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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4 章 女学
    朝臣的年假只有三天。

    大年初二,秋澈在朝堂上提起兴办女学时,不出意外又遭到了群臣的反对。

    兴许是看她自从出征归来后,嘴皮子上的战斗力似乎就减弱了许多,这群大臣也慢慢地胆子大了起来。

    却不知,秋澈只是平时懒得再跟他们在一些小事上,无意义地吵来吵去罢了。

    此次她提出这个建议时,同样提到“实不相瞒,这个想法,实则是长公主殿下先提出的。也是长公主殿下决定,以朱颜之名,资助学堂兴办。不收取国库一分一毫的银两。所以啊,各位大人,没必要这么紧张。”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现在谁还不知道朱颜的名号,可谓是朝京第一富商

    朱颜肯出手资助女学,又不耗费大夏国库的钱,那自然是最好的。

    可秋澈为什么要提这个呢

    她已经以女子之身立于官场了,难道还要借此机会,将在此事上立功的长公主也拉进朝堂吗

    不说其他的,只提皇家女经商,就已经是特例中的特例了。

    如今若是要入朝堂,岂不是又要修改商户不可入朝为官的律法

    这条律令一出,影响的可不止是长公主是否从政了。

    他们的联想不无道理,但其实不然。

    这个问题,秋澈也曾和李青梧商议过。

    大夏禁止商人科举为官,实则是有道理的,这是一个中央制帝权主义国家,大部分的权柄都控制在帝王手里

    眼下皇帝被拘禁的情况,是个例外。

    商人在财力上问鼎于其他行业,若是到时候大夏首富也要入朝为官,很容易行成财力掌控一切、一家独大、吞噬帝权甚至王朝覆灭的情况。

    不说这种情况究竟是好是坏,只说李青梧尚且没有这么大的野心。

    而秋澈其实也不打算将整个王朝制度都掀翻重造。

    这工程量太大了,她只想改造一小部分,为今后的改革做铺垫,潜移默化地改变百姓们的思想。

    改朝换代这种事,如今还为时尚早。

    当然,如果李青梧想要的话,秋澈也不介意将改革的过程加快,粗暴迅速一点。

    但李青梧思虑了很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我的愿望从始至终都很简单,”李青梧说,“只希望我在乎的人平安。”

    如果她也入了朝堂,首先就要面对各路人马的刁难和腥风血雨,作为历史改革的先行者,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经历。

    可她同时还要兼顾自己手下的产业李青梧并不认为自己比秋澈强大多少,能够脚踏两条船还不踩翻。

    更何况,这会给带她入朝堂的那个人,也就是秋澈,带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最好的选择,其实是她不入朝堂,继续捣鼓她的生意。

    只要她不破产,哪怕秋澈被革职流放,李青梧都有能力把

    她捞回来,好好养到老死。

    一个从商一个从政。

    她们会是彼此最坚固的后盾。

    话再说回朝堂。

    不管旁人如何窃窃私语阴谋论化,太子却只听他们吵得头疼。

    虽说太子的脑回路相当直白,但一年的朝堂议事时间,也确实让他成长了不少。

    稍微动动脑筋,自然也能想到别人都能想到的事。

    他用一种诡异的目光扫了秋澈一眼,见对方不平不淡地回视过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太子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心累地拍板道“此事明日再议。若无其他要事的话,诸位便退朝吧。”

    殿内燃着香炉,一片安静。

    龙床上的皇帝紧紧闭着眼,像是陷入了什么梦魇之中一般,唇色苍白,带了点乌青。

    徐贤妃脸上系着两层面纱,很好地阻绝了香炉中气味的传递。

    此时她正坐在床榻边,安静地垂眼,用沾湿了的沐巾给皇帝擦拭手指的指缝。

    因为卧床已经有三个多月,李式的脸颊已经凹陷了下去,胡子拉碴,看得出来很久没有修剪过,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徐贤妃看着看着,就有点走神。

    她其实也并非是一开始就能来这里侍疾的。

    四个月前,皇帝突然病倒,太子监国,下令封锁整个养心殿。

    在旁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太子就已经迅速断绝了任何人探视皇帝的可能性。

    而太监总管福子和锦衣卫统领崔文申认同他的言论,自然也是为他的话盖棺定论的铁证。

    虽然这两个人从那时露面过一次,为太子平定舆论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大众眼前过。

