

    林琛雪拿着剩余的钱出了府。

    自己是女子这件事,是断不能让萧循发现的。

    可如今萧徇已经认识了自己,并且和自己越来越熟。

    林琛雪打算出门采办点东西,以防万一。

    林琛雪来到自己想要的店铺前时,天已经大亮,店铺已经开张。

    林琛雪信步而入。

    这家店是京城有名的暗店。

    顾名思义就是专门卖销魂用品的店铺。

    林琛雪之所以会知道这个店,是因为进萧府之前,曾经来这里买过软棍,多亏此物缠在腰间,她才能蒙混过搜身的那关,顺利进入萧府。

    老板一看见这个身穿青袍的小郎君走进店,立马扬着笑脸迎过来“爷,您又来啦请问这次想要什么”

    林琛雪“你们这里,有蒙汗药吗。”

    老板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便从柜台上,拿出个木头盒子“爷,本店的招牌儿就是这个。”

    林琛雪挑起木盒的盖子,往里面看了眼。

    老板的笑容开花似的,谄媚道“爷上次在我这买的那家伙还好用不我能保证,这蒙汗药比那玩意还要好用”

    林琛雪打断他,不耐烦道“帮我包半斤。”

    老板忙不迭帮林琛雪包了半斤蒙汗药

    “爷,您拿好。”

    林琛雪随后将钱递给老板,抱着木头盒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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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腹诽,这小郎君脸皮子太薄了,提到那家伙耳根子红得跟什么似的。估计是个天残吧,不然他上次来,买什么那玩意儿呢。

    林琛雪这几日都装病在院中,没有和萧徇见过面。

    范先生每日下午,都定时来教林琛雪读书,林琛雪一副柔弱不堪的模样,也没怎么读进去。

    而很快就到了宫宴的日子。

    宫宴是林琛雪自告奋勇要去的。

    关于父亲,她有些事情,必须在宫宴上弄明白。

    毕竟自己在朝廷中并不认识什么人,唯一能接触到相关人物的地方,就是皇帝的宫宴了。

    这日,林琛雪早早的,便等在萧徇的宅院门口。

    萧徇坐着轮椅,身穿一袭绯色缕金牡丹蜀锦衣,墨黑的长发用金簪挽起,珠翠钗环在阳光下摇曳生姿,愈发衬得她明艳逼人。

    林琛雪“娘子。”

    萧徇淡淡看她一眼“旧疾好了”

    林琛雪顿了顿,心虚道“好了。”

    孟秋在旁边看着,真心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薛七,应该是她看过的活得最滋润的面首了。

    虽然说他在娘子面前,该有的礼数一点也不少,但始终是让人觉得缺点什么。

    最开始孟秋也不知道哪里奇怪,到后来孟秋终于明白了。

    眼前这少年,缺的是对娘子的狂热。

    其他的面首,患得患失。

    被娘子招幸,便欣喜如狂。

    就算是平日身体不适,也都会尽力隐瞒下去,就算是强撑着,也要在娘子面前露脸。

    哪像他这样的。

    生了病就请假,也不怕娘子另寻新欢

    3

    今日宫宴,主要是为了庆祝皇帝龙体康愈。

    云光殿內欢笑声不断,玉盘珍馐香味扑鼻,觥筹交错。

    太子因为上次巫蛊事件,在龙啸宫挨了皇帝一脚,又在金阳殿被禁足了好几个月。

    但今夜,太子身穿蟒袍,愈发衬得容颜俊美,丝毫看不出前日所受的打击。

    他的身形挺拔如松,全身上下都是勃勃朝气。

    太子阴沉着脸,看着萧徇被人搀扶着站起来,冲着皇帝行大礼“为恭贺皇上龙体痊愈,奴婢寻了江南扶乐镇最有名的工匠景延年打造了这套瓷器,请皇上笑纳。”

    皇帝身穿一袭明黄龙袍。懒懒的倚靠在榻上,已经是骨瘦形销的模样,许是大病初愈,他的面色蜡黄,气色很不好。

    听闻萧徇的话,他抬了抬眼皮。

    小太监捧着木盒上来。

    只见木盒揭开,里面居然是十二盏光彩流动的彩瓷。

    彩瓷上用极其精湛的笔法,绘制着徐徐如生的春宫图。

    皇帝拿起一盏彩瓷,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把

    玩着。

    但见上面描绘着一对少男少女,神色放荡的正做纠缠状。

    皇帝龙颜大悦,原本满是疲色的脸上,竟然是难得的浮起笑容“到底是萧卿对我忠心,只是不知道这次太子,送了我什么”

