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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5 章 阿月
    太子听明白他的意思是“太子当得憋屈,不代表皇帝当得憋屈”,当即冷哼一声。

    他阴阳怪气道“谁知道本宫若是登基了,会不会成为下一个父皇。”

    太子这话说得就有些微妙了。

    屏风后的人影微微一顿,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余正,”太子抬了抬下巴,冷冷道,“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打算跟吴相一起扶持我做傀儡皇帝,然后再把本宫赶下来不然你怎么解释,为何一直不要本宫同吴相动手”

    终究还是秋澈给他心里那颗怀疑的种子,生了根。

    余正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太子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当即勃然大怒“你既投奔了本宫,就该摒弃前尘,竟然还敢想着你的前主子”

    “属下不敢,”余正叹了口气,仿佛才回过神来,“万万没有这么想过。”

    “你敢发誓吗”

    余正默然。

    心中却在发笑。

    果然是天真又愚蠢,竟然还相信发誓这种东西。

    太子见他不说话,当即又冷哼一声,转身就扔了个枕头过去,直接打得屏风重重一晃。

    他怒气冲冲道“滚出去别让本宫再看见你你们这些人,没一个好东西”

    余正再叹了一口气,却也没说什么“殿下只需要记得,无论何时,属下都不会害你保重身体。”

    说罢转身要走。

    太子却又提声喊道“等等”

    “今日秋澈提议兴办女学一事,你怎么看”

    “”

    “看我干什么,”太子不自在地瞪他,“你是本宫的属下,就该给本宫出谋划策”

    余正笑笑,也没计较,摸着胡须道“属下来找殿下之前也曾思考过这个问题,依属下来看,可行。”

    “反正她们也活不到女学兴办起来的时候了。”余正眼中闪过一抹幽光。“殿下何必为了添堵,自找麻烦呢”

    他见太子一脸疑惑,顿了顿,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太子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可是,可是父皇还没”

    “没关系,”余正宽慰地朝他笑笑,“真的没有,那就用假的。”

    “殿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君臣二人正商议着,门口有人敲门。

    “太子殿下。”

    是福子。

    余正停下来,朝太子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福子与他擦肩而过,带着那种仿佛见到谁都是一样的笑容,向太子拱手道“殿下,陛下又醒了。”

    太子拧眉,下意识看了眼余正。

    对方的背影顿了一下。

    他挥挥手,有些不耐道“这种小事也要来告诉我,醒了再药晕过去不就行了徐贤妃也真是大惊小怪,回回都要来这一出

    ”

    福子却上前一步,低声道“陛下似乎与贤妃娘娘说了什么。”

    太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说的什么”

    “听不清。”

    “”太子冷冷看着跪在地上、眼神躲闪的徐贤妃,“我劝你最好说清楚,不然”

    徐贤妃打了个寒颤。

    “我真的不知道,真的没有听清,太子殿下”

    太子招手。

    身后两个侍卫立即上前,眼看他们手里拿着的烫得通红的铁烙就要落在徐贤妃身上

    徐贤妃忽然尖叫一声“别,别我说我说”

    她往后栽倒在地,颤颤巍巍道“陛下,陛下说,说”

    太子已经很不耐烦了,拍桌道“你的舌头被割了吗”

    绯红的铁烙又往前伸了一步。

    徐贤妃尖声叫道“陛下说,他若是死了,下地狱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

    太子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

    徐贤妃还在磕磕绊绊地补充“还说,凡是害过他的人你们,都不得好死。”

    最后一句话,她说出来时声音很轻,乍然听起来,像是幽灵。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一时间脸上的面无表情都有些维持不住了。

    最后还是余正挥了挥手,打破了寂静,让他们带人离开。

    太子沉着脸,猛地看向他。

    余正表情没变,只是道“殿下相信她说的话”

    太子反问“你不信”

    余正沉吟了片刻“说谎的概率不大。”

    带徐贤妃来东宫前,他们找人搜过徐贤妃的身,她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况且擅自编撰这种话,没有任何理由,而且极容易惹怒太子,直接被拖出去砍头。

    以徐贤妃小心翼翼只求活命的性格来看,隐瞒这几句话,反倒是正常的。

    只是余正隐约还是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

    太子开口,咬牙切齿地打断了他的思绪“我也觉得她没有说谎。”

