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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在室内待了这么久,他的手还是冰的,好像怎么都捂不热,贴在她脸颊,冰凉的触感从脸颊开始蔓延,对上他的眼睛,她冷得打了个哆嗦。

    眼前的人让她感到陌生又熟悉。

    他低头望着她,明明是柔情似水的眼神,深情且专注,在她看来却骇人到了极点,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但下一秒,他也跟着往前走了一步。

    “你不是很想他吗,只要我不摘开口罩,我就和他一样了,”他眼中有她的倒影,他说话时声音很平缓,连语气停顿的气口都和容温极其相似,说到后半句,他还有些得意,“你看,刚才连你都分不清。”

    叶以蘅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在这个当下,她诧异得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可能一时无法接受,但你并没有损失什么,你还多了一个人来爱你、照顾你,”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就像希腊神话里的海妖诱惑来往的水手驶向海岛一样,“他不会知道的,我只会在他不在的时候出现。”

    桌面上的热水已经渐渐变冷,风从窗外吹进来,书页翻飞,要不是她这会还算清醒,差点都要被他带偏了。

    “陆嘉望,你找错人了,我不是这种人。”

    她用手挡住他,不让他走过来,两人隔开一段距离,她才能呼吸得上新鲜的空气。

    见她仍是无动于衷,陆嘉望慢慢摘下了口罩,他的脸色苍白接近透明,长长的睫毛轻微颤动,像是刚经历完一场大病,脆弱易碎。

    他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嘴角弯了弯“真的很像吧,哪怕是摘了口罩,也很像。”

    叶以蘅呼吸加重,手心捏出了汗。

    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想起上一次和陆嘉望见面还是在安源的雪山民宿,那天晚上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傲慢又自负,还算是个正常人,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她是发自内心地希望他好好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正要说些什么,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响了,惊扰了一室的安静。

    容温给她打了视频电话,叶以蘅的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

    见她这反应,陆嘉望也往屏幕看了一眼。

    看到来电显示,他眸色一暗,喉结动了动。

    “没关系,你接吧。”

    他很自觉地走到了阳台,布鲁也跟在他身后跑到了阳台,外面风太大,他半蹲下身抱起布鲁,给它挡风。

    隔着白色的门帘,他听见叶以蘅在客厅里打电话

    “嗯,刚下班到家。”

    “你今天这么早就起床了”

    “我还没做饭呢,今天没什么胃口。”

    “嗯,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用带东西回来的,我爸妈用不惯,免得浪费了。”

    “布鲁”叶以蘅好像往阳台看了一眼,声线紧绷,“布鲁在阳台玩毛线球呢。”

    “你这几天有没有去医院复诊”

    想你啊,但更希望你的腿能快点好。”

    陆嘉望在阳台吹了半个小时的风,直到电话声停止,他才走进客厅。

    “打完电话了”陆嘉望把布鲁放在沙发上,神色和刚才无异,“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骨节分明的手抚摸着布鲁后背的毛发,未等叶以蘅开口,他又放缓了语速。

    他蹲在她面前,仰头看她“以后我都会像刚才一样藏得很好的。”

    血液流淌的速度似乎都加快了,一切都太匪夷所思,叶以蘅只觉得毛骨悚然,她噔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陆嘉望,我不知道这是你内心真实的想法,还是你一时兴起的恶作剧,但无论是哪一种,我都接受不了,在我看来,爱情是有排他性的,我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爱情最重要的就是忠诚,如果连忠诚都做不到”

    还没说完,陆嘉望就打断了她。

    “那我身上没有你喜欢的地方吗,哪怕是钱,”他眼神变得炽热又疯狂,“我比他更善解人意,比他更宽容,比他更懂你,我有更多的时间陪在你身边,我理解你的工作,也支持你的工作,无论你在哪个城市,我都能陪着你”

    话音落下,可惜的是,从她眼中竟然还真的一点动摇的迹象都没有。

    沉默了一阵,叶以蘅才开口。

    “可能这话有点冒犯了,但我真的觉得你需要去看一下病。”

    说完,她走到门口,把门敞开。

    “你走吧。”

    他要是再不离开,不知道还要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

    原以为陆嘉望会僵持好一会,但没想到他竟还真的从沙发上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走了过来。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考虑。”

    临走前,他给了她一张票。

    “周六下午两点,我在这等你。”

    陆嘉望离开了,叶以蘅立刻把门反锁。

    她靠在门背,努力平复心情,墙角还放着他带过来的那个黑色行李箱,这证明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不是她的幻想,也不是她做的噩梦。

    手里还攥着他给她的票,低头看了一眼,叶以蘅愣住。

    是一张话剧表演的门票。

    刚在一起的第一个月,她曾经约他去看话剧,那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约会,但陆嘉望完全忘记了这回事,迟到了将近四个小时,最后他们只看了另一场。