    太子急忙让人拿来几册书卷,笑着说道“父皇,这是儿臣送您的诗集十册,是儿臣亲自主持编撰的,收录了近五十年大楚有名诗人的著作。”

    皇帝能看见的瓷器,下面的人却看不见。

    林琛雪还是第一次面圣,皇帝消瘦的让她吃惊,她有些好奇萧徇到底送了什么。

    但看到皇帝笑得如此放荡,只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也许是话本子一类的,因为林琛雪每次看话本子的时候,也会笑的这样傻。

    林琛雪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萧徇媚上,忽然感觉衣摆一沉。

    萧徇拉了拉她。

    林琛雪低头,萧徇说道“你在此处等我。”

    林琛雪只好说道“是。”

    萧徇淡淡看了她一眼,随后便被立春推着离开。

    林琛雪微微抬眼,看见不远处胡子花白的老头恭敬的垂手而立。

    老头的旁边还站着好几个男子,各个低眉顺眼,神情谦恭,似乎在等萧徇。

    萧徇好歹是个未出嫁的女子,这般不避讳的和外男说话,也真是千古罕见了。

    林琛雪目送着萧徇远去,目光转了转。

    她先是迈出一小步,随后便又迈出一步。

    “”

    反正萧徇也看不见自己。

    也许是自见面以来,萧徇对她实在是太过纵容。

    林琛雪在老虎头上撒野,撒的是越发熟练了。

    两个时辰过去,宴席已经过半,已经有许多官员不甚酒力,自行去御花园醒酒。

    就连皇帝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因此席间松散,林琛雪并不引人注意。

    周围三三两两有官员聚在一处聊天,细碎的交谈声,陆续涌进林琛雪的耳朵。

    林琛雪微微蹙眉,正欲仔细听,眼角的余光,忽然注意到有什么人不远处看着她。

    林琛雪猛然回头,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身穿紫绡翠纹裙的女孩抱着手,靠墙而立,冷冷的看着自己。

    林琛雪瞳孔骤然缩了缩,大脑嗡的一声,心跳如雷鸣。

    听双,唐听双。

    林琛雪儿时曾在天凝唐家住过一段时间,与唐二娘唐听双关系要好。

    唐听双是林琛雪最好的朋友。

    记得那时,林琛雪因为生了一场大病,不得已只有被祖母送去气候温暖的天凝,暂住半年,住在管理马政的太仆寺少卿唐霍家。

    那时候林琛雪人生中只有练功、习武,什么都不懂。

    唐听双文武双绝,一张大弓使的如鱼得水,她与林琛雪一起看话本、教林琛雪放风筝、半夜带着她

    偷偷出府逛街。

    在唐家,没有刀光剑影,也没有背不完的武学功法。

    那段时光,是林琛雪最开心的时光。

    没想到今日,唐听双也来参加了宫宴。

    林琛雪有些欣喜,但又很担心,生怕唐听双认出自己,只得装作没看见她的模样,大摇大摆的走过去。

    唐听双眯眼,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她。

    林琛雪抬头,看着她。

    唐听双“你是萧徇的面首”

    林琛雪硬着头皮,勉强笑了笑是。”

    唐听双看着她,眼中满是鄙夷“萧贼祸国,残害忠良,行为荒谬,没想到这次,居然带男宠参加宫宴,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林琛雪平静的看着她“这就是娘子的不是了,好好的为何要说我的妻主呢。在我眼中,她是天底下最好的人,请你不要这样说她。”

    唐听双冷冷的看着她。

    她自然是看不起眼前的少年的。

    因为他是萧徇的面首。

    面首这种东西,没有尊严,地位卑贱,白日人模狗样,晚上就在妻主那里讨巧卖乖。

    要不是眼前的男孩长得像林琛雪,唐听双根本不会搭理他。

    唐听双转身就走。

    “”

