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淮”洪杉惊诧不已,“怎么是陆少淮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那暗卫道“陆少淮当初出事的时候,你和程鸢都在褚娘子身边,有件事情你们应该不知道,其实那时候我们并未找到陆少淮的尸体,只在河中捞到了他当时穿的衣服和一些配饰”
洪杉确实不知竟还有这样一件事“既没找到尸体,为何断定他已死”
“事发之地有打斗的痕迹和很多鲜血,再加上找寻许久都找不到他,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已经死亡”
“如此说来,他那时根本就没死,”洪杉倒吸一口凉气,“莫非那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策划这桩狸猫换太子之计”
“如今既然已经确定京都的这位太子殿下是假的,眼下最要紧的,是尽快救治真正的太子殿下”
洪杉将裴湛如今的住处告诉他,叫他连夜调集暗卫速速前去护驾。
明日是柳太医出宫为程鸢复诊之日,洪杉会在邸馆等着他,而后想办法带他去绥州为太子殿下医治。
如此兵分两路,分头行动。
洪杉悄悄回到邸馆时,程鸢正在房间里等他,问他是何结果。
他将今晚探知的真相告诉了她,程鸢怔了好一会儿,才道“没想到他竟是这样心机深沉之人”
“明日柳太医来这里给你复诊,咱们要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他”洪杉道,“殿下如今伤得很重,绥州那边的郎中治不好殿下,咱们得将柳太医带去绥州”
程鸢思索片刻,提议“不若明日通过柳太医,直接将这件事禀告陛下”
“不妥不妥,”洪杉立即否决了她,“如今他们尚不知殿下还活着,若贸然将这件事情捅出去,怕是他们会对殿下不利,还是等殿下醒了,咱们再做商议”
“那褚娘子那边怎么办”
“褚娘子应该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洪杉将暗卫所偷听来的话同她简单说了说,“陆少淮以为褚娘子怀的是他的孩子,所以暂时不会伤害她”
“嗯”程鸢有些迷惑,“他怎么会这么想”
“谁知道呢”洪杉低声骂了他一句,“脑子有病吧。”
次日巳时,柳华的马车准时来到邸馆,他背着药箱上楼为程鸢复诊眼睛。
这位程娘子能听脚步辨人,所以每次他来时,不用敲门,甫一到了她的房间门口,她便立即打开房门,道一声“辛苦柳太医又跑一趟”,将他迎进去。
这一次亦然,他将将站在她的房门前,眼前的门便立即被她从里面打开,只不过这一次尤为显得急切了些。
“柳太医,快请进”
嗯今日与他说的第一句话,也与先前不一样了。
他刚踏进房中,便听到她阖上房门的声音。
可是先前为了避免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每次都不关门的,这次怎的将门关上了
不过只要
行的正坐得端,自然这房门无所谓关还不关。
他转身,正欲和她说话,却不曾想她也转身朝他走来,两人撞到一处,她虽是女子,却因为多年习武的原因,身上自带一股劲儿,竟将他撞得往后退去
对方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柳太医,没事吧”
他尴尬道没事没事,一时没站稳而已。”
程鸢便松开了手,转而拱手与他行礼“柳太医,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程娘子有事尽管说,在下能帮上忙的一定”
程鸢不等他说完,便干净利落道“你能帮得上,且只有你能帮得上”
“哦是什么事情”这位程娘子向来冷心冷情的样子,就连她眼睛失明,手筋被挑断这种于常人来说塌天大祸的事情,也未曾见她生出消沉的意志,今日不知她所求何事,竟让她露出如此急切的神情。
“我有一位朋友在外地受了重伤,当地的郎中束手无策,我想请你前去帮他医治,希望你能答应”
“你的朋友什么时候受的伤伤在何处如今伤势如何”
“是失血过多导致的昏迷,如今已有月余的时间,其他的我一时也说不好,烦请你一定要去,除了你,旁人我都信不过”
她的最后一句话让柳华莫名觉得很是受用,虽然她这位朋友的伤势听起来比较棘手,但她既然开口相求,他不忍拒绝“既然程娘子如此信得过我,那我便与你走一趟。只是我须得回宫告假,顺便去太医院取一些用得上的药材”
