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请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
何泽书点点头,很平静地伸手去接那几张薄薄的纸。
想看穿山写的穿成团宠崽崽的团宠爸第 69 章吗请记住域名
但就在他接过文件之前,一只手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腕。
“医生您好,我是孩子的另一位父亲,”在小刘震惊的目光中,盛缙坦然向医生承认自己尴尬的身份,“关于手术,我和泽书可能还需要谈谈。”
“”何泽书讶然看着这人俊朗的侧脸,“是您”
那尴尬的一夜之后,何泽书知道跟自己一夜春风的男人身份不凡,尝试在网上查了一下他,当他把“盛缙”两个字打在搜索框内,按下回车
即便有心理准备,何泽书还是被弹出来的内容震惊了。
这是完全不同于自己的阶级,不同于自己的世界。
有一条物理意义不存在,但事实上却无比明晰的线,落在自己和盛缙之间,泾渭分明。
当他看到验孕棒上出现的两条线时,脑子里弹出过这个选项是不是应该联系盛缙
他看着微信上空荡荡的聊天窗口,陷入了长久的迷茫。
找了,又能怎么样呢还是得打掉,顶多从那位有钱的富豪手里拿点儿补偿。
钱他曾经很缺钱,但即将毕业的当下,马上他就能拿到足够的收入支撑姥姥的医药费,这钱能让他过得舒服些,但不必要。
“不必要”这三个字在何泽书脑海中盘桓了一会儿,最后沉甸甸地落下来。
他发现自己是不想联系盛缙的,不想去祈求有钱人松开手,从指缝里落下来一点儿朱门的残羹。
那一刻,何泽书才发现,尊严于自己而言还是很重要的。可能是因为,他一无所有空空荡荡的人生里,现在也就剩下“尊严”两个字了,他愿意紧紧抱住这两个字去死。
发现这个不被期待的生命在自己身体里扎根的那天何泽书感觉自己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他就这样,异常冷静地给自己挂号,异常冷静地住院,直到刚刚,异常冷静地给自己签手术同意书
直到突如其来的“变故”发生。
何泽书没有挣扎,他只是对住院医歉意地笑笑,跟着盛缙走到了没有人员往来的转角处。
两人目光交汇,何泽书像是有点心虚,别开了视线,有些说不出的尴尬。
“盛缙。”盛总贴心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他觉得何泽书很有可能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
但这个猜测有些过分离谱,何泽书急匆匆否认“盛先生,我知道您的名字。”
“你怀孕了,我的。”盛缙注视着他。
何泽书声音低下来“抱歉。”
听到他道歉的瞬间,盛缙心口像是被人拿小针扎了一下,他条件反射“别道歉。”
何泽书“”
盛缙尽可能让自己声音缓和下来“后来你没有在微信上联系我,到现在,你也没有什么别的想对
我说吗”
何泽书咬住下唇,回应他的还是只有良久的沉默“”
见他不开口,盛缙没有再逼问,换了个话题“为什么坚持打胎医生说过会留下严重后遗症。”
何泽书“养不起。”
盛缙“你大可以把孩子送给我。”
“意料之外诞生的孩子,不被祝福出生的孩子,这辈子注定不如意,”何泽书轻声说,“生来就是悲剧,不如不来。”
盛缙“”
这个名为何泽书的青年,单看履历实在励志父母双亡,由外婆抚养长大,眼看孩子快长大成人,老人家却出车祸成了植物人,这个刚成年的孩子不得不负担起至亲高昂的医疗费,期待一个近乎不可能的奇迹。
何泽书大一进校辩论队和校播音台,从大一暑假开始,见缝插针利用所有课余时间在互联网大厂实习,与此同时,课程也没有落下半分,以名列前茅的成绩放弃保研,带着金光闪闪的履历本科就业。
按说吧,这样一个人,应该是阳光灿烂的、坚定向前的,但他给盛缙的印象却复杂到不可思议。
这个青年的双眼中看不到未来。
他像一只蜡烛,燃烧自己的血肉,维持着血亲的生命。
这个人真是苦难里艰难长出的一根草,在不定的命运中飘摇。
“现在堕胎,两周的修养期之后回校做毕设开题,时间确实紧张,”何泽书继续慢慢地说,他声音不大,脸色苍白,瘦的像一片薄薄的纸,但偏偏非要坚韧地立着,“但我的话,没问题。”
盛缙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声音又放轻了几分“为什么必须按时毕业”
“我必须尽早工作,我需要钱。”
“原因”盛缙明知故问。
“我姥姥是植物人,维持生命体征需要高额医疗费。”