    林琛雪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很不好受。

    若不是家中发生了那种事,她又怎么会假扮面首进萧府

    突然,林琛雪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林琛雪回头,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站在身后,瞪着眼睛看自己“兄台容颜俊美,以前怎的从未见过”

    林琛雪扯了扯唇角,冲他行了拱手礼“在下薛七,是萧娘子的亲眷。”

    “哦,原来是萧家人,难怪生的一副好仪表。”少年笑着说道“在下曾听家父说,梁国公萧誉生得一副美髯,容颜俊美非常,当年行走在京城街头,还曾掷果盈车,兄台想必是得他真传了”

    “不知兄台是萧娘子哪房的亲戚”

    梁国公萧誉,是萧徇的父亲,这个林琛雪也是知道的。

    林琛雪讷讷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少年倒是很上道,见林琛雪不答,并没有缠问下去,立马向她拱了拱手“家父是礼部侍郎云安成,我叫云子推。”

    云子推说罢,便招呼林琛雪到自己座位坐下,替她斟满酒。

    云子推年纪极轻,非常健谈。

    林琛雪喝着酒,很快就与他熟络起来。

    云子推“兄台姓薛,想必不是萧家嫡系一脉的亲眷吧”

    林琛雪尴尬的笑道“其实我和萧娘子的亲戚关系,隔得很远,对于她们家的事,也不太清楚。”

    云子推“如今我大楚内忧外患,内有贼寇并起,外有胡人虎视眈眈,唉,若是梁国公仍在,不至于此也。”

    林琛雪“梁国公”

    “梁国公有八子,各个是铁骨

    铮铮的好男儿,

    每每出征,必然父子齐上阵,贼寇闻风丧胆。犬戎那孙子什么时候肖想过我们大楚”

    林琛雪微微一怔。

    她只是听说过,萧徇的父亲是梁国公萧誉,地位显赫。

    但她不知道,梁国公居然也是武将萧家竟然也是将门之家

    “当年梁国公五战五捷,是我大楚赫赫有名的战神只可惜出征南齐战败而死,不然如今定能继续守护我大楚四方的。”

    云子推一下子收了扇,说道“你道萧娘子的地位为何如此尊贵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和她家族的恩荫有关”

    林琛雪听着听着,不由得诧异起来。

    阿爷为何,从未和自己讲过萧家的事情

    “怎么了薛兄,”云子推伸出手,在林琛雪面前直晃“你在听我说话么”

    林琛雪回过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在想,梁国公真是一位大英雄。”

    和他女儿萧徇,完全不一样。

    云子推“可不是么,当今林将军”

    云子推说到这里,立马捂住嘴,眼神四顾,不敢再说下去。

    林琛雪听到他的前几个字,脸色不由得微微沉下来。

    林琛雪喝了些酒,脸颊微微泛起红,身上也染上酒气。

    林琛雪迟疑了下,问道“云兄,我想问你一件事。”

    云子推问道“什么事,薛兄但说无妨”

    林琛雪“大将军被撤了下来,如今是谁抗虏”

    大将军林慎行,在大楚无人不晓。

    如今大楚内有农民军起义,外有胡人威胁,就是林将军常年守在北境,才让大楚有了片刻安宁。

    但是这次林将军出征半年,竟然以通敌叛国的罪名被押了回来,这也是轰动整个京城的大事。

    虽然这件事还在调查中,但官场上的人,无不是讳莫如深。

    云子推微微变色,没想到林琛雪会在这等宫宴上提这个,压低了声音道“是广威将军熊清原。”

    林琛雪愣了愣。

    林琛雪隐隐觉得有不对的地方,但不知道是哪里不对。

    云子推和林琛雪说着话,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个老头正怒气冲冲的朝着这边走来。

    云子推出了一身冷汗,忽然就拍了拍她的肩膀“薛兄,我爹抓我呢,我有事先走了,等会继续聊啊。”

    他站起来,瞬间跑的无影无踪。

    林琛雪“”

