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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6 章 番外1
    傅云晚醒来时习惯性地摸了摸枕边,空的,桓宣不在,帐子外透过来明亮的日影,时辰已经不早了,他大概是起来忙正事去了。

    稍稍一点动静,帐外伺候的阿金已经听见了,连忙上前打起帐子扶她起来,又扬声唤女使“都进来吧,夫人醒了。”

    女使们很快捧着巾栉热水等物进来,傅云晚坐在床沿上,由着阿金给她围了巾帕又挽了袖子,服侍着净面漱口完了,挪到妆台前梳头。

    这些都是桓宣的命令。自从知道她有了身孕,桓宣便让人寸步不离地跟着,又绝不让她劳累走动,大夫每天都来请脉,道她体弱需要保胎,所以就连去净房洗漱这些也都免了,一切都在卧房里弄,倒让她有点不大习惯这样紧密的看护。

    此时傅云晚靠着软垫坐着,心里惦念桓宣,问道“大王呢,可曾吃了早饭”

    “大王起来吃了早饭,跟王左丞在前面议事,奴刚刚已遣人去禀报了。”阿金拿着梳子给她通头,回禀道。

    这也是桓宣近来新定的规矩,绝不许人叫她起床,只让她自己睡到醒时。连他自己也都是每天醒了轻手轻脚起来,到外面洗漱了自去忙着,但有一条,只要她醒了,无论什么时候他在哪里在做什么,都一定要人禀报给他。

    傅云晚点点头,从镜子里看见阿金脸上的笑,突然有点害羞。这次回来后桓宣待她很不一样,他固然一直待她极好,但这次越发是寸步不离,简直像是照看孩童一般照看着她。他没让她再去御夷,说是离他太远不放心,只让她在范阳跟他一处,就连军务也都放下了,这些天里他麾下各部都在休整,他也不怎么出去巡视,只在府中陪她,他们在一起一直都是聚少离多,唯有这段时日形影不离,比寻常夫妻更亲昵几分了。

    耳边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桓宣回来了,他近来总是这样,一听见她起床,立刻就丢下手头所有的事赶回来陪她。女使们忙着打帘子,傅云晚从窗缝里看见桓宣,他也正往这边看呢,目光一触,立刻便都盈满了笑意“大王。”

    水晶帘动处,桓宣大步流星走了进来,接过阿金手里的梳子替她梳着,又弯腰来问“今天有没有好些”

    傅云晚闻到他身上干净清爽的皂角味儿,他从前穿衣上不大讲究,忙起来时常要四五天才换一次,但她有孕后对气味格外敏感,稍稍不对便会呕吐,是以他现在一天恨不得换两二遍衣服,生怕沾了气味让她难受。非但他如此,那些近身服侍的女使甚至值守的侍卫,外院的奴仆也都全部按着他的严令每天洗澡换衣,任何熏香都不得用,任何气味大的食物都不得吃,整个晋王府干干净净,都只是清爽的皂角味。

    傅云晚仰脸回头看他,含笑点头“好多了。”

    真的好多了吗桓宣仔仔细细看她,她比前些日子又瘦了些,大夫说女人家有孕应该该胖些的,可她胃口一直不好,又总是吐,越发瘦得可怜。心里的自责担忧一阵比一阵强烈,桓宣握着她厚密的长发慢慢梳着“待会儿让大

    夫过来再看看,不行就调调药方。”

    傅云晚知道他的心思,许是身体弱的缘故,这次怀孕的确吃了些苦头,但自己觉得这几天已经好多了,忙道“上次的药方我觉得还行,况且才吃了两天,总要再等等才看得出来效果。”

    要等吗桓宣心里焦躁,恨不能立竿见影一下就好,然而她这么说了。握住发丝开始给她盘髻“好,那就再吃两天。”

    傅云晚便从镜子里看他。上次他说要学着给她梳头,但她没想到他竟真的学了,还学得这么快,这几天总是他给她梳头,亦且梳得越有模有样,让她心里软到了极点,忍不住伸手回去轻轻扶他的腰“宣郎。”

    “嗯”桓宣便又低头,嘴唇几乎是擦着她的耳朵了,于是那声音温存到了极点,让人耳朵发着热,心里发着软。傅云晚靠着他“没事。”

    只是想唤他一声。这些天里几乎形影不离,什么时候都黏在一起,然而越是亲密,越是觉得不够,越想要更多的亲密,怎么能这么贪心呢。

    桓宣又闻到了她身上幽幽淡淡的香气,她侧着脸,唇就在他眼前微微开合,花瓣一般,让人突然觉得热,攥着梳子的手几乎要把那牙梳烧得化了。连忙向后挪了挪,她有了身孕,他这些天里一直克制着不曾碰她,原是不该靠这么近的,只会让自己难熬。“绥绥。”

    一开口自己也听出来声音不太对,连忙咳了一声,看她柔柔的眼波望过来“怎么了,是不是着急去办事没事的,你去忙吧,王左丞还等着呢。”

    有什么可着急的呢,便是天大的事,也不及她给她梳头这件事。桓宣将最后一缕发丝折好,伸手拿了几只小钗插戴着“是有件事着急要办,王澍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那你快去吧。”傅云晚忙道。

    桓宣将那支凤衔珠的钗子给她戴好“他来不是为了国事,是我的私事。”

    什么私事呢傅云晚猜不出,侧了身看他,他眼中带着的淡淡紧张,还有点期待,轻轻揽她入怀“绥绥,我们成亲吧。”

    成亲。傅云晚在心里跟着默念,一时间千万种情绪一齐涌上,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手搭着他的腰,抬眼看他。