    那老东西是真的想要他去死。

    当然,他也是差不多的心情。

    余正摇着羽扇,淡然道“殿下当初选择这条路时,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吗被败者诅咒是强者的必经之路。”

    “更何况,打嘴仗谁不会殿下要明白,现在快死的人,是他,不是您。”

    太子脸色变幻片刻,终于慢慢回归平静。

    但仍然是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他哼了一声,重新靠坐了回去,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

    然后挥了挥手,示意余正可以走了。

    余正离开后,还能听见太子在殿内噼里啪啦地倒腾东西泄愤的声音,看样子尚且活力满满。

    拐角处,福子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殿下为难您了”

    “安心。”余正笑笑,不以为然,“他不会真的要我滚的。”

    毕竟如今除了他,可没有人能够不求回报地帮助一个一无所有、已经被逼上绝路的太子了。

    他只有余正了。

    第二日朝堂上,太子果然还是不情不愿地批了奏折。

    但女学一事,最终也磨了好几天,才在官府前过了明路。

    日子又慢慢安宁下来,仿佛恢复了先前的风平浪静。

    空闲时,李青梧会去宫里找平邑公主一起玩,其实也是为了去接取消息。

    不过目前为止,对方并没有主动传递过什么消息出来,想来是还在被监视中。

    李青梧也就一切如常,去的频率并不高,有一次仿佛无意间问起徐贤妃,随行给她带路的宫女就饱含歉意地说,徐贤妃最近忙于照顾陛下,已经很久没有顾及过小殿下了。

    李青梧知道,这是对方不想让太子等人的目光太多落在平邑身上,但平邑不知道。

    几个月来都是这种情形,她年岁不大,又被徐贤妃养的天真,并不懂如何隐瞒情绪,翘着嘴巴,闷闷不乐地问李青梧“阿姐,母妃都好久不来看姝姝了,她是不是不要阿姝了”

    李青梧揉揉她的脑袋,轻声道“你不懂,你母妃只是去照顾父皇去了”

    “你们都说我不懂,”平邑抬头看她,语气认真地打断道,“母妃也经常这么说可是阿姐,我已经十一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我知道父皇病了,母妃要照顾他。可是为什么他们不让我见父皇”平邑沮丧道,“我总觉得母妃每天都很难过的样子,可是我帮不了她。阿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这些话时,两人周边的宫女离得并不近,平邑也讲的很小声。

    李青梧愣了一下。

    她不动声色看了眼周围,低声道“你母妃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没关系的,只要你平平安安,就是你母妃最大的心愿。”

    平邑道“可是,我也会受伤啊。受了伤,是不是就不叫平平安安了”

    “那就尽量不要让自己受伤。”

    平邑懵懵懂懂的“怎样才能不让自己受伤呢”

    “读书。”李青梧看着面前这双清澈的眼睛,轻声道,像是在透过她,看十几年前的自己,“使劲读,读到所有事情都尽在掌握为止。”

    “使劲读就可以了吗”平邑握紧了她的手,忐忑道,“我平安了,那母妃呢父皇呢”

    李青梧沉默了很久。

    她没有回答平邑最后一个问题,而是又问了平邑一遍“姝姝,你想保护母妃吗”

    平邑重重点头“想”

    “我想变得很厉害很厉害,像阿姐一样,像姐夫一样厉害这样就能保护母妃了,对不对”

    李青梧失笑,纠正她“要叫嫂嫂。”

    平邑茫然地眨了下眼“为什么”

    李青梧道“因

    为,你的姐夫是个女孩子。”

    “我已经知道了啊,母妃告诉我的,”平邑歪了歪脑袋,“可是,姐夫难道不也代表了姐姐的夫人的意思吗为什么就一定代表男孩子呢”

    李青梧又是一愣。

    如此,比起平邑这个小孩子,倒是显得她狭隘了。

    李青梧深叹一口气,道“对,但是,要变得很厉害的话,以后就不可以一直这样玩下去了。”

    “那我可以保护母妃和阿姐了,对不对”

    “不止我们,你还可以保护很多人。”

    平邑立刻道“我可以我算数超级好夫子还夸过我的”