    大殿另一边。

    萧徇正和吏部尚书孙文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家常。

    萧徇年轻,又是坐着,但周围的男人,没有一个脸上露出轻薄之色的。

    一个浓眉大眼的男人低垂眼眸站在萧徇身侧,和蔼的看着萧徇。

    萧徇问什么,他便有板有眼的回答。

    这是新任的兵部尚书韦允恩。

    萧徇会向皇帝举荐此人,出乎所

    有朝臣的意料。

    因为韦允恩是两朝老臣,秉性正直,从不拉帮结派,是个名副其实的中立派。

    更重要的事,这个韦允恩曾经在秦王手下带兵,算得上是半个秦王的人,后来得到举荐才进京为官,资历虽然够,但官职一直很不大不小。

    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往兵部安插人手,但萧徇居然选了这样一个人。

    忽然随行的孟秋走过来,凑到萧徇耳边,低声说道“薛七离了席,和云子推说了好长一阵子的话。”

    萧徇的表情不见波澜,只是脸色沉了几分。

    她刚才都已经和七郎说过,让他在席上等她,但他还是私自离席。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就和上次在旅人轩的客栈中一样,她的面首,根本就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中。

    全部都是敷衍了事。

    云子推走后,林琛雪百无聊赖的坐在席上,目光望向四周。

    雕刻着金龙的鎏金紫檀木长桌上,摆满了果品。

    各种各样的果类粘砌在盘中,别出心裁的层层架叠成龙凤状,几乎没有人动。

    果盘下方,黄金打造的盘中盛放各种精美的菜肴。

    不仅有各地土产,也有外国珍异,极尽皇家华丽。

    林琛雪低头,用勺舀着碗中的豆腐,这豆腐尝起来粘稠香甜,十分好吃。

    林琛雪问身边的小太监“小公公,请问这豆腐是怎么做的放了什么调料,味道如此好吃。”

    小太监睨了她一眼,自豪的说道“这豆腐不是普通的豆腐,这是用百只鸟脑酿成的,当然好吃了。”

    林琛雪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和这相比,萧徇却是每日穿着旧衣服,吃着白粥和咸菜。

    虽然萧府华丽,但那是前朝奸相贾岱的住宅,并不是萧徇自己的意思。

    “”

    她怎么会想起萧徇的好呢。

    林琛雪觉得自己的人生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正呆着,忽然闻到身后传来浓郁的酒气。

    林琛雪蓦地回头。

    刚才消失了许久的皇帝,不知何时摇摇晃晃的来到大殿中,浮肿的双眸,直勾勾的盯着远处。

    林琛雪微微一怔,皇帝的目光

    皇帝踹开身旁一个小太监,脚步趔趄来到唐听双身边,抓住她的手。

    唐二娘向来不喜和人交际,只是一个人坐在座位上,万没想到皇帝就这样来到她面前,拉着她就往内室走。

    唐听双被皇帝拽着,踉跄跟在他身后,瞳孔微微紧缩。

    皇帝不知道看了什么,脸色十分红润,似乎是极热,只穿了一件单薄中衣,不断地舔着嘴唇。

    他目光沉沉,紧紧的拉着唐听双,头也不回的走着。

    原本吵闹的宫殿,忽然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皇帝。

    大家都看到了,但都不敢阻止。

    天下女人都是

    皇帝的,皇帝每次宫宴,按照惯例都要从世家贵女中挑一位姿容最甚的“宠幸”一番。

    皇帝将唐听双拉进内室。

    “双儿”唐老先生原本在和同僚说话,看到这般场景,急的出了眼泪,站在原地不知该做什么好。

    皇帝荒唐,林琛雪早有耳闻,皇帝拉着唐听双进去,是想干什么

    林琛雪一阵冷汗,乞求的目光扫过四周。

    四周安静,那些身穿华贵朝服的大臣,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

    林琛雪攥紧衣摆,心里大骂皇帝,忽然看到那边廊下一个小太监垂手而立。

    林琛雪立马闪身出去,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皇帝身上,一时间还没有人看到她。

    小太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林琛雪一掌拍晕,林琛雪三下五除二将他身上的衣服脱去,套在自己身上。

    林琛雪紧跟着皇帝的脚步,走了进去。

    暖阁里,光线昏暗。

    唐二娘“陛下”