盛总沉默了一会儿“在此之外呢你自己的生活呢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外婆有一天不在了,你要为什么而活呢你还有办法收拾好自己乱糟糟的生活吗”
何泽书很浅地微笑了一下,他太累了,似乎连牵动表情的力气都没剩下多少“把这么私人化的事情摊开来问当事人,盛总,这样似乎不太礼貌。”
盛缙却像没听见一样“我只是想,如果你外婆醒着,应该会这样问你。”
“我没想过,也并不认为有必要去想,抱歉。”
他如此疲惫地走在没有终点的路上,盛缙毫不怀疑,这个好看的青年会在不知名的一天,在一个不知名的角落,以无人铭记的方式消失像一片没有根的浮萍。
这两人相对着沉默良久。
盛缙觉得头疼,比起何泽书肚子里的孩子,这个漂亮又固执的人更让他头疼。他很想抽根烟,当然,只是想想,面对一个虚弱的孕妇他不会这么做。
半晌,他再次开口并不是平日里雷厉风行的发号施令风格而是带着点劝说的意味“把孩子生
下来吧,休学一年,作为补偿,我将支付你祖母的医疗费,为你比你手上更好的offer。”
盛缙停顿了两秒“考虑一下吧,至少不会让你的人生比现在更糟。”
何泽书皱眉“你想养这个孩子”
“不然呢”盛缙看着他,“你一个学生,养得起”
“我说过不受期待出生”
“你似乎总无意识地用过于悲观的目光看待未来,”盛缙打断他,“我无意对你的人生观指指点点,但,或许你可以稍稍放轻松一点,或许可以信赖的人比你想象得要多,或许,未来这个东西并不像你想得那么糟糕。”
何泽书微微一愣,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放轻松一点吗
“举个例子,不管这个孩子是因为是很么原因扎根,但毋庸置疑的,面对祂有我一半责任,至少绝不需要你一个学生负担全部后果,你也不具备消化后果的能力,”盛缙淡棕色的眼睛居高临下看着他,“所以你应当向我寻求帮助,要求我和你一起承担责任。”
何泽书沉默了几秒“”
“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无论是决定把孩子生下来、还是打掉,你都可以跟我沟通,”盛缙看着他,“但在这之前,我希望为你更高水准的医疗条件和住院环境。”
何泽书咬住下唇,脑子一时还没转过来弯儿,下意识想拒绝对方的好意“不用的”
这到底还是个学生。
盛缙看着他苍白的小脸,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对人这么耐心过,但这个青年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清,但他就是愿意拿出更多的耐心。
他微微弯腰,按住何泽书瘦削且微微颤抖的手腕“你看着我的眼睛。”
何泽书慢慢抬头,撞进那双淡棕色的眼睛里。不得不说,盛总生了一张非常惑人的俊美皮囊,尤其是当他愿意卸下自己压迫感太过的气场时
“何泽书,”盛缙慢慢说,“我对你和孩子都有责任,让我多照顾你一点,可以吗”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何泽书已经点下了头。
“啪”一声轻响,他感觉到一滴水砸在自己手背上,他抬头一抹,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多日来挤压的痛苦、迷茫、挣扎还有委屈,被他强压在平静面孔下的一切突然在这一瞬,尽数爆发,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有这么痛苦。
大概是潜意识中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信赖的对象,一个真正可以倾诉的对象,所有负面情绪在这一刻决堤了。
何泽书死死攥住盛缙那不知道几位数的外衣,头埋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最后是盛缙陪着昏昏沉沉的何泽书,小刘当场调了几个人过来清东西,自己跑上跑下地办出院手续。
等一切收拾妥当,坐上车的时候,太阳已经很明显地往西边歪了。
何泽书的头无意识地靠在盛缙的肩膀上,他很安静,也不怎么懂,纤白的手交叠放在自己膝盖上,连睡着时候的姿势都很乖。
等盛缙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落在何泽书柔软的发丝上,揉了揉。
盛缙“”
他压抑住心里的异样感“今天晚了,先去我的住处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