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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蝶
    秦佳苒搞不懂,怎么次次狼狈,次次都撞见谢琮月。

    炎炎烈日把她烤成熟透的番薯,一捏就要烂掉,防晒霜在这种大太阳底下是不管用的,更何况她买的也不是高级货,被汗水晕开,斑驳成花,哭过的眼睛肿起来,不漂亮了。

    反观面前的男人,悠闲地坐在千万豪车后座,司机管家二十四小时听他差遣,永远被“中环温度”环绕,所以三十五度的大夏天里都能矜贵从容地穿着西装三件套,纽扣系到最顶那颗,一丝不苟。

    他今天的西装颜色是一种浅浅的灰色格纹,夏日炎炎下越显得他气质清霁,温雅贵重。

    秦佳苒抹了一把脸,退后两步,又乖怯又警惕,几秒钟过后,她小声问好,乖极了“谢先生。”

    上一次交锋过后,她对他的畏惧增了好几个度,他根本不是表面上那么温雅如玉,他的强势傲慢都藏在骨子里,比那些威势外露的人更可怕。

    谢琮月假装没看出来她从数日前的胆大包天转变为此时的畏畏缩缩,从储物格里拿出一包湿纸巾,递出窗口,“擦汗。”

    他嗓音低沉有磁性,修长的手指纡尊降贵地捏着那一包纸巾,没有了车顶的遮挡,曝晒在太阳下,透出玉一样温润的质感,劲瘦的腕上没有带腕表,还是那串色泽浓郁的珊瑚手串,绕三圈。

    男人不说擦眼泪,只说擦汗,自然是他刻在骨子里的绅士风度

    他不会冒然戳穿一位女孩在哭。

    秦佳苒的心脏蠕动了几下,一颗眼泪挂在腮帮子上,犹豫要不要接,对方倒也不催促,就一直维持着递过来的姿势,手在阳光下烤着。

    “谢谢谢先生。”秦佳苒小声道谢,上前一步接过湿纸巾。

    何必不识抬举惹他不快。

    谢琮月勾唇,因为她话里有三个连在一起的谢字,听着真是笨拙。

    他维持唇角的笑意,慢条斯理邀请第二次“要上车吗,秦小姐。”

    这大热天里,车窗一打下来,暑气就凶猛往车内挤,冷气四处逃逸,舒适的温度显然被破坏,可车内的男人只是耐心地等她。

    秦佳苒抓着手中的湿纸巾,明显有些紧张,他是在邀请她吗,这是不是说明他对她还是有些兴趣也许她还能搏一搏,可

    她又想到那天在花房时他的冷淡。

    这简直就是一剂镇定药,让她所有的小心思都偃旗息鼓。

    算了,他不是能惹的,整个秦家都惹不起他,她一个无权无势揾食都难的私生女还是老实本分为上策,别又无故惹他嫌。再者,若是被秦佳彤知道她坐上谢琮月的车,还不知要怎么拿她出气。

    惹不起,躲得起。

    “不麻烦谢先生了,我走几步就能到,不远的。”秦佳苒捏着裙摆,手心出了汗。

    “不觉得晒”谢琮月看见她满头的汗,发红的脸。

    “我涂了防晒霜”秦佳苒确实晒得有些缺氧,顿了下,又蹩脚地补充说“我主要是想出出汗,最近在减肥。”

    谢琮月扫过她秾纤合度的身体,唇角轻轻抬起“秦小姐的减肥方法”

    “值得钦佩。”

    秦佳苒“”

    男人矜淡的黑眸深不可测,下颌微微一点,“还有事,就先告辞。”

    话落,车窗缓缓匀速上升,宛如一道天堑隔绝彼此。劳斯莱斯启动,徐徐往前开。

    秦佳苒舒口气,热到没心力多想,拆开没有任何o的湿纸巾包装,淡淡的松木香气弥漫开来,抽一张擦脸,防晒霜被汗水晕开了大半,擦完一看,纸巾果然脏了。

    好丑呃

    刚刚在谢琮月面前的样子一定丑到没眼看,心情顿时翻江倒海,她像个小女孩,泄愤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扬起好大的灰尘。

    她心烦意乱,丧着一张发热的脸,两手挡在头顶,偃旗息鼓地走了小段路,没想到又看见那本该开远的劳斯莱斯,就停在拐角的一株大芭蕉之下。

    秦佳苒脚步一顿。

    下一秒,那车副驾驶打开,走下来一位和蔼可亲的中年男人,是上次在石澳别墅接待她们的管家,秦佳苒记得大家都管他叫瑞叔。

    瑞叔手里拿着一把黑伞,笑容可掬地朝她走来。

    “秦小姐,减肥是重要,但这日头太毒,紫外线伤皮肤,女孩子不经晒的。少爷让我把伞给您,虽是雨伞,也好过没有遮挡。”

    他虽然是一个管家,但不论说话还是举止都随着主人家的优雅,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秦佳苒怔忡地望着这把伞,越发猜不透那位的心思,一时又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她的确需要一把伞。

    雨伞也好,防晒伞也好,在这炎炎夏日给她一点保护就行。

    她最终接过,礼貌道谢,瑞叔绅士地说不用谢,欠身,转身离去。

    这伞想来是很昂贵的,撑开时流畅地发出一声“砰”,伞布饱满紧绷。把手处还带着车内的凉气,金属材质,被雕成一只小鹿头的形状,抓在手里,冰冰凉凉。

    黑伞把她笼罩在阴影之下,挡去了发白的日光,她静静伫立,目送那台劳斯莱斯彻底远去,拐个弯,不见了。

    -

    回到车上,瑞叔吹了好一会空调才找回半条老命,下车几分钟而已,他就热得够呛了,也不知道这秦小姐是如何受得了。

    “这位秦小姐还蛮漂亮的,性格也不错。”