    唐二娘咬着唇,瞪着眼睛,呆呆的看着皇帝。

    皇帝已经脱去了上衣。

    借着昏暗的光线,她看见皇帝腹部上都是豌豆大小的血泡,不少流着淡淡的脓水。

    原来皇帝的龙体并未痊愈。

    看得见的地方没了血泡,但看不见的地方仍然有,甚至还更严重了。

    “还站着干什么”皇帝的脸色蜡黄,像是喝了酒,满脸的不耐烦,猛地推了她一下“跪下”

    她敢说不吗。

    曾经就有人反抗皇帝,直接被满门抄斩

    唐二娘屈辱的跪下来,皇帝兴致大发,迫不及待的开始解裤,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脆生生的声音。

    林琛雪“陛下。”

    皇帝回头,只见身后站着一个太监打扮的,唇红齿白的少年,正用那双清澈如水的桃花眼,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皇帝不由得看的呆了,呵斥道“大胆奴才,朕不是说不让人打扰吗”

    林琛雪“奴才比起这位娘子,更想伺候陛下。”

    林琛雪上前一步,天真的问道“陛下,宠幸我好不好”

    她话音未落,空气中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林琛雪的手心冒出冷汗,暗暗捏紧了拳头。

    皇帝微微眯眼,竟然是松开了唐听双的手,好整以暇的看着林琛雪。

    皇帝拿起旁边案几上的一杯酒“那你过来。”

    林琛雪松了口气,立马大步上前。

    皇帝抬了抬酒杯“将酒喝掉。”

    林琛雪迟疑了下,接过去,仰头一饮而尽。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哈哈大笑“爽快

    林琛雪扔掉酒杯,只是按照话本子里的那样,勾住皇帝的腰带,扯了一下,讨好的笑了笑。

    皇帝被她撩拨的鬼火冒。

    大楚本来就兴南风,皇帝丝毫不介意玩娈童。

    唐二娘虽然也长得好看,但看她被吓的花容失色的样子,一点情趣也没有。

    眼前这个小太监真是天生尤物,为何以前他从未见过

    皇帝也不想思考,直接将她压在身下。

    林琛雪神色凝重的看了一眼唐听双。

    唐二娘震惊的看着她,抿唇转身走了。

    皇帝摩挲着林琛雪的侧脸,紧紧的抱着她。

    这就是男女相拥的感觉吗。

    但林琛雪丝毫体会不到任何舒服,只是觉得恶心想吐。

    皇帝的酒味也格外浓烈。

    林琛雪自然不会傻到让皇帝真的“宠幸”他,她心里早有算计,便是在趁人不备之时,点住皇帝的大椎穴,让他短暂的昏迷一会儿,自己再趁乱走出去。

    林琛雪抬手想点住他的大椎穴,谁知刚抬起手,皇帝竟然先她一步抬起手,点住了她的腰部穴位

    林琛雪瞪大眼睛,全身瞬间僵硬的动弹不得。

    这皇帝已经是病入膏肓,但居然还有武功在身

    是了,大楚从马上得来天下,每个皇子年幼时,都会有江湖前辈进宫,教习武功。

    林琛雪心里暗叫不妙,只觉得自己的手都酸软无力了,想要推开皇帝,却没有力气。

    皇帝享受的笑了笑,细长的指尖缠住林琛雪的腰带,慢慢的解开。

    林琛雪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她心中忽然没来由产生了恐惧。

    她如今在此处,又有谁能来救她呢。

    林琛雪“陛下”

    皇帝停止了动作,低声问道“什么事”

    浓烈的酒气刺鼻而难闻,夹杂着饭菜的味道。林琛雪打算拖延一点时间“我”

    皇帝不耐烦,抬手拍到她的脸上

    “啪”他本是病入膏肓之人,动作虚浮无力,但到底是个男子。

    林琛雪的脸上,立马出现五道清晰的红痕。

    皇帝“我什么我,你就乖乖享受就是。”

    “朕会让你舒服的。”

    林琛雪简直是欲哭无泪了,让她感到悚然的是,刚才皇帝给她喝的不知是什么东西,也开始缓缓发作。

    全身开始发痒,仿佛有一千只蚂蚁在身上爬。

    林琛雪刚想说话,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陛下。”

    林琛雪猛地抬头朝那边看去,只见暖阁的门口,萧徇一袭红衣,面若寒霜坐在轮椅上。

    她的脸庞在灯火的照耀下美的惊心动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