    让桓宣突然有点心慌。是太急了点,从江东回来才四五天,谢旃过世还不到一个月,她曾祖的孝期也不曾满,按理说都该等等的,可她肚子里的孩子不等人,他是绝不能让她和孩子落下这个口实,将来受人议论的。“原本该当等你外曾祖孝满,再有佛奴。”

    看她柔柔的眼波突然一暗,桓宣连忙带过话题“但是有了孩子。所以我想着须得尽快成亲。”

    傅云晚也知道他的顾虑,还没成亲便有了孩子,若是再拖到孝满成亲,将来孩子出生后难免要受人议论。他都是为了她和孩子着想。守孝固然是礼,然而曾祖一向是通达之人,想必也不会拘泥这个,谢旃更不会。时间过了这么久,一想起来仍是心疼,连忙转过脸“好,我都听你的。”

    桓宣看见了,没有说破,只将大手

    轻轻摩挲着她薄薄的肩,让手心的热意透过去,给她安慰“我已经看了几个黄道吉日,最近的是五月二十六,就是那天吧,我让他们立刻准备起来。”

    只剩下七天了,时间赶得好急,然而他也是为了她和孩子考虑。傅云晚回头抱着他,靠在他怀里“好。”

    想到大婚之礼千头万绪,都得他张罗,连忙又道“不用太铺张,你别累着了。”

    桓宣知道她并不在意这些,她对于这些身外之物,这些排场虚名向来不在意,然而是她的婚礼呢,又怎么能不好好办。低头吻她,温柔着声音“放心,累不到我,手底下那么多人呢,让他们忙去,我只管往下分派。”

    说得傅云晚突然想笑。他于军务国事上一向如此,并不会事无巨细样样都问,而是只抓大略,其他的放手让部属们去做。看来王澍他们又要忙得脚不沾地了。握了他的手在手心轻轻一吻“好。”

    小鸟的柔软的喙似的,轻轻一啄,让人的心都开始发颤。桓宣蹲低身子拥她入怀“乖绥绥。”

    心里终于稍稍安定。从上次她出事到现在一直都悬着心,一直都是空荡荡的找不到落处,如今终于是要成亲了。一起走了这么久,经历这么多,都该尘埃落定了。

    接下来几天晋王府乃至整个范阳都是一片热闹喜庆,最大的事情便是筹备桓宣与傅云晚的大婚之礼。国书早发了出去,昭告天下普天同庆,户部连日准备新钱,预备大婚当日给百姓发放,城中的绣娘日夜赶制婚服,

    一片忙乱中唯有傅云晚依旧,桓宣什么也不让她操心,她最要紧的便是养好身体,千万不能劳累。好在安胎药吃了几天开始起效,呕吐的感觉已经好得多了,气色也,桓宣这才放下心来。

    眨眼已经是五月二十五,翌日便是婚礼了。

    桓宣进宫去办理册封王妃等事,傅云晚觉得身上还算轻快,便扶着女使往小香堂里去。

    这是桓宣特意为她修建的,紧挨着内书房,内里供奉着谢旃的灵位,方便她随时祭奠。傅云晚遣散女使,独自走进门内。

    抬眼,案上供着谢旃的神主,温润的檀木底座,温润的笔画写着谢旃的名字,为了怕她闻到熏香气味难受,堂中没有烧香,只放着几盘新鲜瓜果,淡淡清新的香气,琉璃盏里点着长明灯,烛光摇摇,白日里并不明显。

    一切都与去年那样相似,可又那样不同。傅云晚小心翼翼在蒲团上跪下,去年的情形恍如隔世,又在此刻奇异地重叠到了一起,让人眼梢热着,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烛焰微微一动,在眼中映出两簇,傅云晚取出袖里的婚书。

    红纸黑字,她与谢旃的名字写的那么清楚。明天,她要嫁给桓宣了,她房里此时,还放着她与桓宣的婚书。

    一切都过去了。这婚书,便烧掉吧,随故人一起,都成过往。。傅云晚抬身,凑近了放在灯前,手发着抖,又怎么也没法子挪过去。

    心里空荡荡的,只是看着那摇摇的火焰出神。

    突然听

    见桓宣的低唤“绥绥。”

    他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挨着她跪下,伸手握住她的手,和那封婚书“留着吧。”

    傅云晚含泪抬眼,他漆黑的眸子里带着了然“留着吧。”

    留着吧,是她的过往,也是他的。人要往前走,可这一走,并不意味着将从前都要抛掉。桓宣轻轻揽过她“佛奴会懂的。”

    会的,毕竟,那是谢旃啊。傅云晚偎依在他怀里“谢谢你。”

    谢他悲悯,谢他理解,谢他如此心胸,如此包容。“宣郎。”

    桓宣低低嗯了一声,轻轻吻她。吻了眼角,吻了脸颊,又吻嘴唇。明天就要成亲了,走了这么久,他们终于是名正言顺,是夫妻了。听见她轻着声音,又来唤他“宣郎。”

    “绥绥。”桓宣低眼看她。

    “明天就要成亲了,”傅云晚依偎着他,在忧伤怅然中,又有压不住的,雀跃的欢喜,让她忍不住努力靠近,再近一些,“宣郎。”

    “绥绥,”桓宣也唤她的名字,心里突然忐忑起来,忍不住问她,“你欢喜吗”

    欢不欢喜与他成亲,欢不欢喜这一辈子,都与他在一起。不,不止这一辈子,要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很快听见她回答“欢喜。”

    不曾犹豫,不曾徘徊,她脸上带着笑,眼中盛着星河,抬头望着他。桓宣一把搂住,欢喜着,心尖又发着胀“乖绥绥。”

    成亲了。明天,成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