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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小心杀掉了丈夫的兄弟。
意识到这个现实的我,冷寂地缩在角落里,双手不住地颤抖。
我脸上到处都是血,在寂静到只能够听到雪簌簌落下的冬日,甚至连自己呼吸都会被吓到。我流着眼泪,捂着唇,凄楚地后退,直到后背依靠到回廊的墙壁,才像受惊的鸟雀一样颤着身子。
我出身低微,是这个名为「禅院」大家族的旁支族嗣,甚至连这个姓氏都没有办法冠有,生下来就是作为伴随侍奉它的少主。我和丈夫从八岁开始就一起居住,我就像他的影子一样。
虽然如此,我的性格仍旧很差那个人、丈夫的弟弟,偌大家族内子嗣中的一员,好像服用了什么致幻性的药剂一种研究出来激发潜能的药丸的副作用。
在我踏上长廊的木板之前,他浑身是血地从侧苑跑出来,雪落在他的肩膀上,有时候,他很喜欢在这种状态下练剑,有着很是恐怖的澹静与狰狞,仆婢一般都绕着道离开,但此刻有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丈夫是很宽宥的人。
他的宽宥体现在对下仆与族嗣的不屑态度上,平等地蔑视所有人,甚至有着“优胜劣汰、微渺仰视更高处”的理所当然的观念;这些年要好一些听说在我没有调到少主阁内之前,要更加地顽劣,但我不太想像得出来。
当我从一滩血泊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我觉得或许我的人生就会这么结束也说不定。
路过的仆从很快就会发现这荒诞的一切。禅院少主的侍女竟然杀掉了「炳」的成员什么的
以下犯上在这样规章严格的家族里是无需辩解、就要受到严厉惩罚的罪行。
我甚至记不太清我是怎么被拖拽着来到家主的面前,周围坐着的都是我平常需要谦逊地低下头、不能够直视的家里的大人。
“我我不知道的,暮和少爷他在西廊那边浑身是血地朝我奔跑而来,抓住我的手腕,我只是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他就就往后倒,变成那样了,我真的不知道”
我带着哭腔地反复辩驳,但却没有人听我的证词,我只能够麻木地捂着脸,空洞地看着地板。整个室内只有我低声啜泣的哭声,很快我就被旁边的女使严厉地喝止了,我捂着唇,把抽抽搭搭的低鸣遏制在心头。
丈夫是这场闹剧最后一位进场的嘉宾。他悠然又冰冷地从门廊踏步而入,手上拿着一柄木剑,从衣着来看,是刚从剑道场那边练习回来的,可能还没有到练习完成的时限,就被通告了。
他澹静地看着场内的众人,眼神冰凉,目光扫过一圈,没什么温度,倒也没有什么焦急或者愤然不安的神色。
与其说是对我的审判,现在更像是家主对少主的规训,就算平日里再怎么胡闹、欺凌争嘲,闹出族亲的性命也是很不应该的。
更何况平日里,纵容身边的侍女太过,本来只是听说,现在竟然连家族的嗣子都被害得丢了性命,实在是有些荒唐了。
哪怕是丈夫亲自动手,用什么凄惨或者干净利落的手法,都不会被这样严肃地传唤。
实际上,丈夫并不少被家主传唤教导过,但大多时候,双方的交谈都不是太认真。
品性类的谈话的重点很快就会挪移到咒法以及交流会之间的内容,他不痛不痒地“嗯”几句,就算是这样的形式下,凭借着丈夫继承人的身份,他也近似一种走过场的到来吧。
更像是做给大家看的。
我余光瞥见他的身影,见到了什么希望一样,习惯性地抬起头来。
旁侧的禅院一树用阴鸷的眼神看着我,被杀的人是他的堂弟,他们的关系应该很好因为下一秒他就站起来,冷冷从喉中溢出一声“贱人”,念着“暮和他今年才评上准一级术师”之类的话,缓慢地走到我的面前,准备抬脚踢我。
这样级别的术师如果真的踢到我的身上或许我会丢掉半条命也说不定。
我出神地想,还没有来得及思考如何规避,下意识地抱住自己的头,预想中的疼痛与击散骨架的痛苦并没有袭来。
我迟钝地抬起脸来,一直未表态的丈夫不知何时冷笑一声。在寂静的室内格外地清晰。
禅院一树未吐出口的咒骂止在喉间,仅剩下短瞬的距离,身躯便如被石头击打的树叶
被冲撞而来力道裹挟着,恍若慢放般后倾倒地,男人的躯体狠狠地砸在了旁侧的屏风之上,惊起座下其余人等的沉呼。
丈夫侧身,缓缓地端起手里的竹剑,剑尖指着他的喉中,抵住他欲要起身的上半身,慢条斯理地出声,“好过分呐,一树,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我在这里,你的嘴巴里竟然吐得出这样冒犯的贱话”
几乎在眨眼的瞬间就完成的动作,让人想起落竹划过空气的轨迹,当他动臂时,手里的竹剑破空的声音像在眼前割破声轨,竹剑从族亲的喉间平稳且暗风十足地划过一圈,族亲甚至能够感受到剑尖蕴含的咒力锋芒。
他压迫意味地点了点他的下颔,在半空中顿了顿,收回,优雅又沉稳。
意识到自己与这位禅院少主的差距,只需要稍微地往下一些,就有可能会被划破喉咙这件事,禅院一树的额间缓慢地落下汗来,不甘地攥住抵着地面的拳头,想到他随心所欲被纵容的性格,却不敢再出一语。
“明天来剑道场找我吧,该练练你弱不禁风的身子了。”丈夫轻巧地瞥了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修臂轻抬,旁侧的侍女接过他手里的木剑,恭敬地呈放在旁边的架子上。