    而他刚才给她的,就是多年前他们错过的那一出话剧的门票。

    周六,叶以蘅去参加同事的婚礼。

    是隔壁办公室的,其实不太熟,只是见面打声招呼的关系,但他们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去了,她不好意思不去。

    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她想着就去凑个热闹。

    只是,在婚礼上,她没想到竟然能碰上李砚磊。

    那会她刚到,两人几乎是

    迎面碰上,叶以蘅原本想装作不认识,立刻转过身,用手挡住脸。

    但李砚磊没放过她,他原本还在和别人聊天,看到她,目光停了下来,他和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然后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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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着李砚磊在她面前站定,叶以蘅避无可避,只好假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

    谁知李砚磊开口第一句就是“你从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回来了”

    “”

    这人说话真难听,叶以蘅没打算理会。

    李砚磊瞥了眼她的手机,下巴抬了抬,说“把我微信加回来。”

    “为什么”叶以蘅疑惑。

    “你还问我为什么”这问得挺有意思,李砚磊皱眉,“我还没问你为什么要把我删了我得罪你什么了好歹我还帮你照顾过布鲁,你以前要去找嘉望,哪次不是我帮你的,你就这么报答我”

    他越说越气,语气也越来越强烈。

    嗯,其实他说的也是。

    他的确没得罪她,甚至还帮过她好几回,但问题又来了。

    “加了,有什么用”叶以蘅和他逐一分析,“咱俩既没有业务上的交流,也没有生活上的交集,加了还占你一个好友位。”

    “是没用,”李砚磊肯定了她的说法,又接着说,“我只是看不惯别人把我删了,这样,你把我加回来,我再把你删了。”

    “”

    这莫名其妙的自尊心。

    话到了这,叶以蘅只好把手机拿出来,点开微信二维码。

    “行。”

    李砚磊拿出手机扫了一下,滴的一声,弹出了叶以蘅的微信名片,他看了眼她的头像,是她在雪地的背影。

    她又换了新的头像,和他上次在马康裕女朋友的朋友手机上看到的不一样。

    手机震了一下,叶以蘅看到了他的好友验证申请。

    “我通过了。”

    李砚磊看了眼聊天框,果然上面写着“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下加上她的微信,以后就能给嘉望发第一手的消息了。

    见他没有动作,叶以蘅提醒他“怎么还不删”

    “等会,急什么”

    “”

    叶以蘅发现和李砚磊这种人聊天真的会被气死。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她正要去找蔺玫,忽然李砚磊又喊住她。

    “你回来见过嘉望了吗”李砚磊跟在她身后,“你应该不知道吧,他前两周出了车祸,差点就死了。”

    虽然这话有夸张的成分,但如果当时没有及时踩下刹车,后果的确不堪设想。

    听到后半句,叶以蘅大脑嗡了一声,停下脚步,手心冰凉。

    提起这件事,李砚磊仍旧心有余悸,声音变得干涩。

    “那天大半夜,我开车去找他,我记得那会应该是凌晨两点,他坐

    在路边,整个人很消沉,手还在止不住地发抖,我走过去,他抬头对我说了一句话,他的语气很平静,完全不像是刚出了车祸的人。”

    “他说砚磊,活着好累啊。”

    婚礼结束,叶以蘅打车回出租屋。

    她和蔺玫一起拼车回去,中途蔺玫问她借口红补妆,她翻了一下包,忽然看到一张话剧门票。

    是那天陆嘉望给她的。

    话剧下午两点半开始,这会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或许是刻意忽略的,又或者是她根本没想过要去赴约,所以她这一整天竟然都没想起这件事,包括李砚磊和她提起陆嘉望,她竟也没记起来。

    蔺玫照着镜子,问她“找到口红了吗”

    “哦,在这。”

    叶以蘅回过神,把口红递给她。

    涂完口红,蔺玫看了眼窗外,和司机说在前面的路口放她下来。

    车停在路边,蔺玫打开车门,对她说“我待会还有个局,我先走啦,你到家记得给我发消息。”

    “好。”

    叶以蘅和她挥了挥手。

    关上车门,司机按照原目的地行驶,城市夜景刮窗而过,车里还在放着交通广播,叶以蘅木讷地听着,想了好一会,她终于开口。

    “师傅,能先去一下清城话剧艺术中心吗”

    这边正好是顺路的,她只是想确认陆嘉望还在不在那,虽然这没有意义,她只是好奇。

    司机大哥打转方向盘“好嘞,前面拐个弯就到了。”

    过了红绿灯路口,隔着很远的一段距离,叶以蘅就看到话剧中心正门前有个人站在那。

    剧院的门已经关了,他还在那等着。

    车停在对面的马路,叶以蘅从车窗往外看。

    他今天穿着件深棕色的大衣修饰出高大的身形,颈间裹着雾灰色的围巾,衬得整个人温文尔雅,气质翩然,他站在剧院门口最显眼的位置,手里还捧着一束花。

    司机大哥回过头问她“小姑娘,要在这下车吗”

    话到了唇边,叶以蘅还是摇了摇头。

    “不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