    李青梧笑笑,起身,揉了揉她的脑袋,没说话。

    离开之前,她小声对平邑道“今天的事,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哦。对你的母妃暂时也不要说,她很累了,不要打扰她。”

    “好拉钩”

    “拉钩。”

    不远处,贤妃居住的瑶华宫内,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李青梧头也没回,踏出了宫门。

    挑了好几天,又和玉明等人商量了很久,李青梧终于选好了女学建立的地点,正在朝京外不远。

    夜明城荒废的那处旧练武场,恰好很久没有再用过,就在此时被她们重新利用,划进了学堂的范围,用作以后学生们的练武堂。

    在李青梧请人开始搭建学堂时,时间已经悄无声息来到了正月十五。

    上元节夜无宵禁,游街,看花灯,猜灯谜甚至有戴着面具的年轻男女互相看对眼后,也可以继续发展感情。

    这是人间最热闹的节日之一。

    从李青梧告诉她,她们的初遇其实是在上元节后,秋澈就期待这一天很久了。

    甚至曾经还和李青梧许诺过,说会亲手给她一个新的花灯。

    同十五岁那年匆忙落下的那一盏不同,这一盏,代表她对李青梧的心意。

    光明正大,两情相悦。

    但秋澈去年北征,没能陪李青梧去看花灯,这也是她的遗憾。

    今年原本仍然是计划要陪李青梧去看的,可偏偏就在前一天夜里,她手里的花灯做到一半,城外又传来了消息。

    说是练武场上,护城队和原本的巡城卫起了冲突,有人在冲突下被误伤,人已经死了。

    来报信的是平日里跟在玉砚后头的娘子军副将,也是选择留在京中的那一批人之一,名叫阿月。

    也是如今护城队的队长,由玉砚一手推荐上去的姑娘。

    秋澈面色一冷,李青梧立刻道“去吧。”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眼中的含义。

    护城队尚且没有取代巡城卫,就已经闹出了人命的乱子,这简直太不妙了。

    秋澈呼出一口气,放下手里的花灯,披上李青梧递过来的狐裘,道“走。路上说。”

    她们抄近道迅速离开了公主府

    ,走过后门时,恰好遇见采买东西回来的茯苓。

    双方擦肩而过,茯苓行礼后抬头,看着两人的背影,略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

    主卧内,李青梧又对起了账本。

    茯苓进了门,给炉子里添了火,想了想,还是开口问“殿下,属下方才看到驸马和谁出去了”

    “我知道。那是护城队的队长阿月。”

    “属下是想说,”茯苓顿了顿,委婉道,“她是不是,从前不长这样”

    “嗯”李青梧抬头,“何出此言”

    茯苓诚恳道“她脸上,有过人皮面具的痕迹,殿下知道的。我擅此道,对此最为熟悉。”

    李青梧的表情一下就变了。

    “而且,”茯苓也看出不对了,急忙又补充了一句,“阿月我是见过的似乎,没有这么高”

    城外。

    赶在天黑城门关闭之前,两道人影急匆匆从城门处掠过。

    “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阿月有些费力地坠在秋澈身后,道“是队里的小四和巡城卫的人起了冲突,对方说我们既然都是女人,就不该待在护城队,小四一气之下,就”

    秋澈顿了顿。

    夜幕之下,月光盈亮。

    她看见身后跟着自己的影子边说,边跟在自己身侧一步远的位置。

    那影子高了自己近半个头。

    她方才出来得匆忙,竟然没注意到这点阿月不是和她差不多高吗

    秋澈眯眼,停下步子。

    “阿月。”

    “大人,有何吩咐。”

    “你以前,只叫我将军,不叫大人。”

    “”

    破风声起。

    秋澈侧首,迅速避开对方指间甩出来的三枚寒光凛凛的银针,抬手,袖中刻刀已经飞了出去。

    “阿月”同样敏捷避开,三两下过招后,双方都没在对方身上讨到任何好处。

    那人立刻避开五步左右的距离,做出防备姿态,却没有再开口说话。

    秋澈握住重新回到手上的刻刀,顺手挽了个刀花。

    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偏偏嘴上却还在说

    “骗你的,阿月也叫我大人。”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