他悠然地上前两步,弯下身来,看了我一会儿,很轻易地就从后方提着衣领把我提起来,帮我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我感受到他走过来时带来的轻风,吓得几乎是一瞬间,眼泪就从已经哭肿的眼眶滚落,滴落在地板上。
“直、直哉,少、少主,少主”看清他的脸,我颤着嘴唇,听到我还能够完好地说出话来,他微微挑眉。我立马上前,抱住他的腰,“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呜呜,救救我、少主,少主。”
看着我泪眼朦胧的样子,丈夫带着笑,揶揄地沉默了片刻,抖了抖我的后衣领,微微偏眸,也了一眼座下的家臣一眼。
这样失礼的神情很难想象会从素来自矜傲慢的他面上展现出来,但此刻,他确实在这样的场合里毫无顾忌地露出了如此轻慢的神色来。
我被他抖得更怕了。
我看得出他在笑什么,这个不着边际的人现在还有闲心功夫跟我开玩笑我平常虽然脾气很差,但是在这个时候我却很不敢做出恃强的样子,想想也知道吧。
他微微叹气,把我拎起来,青年宽大的手掌越过手臂放在我的腰间,强有力的支撑把我几乎是架起,让我发软的腿没有适才那样地忐忑了。
我小心翼翼地抬眼,感受着身旁温暖的重量,对上他似笑非笑、带着些许讥诮的凌厉凤眸,却气不打一处来,我的脸苍白,这样的场合,只是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一定要招我的恶劣脾性,
当我终于拘谨地站好,至少不用太过于卑微地跪伏在地。我着残余的绝望情绪看着地板,试探性地扯了扯他的袖角,示意他说点什么来包庇我。
他没说话,站在一边打量了我一会儿,似乎是觉得我的状态好了些,笑了一下,竟然微微弯腰,拉上我的手,露出觉得无聊的神色,准备就这样离开。
我在后面被他拉得一阵趔趄,表情一瞬空白,甚至带着措不及防的茫然。他的尾指触了触我的掌心,我才一阵发痒地回过神来,额角溢出薄汗,“欸欸少主”
“这,就这样”我不太明白该走还是怎么样。
他是家族里溺爱着千般许诺长大的继承人,这种事情他可能没有任何事情,甚至不需要考虑后果,但是作为他身边的侍女,我是不能够就这样轻易地逃脱掉大人们的罪责的,可能到最后受苦的会是我也说不定。
“直哉。”
家主在身后用沉重的声音呼唤这位继承人。
他是一位爱喝酒的人,无论晨昏都带着比脑袋还要大上一圈的酒葫芦,隔得很远就能够闻到熏天的酒气。但却很神奇地能够在这样的状态下保持清醒。
虽然已经做好了用带着锋芒的锐利话语驳辩的准备,但就这样毫无顾忌地带着人走,还是
座上的家主似乎困了,山似得盘坐着,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苦恼地道“如果你就这样走了,我可不好交代呀。”
丈夫回望,略微的蔑视与嫌恶从狭长的眸子里倾泻出来,“她不是说了吗,暮和那家伙自己磕大了在家里乱跑呀,想起来有点恶心,之前见到都纵容他的,那种东西真的没有人告诉他副作用吗感觉多少把他的脑袋也烧坏了点,花了家里多少钱也不知道节制一点,最后居然是西廊的庭院遭殃这样绮丽的雪天让他死在那了,这种随意讨论一下的次等尸骸绝恶的污染事件就不要让我出席了吧”
他站在原地,含着笑,露出一个凌厉冷淡的神情,修指触上太阳穴,轻而易举地便吐出尖锐又嘲弄的措辞,“至于问我的意见随便吧。”
家主听到这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最近确实花了不少钱呢,虽然我不太管,但是好像听谁说过。不过,直哉,今天不是讨论这个的。”
年轻的继承人视线意味深长地扫过一众族亲,听到这里,自然地流露出意外的情绪来,长长地“啊”了一声,缓缓露出一个内敛的微笑,“居然不是吗抱歉呢,我不知道。”
禅院一树的脸都绿了。
“直哉,”家主定定地看着他,等着他一个确信的表态,这场会议的本质也就是这样的,他沉稳地道“你是这样定性的吗”
“随便吧,老爹,我不在乎。”他兴致缺缺地道,把这个话题抛在身后,以继承人的身份熟练任性地表达自己的立场,每次当他明确地表明自己擅权时,都是那样轻易又没有道理的让整个家族都为他妥协,“说起来,过两天,家里准备举办婚礼吧。”
于是家主不再谈适才的话题,禅院一树知道,这次又会像以往的无数次那样掠过。正因为如此,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让这位继承人付出什么代价,但更加意外的依然是没他有选择随意地抛出下人,哪怕是给族亲一个交代,他冷笑,愤然无力地剜了一眼旁侧的侍女,露出不可置信又愤怒的目光,站在原地良久,甩袖离开。
听到这里,家主意外地挑眉,扬起头,来豪爽地喝了一大口的酒,“真是意外,谁的不会是你的吧,有合适的人选了”
“嗯,是我的,喜事吧”他微笑。
家主身体前倾,“哦”了一声,“那是真的大喜事,是哪家的千金我记得,京都的研讨会你很开心地回来了吧,是那里认识的吗”
“呀,不算吧,是我的千金,”丈夫笑着道,“宫野尾梦光,我要和她结婚。”
以上,丈夫的求婚场合发生在这样荒诞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