“多谢柳太医”
柳华回宫以后,本想告假三日,思及程鸢所描述的伤势,干脆告假七日,对外只称是老家亲戚病了,从太医院领了些药材,便匆忙离开了宫中。
再次回到邸馆,程鸢带他从后门离开,那里早有备好的马车,赶车人竟然是洪杉。
柳华隐隐感觉程鸢口中所说的那位朋友,身份怕是不简单。
马车行驶间,柳华与程鸢同在车厢内,正好替她检查一下眼睛。
取下她眼睛上覆的纱布,他拿出几张不同颜色的宣纸,问她可能看清颜色
她的眼睛生的秀气,虽然如今仍看不清楚,却也并未失去多少神韵。
她依稀能辨认出颜色来,而后蓦然凑近了他“柳太医,我好像能看到你的脸了”
秀气的脸庞无他只隔咫尺,他胸膛忽如擂鼓,心脏跳得很快“是、是吗”
“我能看到你的眉毛和眼睛,”她撤回了身子,又努力看了看,“可是稍远些就看不到了。”
她突然靠近,又突然离去,面上端的平静无波,柳华心里却起了波澜“这样已经算是恢复得很快了,想必再有两三个月,你就能完全看清楚了。”
她真诚道“让柳太医费心了”
他笑笑“程娘子客气了”
马车出了城门,便往南奔去,一个时辰后在一家驿馆暂做休息,随即换乘另
一辆马车,又往西行驶,而先前那辆马车则继续往南奔去,颇有掩人耳目的意味。
这般小心行事,让柳华心中愈发疑惑“程娘子,咱们究竟要去哪里”
“去绥州。”
“敢问究竟是去医治何人”
“那个人你也认识,”程鸢道,“柳太医,只有你能救他了。”
因着绕了一个时辰的路,所以直到傍晚他们才赶到绥州。
当柳华在那个隐秘的房间里见到程鸢口中那个受伤的人时,终于意识到事情究竟有多么严重。
程鸢与柳华离开京城的消息很快被送到了皇家别院。
陆少淮得知他们是往南去,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眼下他要提防的是另一件事。
先前宫中来人,说是惠仁公主要出宫踏青,想邀请褚瑶和他一起。
他原本以褚瑶身子重为由回拒了一次,可没想到惠仁公主竟直接过来了,与她一起的还有四皇子和陆明芙,以及今年的一甲进士,被陛下点为探花的江清辞。
他们几个曾在一个学堂里读书,如今清明节将近,便约着一起出来踏青。
四个年轻人齐刷刷站在陆少淮面前时,陆少淮的目光最先落在了陆明芙的身上。
陆明芙乖巧地向他行礼,恭敬地唤他“太子殿下”。
他向她点了点头,面色算得上怡悦。
惠仁公主上前搂着他的胳膊撒娇“太子哥哥,我在青湖那里定了一艘画舫,咱们游湖观景,还能垂钓,甚至美妙,快叫上褚姐姐一起,咱们这便出发”
陆少淮见他们兴致颇高,略略思忖后,才微笑着道“好,我去叫阿瑶,你们少待。”
褚瑶此时在后院的花园里,陪着鸣哥儿放纸鸢。
那纸鸢是褚瑶亲手做的,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系着一根短短的线,用木棍挑着,鸣哥儿玩得不亦乐乎。
褚瑶则坐在一旁,看着鸣哥儿满花园里疯跑,她安静地出神。
见他过来,她的神情立即紧张了许多。
他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自从上次醉酒后逼她承认她腹中的孩子是他的之后,原以为两人的关系会有所和缓,可她也只是学会了克制自己的情绪而已,对他的抵触并没有消解半分。
“惠仁他们过来了,说是在青湖上定了一艘画舫,邀请我们一起乘船游玩,”他走过去,语气一如平常,“你要不要去”
听闻能出去,褚瑶的眼睛不由亮了一瞬。
陆少淮将她微妙的表情看在眼里,知晓她这是又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阿瑶啊阿瑶,你怎的还没有学乖
她转眸看他“你会让我去吗”
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你陪我在这别院里住着,难免无聊,你想去的话,我便陪你一起”
“嗯。”她站起身来,这便要去喊鸣哥儿,却被他拦住。
“这次就不带鸣哥儿了,”他的言语中别有意味,“他得留在这里,我才好放心带你出去。”
褚瑶当然知道,他这是防止她带着鸣哥儿借机逃跑。
只要鸣哥儿还在他的手里,她就哪里也去不了。
卑鄙小人
“我们走吧,莫叫惠仁他们等久了。”他扶着她的腰,拥着她往前厅走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