    车内安安静静,谢琮月正闭目养神,瑞叔忽然来了这么一嘴。

    “您是不是也这么觉得”瑞叔回头看自家少爷。

    谢琮月只是兴意阑珊的姿态,眼睛都懒得睁开,“你少套我话。我对小朋友没兴趣。”

    瑞叔挑眉,摸了摸下巴,知趣地闭上嘴。

    可小朋友

    -

    这边,秦佳苒不敢耽搁,顶着满头大汗走到训练中心,找前台拿储物柜钥匙,去更衣间换马术服。

    换好衣服后,秦佳苒细致地把伞折好收起来。柜门关上,不能见光的秘密被锁住。

    训练场在室内,冷气足,一进场地,秦佳苒就看见了秦佳彤,黑红拼色马术服,五分裤,高筒皮靴,一匹红棕马驮着她,像驮着一只娇贵的黑天鹅。

    见秦佳苒来了,秦佳彤冷漠地看过来,微夹马肚子,马儿乖顺地听从指令,缓步朝前踱去,直到马儿的鼻子都快凑到秦佳苒的脸颊,秦佳彤才命令马儿停下。

    马儿前蹄不安分地踢了踢砂子,鼻子喷出热气。

    “等了你半小时。”秦佳彤淡淡开口,居高俯视过来,明媚精致的妆容不见一丝凋零。

    秦佳苒视线越过马背,看向远处坐在沙发上的贵妇人,打了个无声的寒颤。其实她不必紧张,因为李梦岚不会在公共场合给她难堪,斥责打骂都不会有的。

    那女人永远温柔端庄。

    果然,秦佳苒到了跟前,对方温柔关切问“是路上堵车了吗早知道就该让司机去接你。”

    秦佳苒垂头“对不起,我不知道今天有马术课。”

    “黄妈没提前通知你”

    “通知了。”

    只不过提前二十分钟通知的,时间拿捏的真好。

    “那就是你的不对。”

    秦佳苒呼吸一紧,场内明明有两千平方米,可就是压抑,“对不起,母亲,下次不会迟到了。”

    李梦岚叹气,娓娓道来“小苒,你既然叫我一声妈妈,我就要对你负责。让你学马术是为你好,若是无用,那些中产家庭的父母何必一年咬牙花十几万也要把孩子送来。可你每次上课不是忐忑就是愁眉苦脸,如今干脆迟到。是唔是对妈妈有意见”

    秦佳苒背在身后的双手绞在一起。

    李梦岚端起精致的骨瓷茶杯,呷一口红茶,保养精致的脸要仔细辨才能看出一两丝细纹。富贵滋养的女人总是看上去比劳心劳力的女人要年轻。

    她笑意温柔,理了理颈部的丝巾,“都说后妈难做人,也在理,算了,你还是孩子,我不计较。好好上课吧,下课了黄先生会来接你,他说上次送你的裙子肯定不合你心,让你自己挑喜欢的。你看,是不是对你很上心”

    黄先生。

    秦佳苒绞动的手指顿时一收,她这才缓缓抬起脸,恭顺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太太,我下课了想回家写论文。”

    李梦岚掀起眼皮看着面前的女孩。

    恭顺吗不。真恭顺就不会说这种话。

    她知道,这种骨子里淌着肮脏血液的女孩,最擅长的就是伪装,就是一头喂不熟的狼。

    “小苒,你扪心自问,论性格,样貌,身价,黄先生都是一等一的好,难道是你是觉得妈妈在糟蹋你吗”

    李梦岚笑意浅淡,短暂的停顿两秒后,她继续“还是我们秦三小姐心气高,看不上黄先生,想进谢家的门”

    气氛凝滞一瞬。

    “我没有”

    秦佳苒大惊失色。

    “还装”秦佳彤扬起马鞭,直指过来“你借着给爷爷送药,不就是要爷爷把你一起带过去你以为是让你取而代之是送你们去当情妇的蠢货”

    秦佳苒瞳孔缩紧,心口宛如裹了一层泥巴,呼吸黏滞。

    秦佳彤看着秦佳苒不自然的表情,笑容忽然变得阴森,“你知唔,谢生亲口,就算爷爷把你们塞给他当情妇,他也不要。”

    她一字一顿“嫌太低级。”

    “好了,彤儿,越说越过分。不准欺负妹妹。”李梦岚这才慢悠悠出声制止,她拎起放在一边的棕色birk,起身,细声吩咐那早就把耳朵眼睛闭上的两位马术教练,“两孩子不懂事。烦你们费心。”

    “夫人言重了,应该的应该的。”两位教练一头哈腰。

    李梦岚走后,秦佳苒像雕塑一样杵在原地,眼睛不知不觉朦上一层薄泪,秦佳彤一鞭子抽在空气中,打破她纤微的情绪。

    “少来这套。妈咪为你寻黄董当夫婿,是看得上你。你当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跪着求我妈咪借你三百万,说要买龛位买破房子,你发誓从此以后什么都听我妈咪的。你自己说的话你忘记了吗简直就是白眼狼。若不是我妈咪养你,你早就和你那穷鬼哥哥一样,不知睡到哪个鸽笼里。死了也未可知。”

    死了也未可知。

    秦佳苒身体晃了下,脑子里仿佛劈下一道白光。她空洞地看过去,轻轻问“我难道没听太太的话吗”

    秦佳彤冷笑,抬手让马术教练退下去,“细妹,说废话有什么用不如老规矩吧,我们跑一圈,输了的人”

    “十万,或者十鞭子,自己选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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