    尤其是崔文申。

    徐贤妃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不久后,她的孩子小产了。

    再之后,她同时找上了两个人。

    一个是李青梧,一个是太子。

    向李青梧投诚后,她没有再给宫外传递过任何消息,而是转头去投靠了太子。

    她面若死灰,陈述着自己的经历,一副并不知道是太子对自己下手才导致自己小产的样子。

    又为自己曾经嚣张跋扈的面孔向太子道歉。

    并说,我知道你囚禁了陛下。

    我可以帮你。

    太子身边侍卫的剑都落在徐贤妃脖颈上了,又因为后一句话而猛地顿住。

    徐贤妃始终镇定自若。

    太子并不相信,问她为什么。

    她说,她只是想活着。

    对方虽然还是不信,却也没有再对她动手。

    徐贤妃知道的,他不会动手。

    虽说崔文申等人站出来替他平定了舆论,可这仍然不能解释为什么皇帝不能见人。

    太子需要一个皇帝亲近又不是非常亲近的人,替他打个谎言的补丁。

    徐贤妃就在这个时候撞

    了上来,相当于他想瞌睡,就有人递上了枕头。

    后妃是个很好的选择。

    既能堵住朝臣怀疑的嘴看吧,不是不见人,只是不想见你们。

    又能同时监视住已经知道了真相的徐贤妃。

    一个宠妃突然死了,这是很难找出正当理由来安排的。

    不出所料,一个月后,徐贤妃装出来的郁郁寡欢和对时局的忧思恐惧起效果了。

    她被传召,负责给帝王侍疾。

    徐贤妃明白,她还是被太子选中了。

    或者说,是被太子身后的人给选中了。

    对方考察她的言行许久,最终还是定下了她。

    看见皇帝瘫在床上,人不人,鬼不鬼的那一刻,徐贤妃验证了心中的猜测,也听见了太子在身后幽幽响起的声音

    “该怎么做,你自己清楚。”

    徐贤妃当然清楚。

    直到此时,对她的考验,才真正开始。

    她战战兢兢地服侍着皇帝,从不对外说起皇帝的真实情况,宛如一只惊弓之鸟。

    为了表现出忧虑深重的模样,每日三餐都只吃几口,瘦得弱不禁风。

    可偏偏她把握住了那个度,哪怕期间甚至被太子刻意派去的刺客威胁,也从未向外人吐露出半分不该吐露的东西。

    把一个殚精竭虑,有点小聪明,却已经没了多少野心、只想活下去的柔弱女子形象,扮演得淋漓尽致。

    可尽管如此,在皇帝身边服侍了三个多月,她也从未见过太子身后的人。

    李式在此期间也醒过很多次。

    一开始是两三天就醒一次,后来慢慢变成了三天,五天,十天,半个月。

    甚至从上次醒来至今,皇帝已经有二十五天没有过任何动静了。

    因为皇帝被禁锢的特性,他的吃喝拉撒,都靠徐贤妃一个人服侍。

    好在皇帝每次醒来的时间也并不长,往往不到一刻钟,就会再次昏睡过去。

    且因为已经中毒太深,他根本动弹不得,甚至话都说不利索,只能中风一样“呃呃啊啊”。

    在皇帝身边服侍久了,他这样的情况,徐贤妃才终于能从太子偶尔的话缝里扣出一些信息来确认。

    皇帝变成这个样子,有南夷一大半的功劳。

    表面上说太医院没人能查出皇帝是什么病,其实大家心里都门儿清,只是不敢说。

    说出去就要被暴怒的太子拉去砍头。

    堂堂大夏储君,与南夷人合作放倒皇帝简直是骇人听闻。

    但

    徐贤妃想到这,却微微一笑。

    太子恐怕也想不到,她在服侍皇帝的这段时间,因为皇帝四顾无援,而她又表现得不同往常一般的怯懦可欺,皇帝已经将她当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就像现在

    徐贤妃对上皇帝缓缓睁开的眼睛,微微一顿。

    随即面带担忧地低声道

    “陛下,您醒了”

    她当即按照往常一般,招呼门口的福公公进来,当着皇帝的面道陛下又醒了,请公公赶紧去跟太子殿下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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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子咧开嘴,仿佛看不到皇帝求助的目光一般“嗻。”

    随即退下。

    从三个月前开始,每一次皇帝苏醒,都会用这样的眼神紧紧盯着他们。

    谁看不出来他是在求助

    只是无人理会罢了。

    殿门随之关上,掀开又落下的珠帘重归平静。

    皇帝眼中,对身边人最后的一分期许,也随之消灭。

    徐贤妃温和的目光,重新落到皇帝身上“陛下,您感觉还好吗”

    又用哀怨的眼神示意我实在是走投无路,您每次苏醒我都必须上报,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

    皇帝看着她,半晌,嘴唇微微张阖。

    发出几声“嗬嗬”的响动。

    “您说什么”

    徐贤妃起身,凑上前去。

    不知是听到了什么,她微微瞪大了眼睛“您确定吗”

    殿外,崔文申安静地立在廊下。

    身影沉默,似一头安静凶猛的狼犬。

    只在最合适的时候出击。

    他朝殿内看了一眼,却只能看到一片朦胧的影子。

    半晌没听见其他动静,崔文申转身,离开了这里。

    东宫内。

    太子烦躁地掀开珠帘,把帘子弄得噼里啪啦作响。

    “秋澈真是疯了彻底疯了前阵子抄了青楼赌坊不说,现在又要办什么女学”

    他脚步声咚咚咚的,透露出主人并不平静的心情,“这皇帝谁爱当谁当,本宫是一天都不想再干下去了”

    “殿下此言差矣。”

    不知从哪里幽幽传来一句。

    太子吓得差点从床榻上蹦起来,定睛一看,却见屏风后立着一道清瘦且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来了”太子不爽道,“整天神出鬼没的,不怕本宫直接让人把你拖出去砍了”

    “殿下,”那人轻声道,“您如今还不是陛下呢,等您登基,就会明白属下的苦心了。”

    “储君之权,可不能和帝王相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