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婠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二十七八岁,衣裳邋遢,半拉不耷的套在身上,眼神闪躲,嘴唇发抖,面容猥琐,一副低等无赖市民的样子,此刻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就是这样一个人,玷污了韩沁?
百里婠的眸子越发的冷了,好像能射的出冰来,看的那男人背后一阵发寒,抖得更加厉害了。
百里婠捏紧手,指节咔咔作响,她吸了一口气,却出奇地渐渐平静起来。
“记起来了么,昨晚干了什么事。”百里婠淡淡地说道。
“你,你们是谁……为什么……为什么要找我麻烦……”男人哆嗦着把话说完,不敢看坐在远处的青衣女子,以及她背后的一男一女。
“修缘。”
一阵凄惨的嚎叫过后,男人死死地捂住自己发抖的右手,一根手指静静地躺在地上,血从他的断指处不断冒出来。
“想起来了么。”百里婠端着茶自顾自地拨,“我的耐心不是很好。”
“我……昨天……昨天偷了赌坊……一百两银子……”
百里婠冷笑一声。
“啊!”惨叫声响起,地上又多了一只血淋淋的手指,男子疼得脸都变形了,在地上不住地磕头:“饶了我吧,饶了我……求求你们……”
“饶?”百里婠茶盖一砸,盖在杯子上发出叮的一声,声音不大,却吓得那男子差点尿了裤子。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百里婠将茶搁在桌子上,直视地上匍匐着的男人。
“我说,我说!”男人不住的磕头,“小姐饶命,饶命……”
那男子看了一眼表情清冷的百里婠,哆哆嗦嗦地开口:“小人……小人昨日夜里,强占了一个女子的身子。”
百里婠对他和蔼地说道:“你可知那女子是谁?”
“小人,小人不知,小人只是见她貌美,又喝醉了酒,见色起意,这才有了歹心,小姐,小姐饶命啊……”男子说完便又开始磕头。
百里婠点点头:“既然你说了实话,那么我便网开一面……”
那男人听得一喜,却又听得那女子的声音“赏你个全尸吧。”这一听可吓破了胆,不住地磕头,声音无比凄惨:“小姐,小姐饶命啊……”
百里婠打开房门欲走,却听得后面那人大声呼喊:“小姐,我是受人指使的!”
百里婠停住脚步,回身,冷冷看他。
“小姐,小人若是说出背后主谋,小姐可否饶了小人一条贱命?”那人看着百里婠的神色,心里也在打鼓。
“你倒不蠢,知道跟我讲价。”百里婠冷哼一声。
那男人便磕头磕地越发响了:“小姐,小人只是想保住一条命。”
百里婠看了他一会儿:“成交。”
男人一喜:“多谢小姐,多谢小姐!”然后才缓缓开口说道:“指使小人的人,是傅家的小姐。”
百里婠眼睛一眯,傅家小姐,傅若熙。
这女人真是沉得住气,等了这许久才动手,动韩沁,针对的却是她。
“修缘,将他的手脚砍了,扔出去终生当乞丐,让叶深放话出去,哪家敢收留,我第一街便灭了哪家。”
百里修缘点头,白光一闪,连那男人都没意识到疼痛,三人便已离去,待三人走远了,那男人才怔怔地看着地上的断臂,疼痛席卷而来,痛得他直接晕了过去。
…………
京都茗香阁。
百里婠端坐在一边,下边便是繁华的大街,看着一身白衣娉娉袅袅的傅若熙上楼,朝她走来,端坐她对面,浅笑道:“不知六弟妹找四嫂前来,所为何事?”
百里婠一笑,这女子,真不适合穿白衣,这般心计深沉歹毒之人,偏要伪装成一幅温婉柔弱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万般怜惜。
“我来,是为韩沁一事。”百里婠给自己倒了茶。
傅若熙依旧温婉浅笑:“四嫂不知六弟妹是何意。”
百里婠却只自顾喝茶,眼神却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外头:“看见对面那个断手断脚的乞丐了吗,我想四嫂,应该不陌生。”
傅若熙抬眼一看,脸色微变,却很快就恢复如初,淡淡地笑着:“六弟妹真是好手段。”
这女人,果真不一样了,往日那个任她玩弄的废材,真是半点影子都找不到了。
“哪里比得上六嫂你能忍呢。”百里婠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外头,“你针对的是我,为什么要伤害无辜。”
傅若熙不由得笑了:“无辜?真是新鲜,百里婠,我们傅家因你而断子绝孙,这个仇我自然要报回来,我要你看着你身边的人,一个个凄惨无比,我要你生不如死地活着,那样才算痛快,不是么。”
傅若熙心里的恨意一点也不比风情少,她这般恨百里婠,却不是因为她弟弟,而是因为,凌司玦对她上心了。
而且她还生下了凌司玦的孩子,她凭什么,凭什么。
百里婠也笑了:“傅若熙,你真是好胆色啊。”
傅若熙看着笑着的百里婠:“你什么意思。”
“你明知我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还敢孤身一个人前来,这份胆色,我百里婠实在是佩服地紧。”百里婠垂眸掩住淡淡笑意,喝了茶又搁到桌子上。
傅若熙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变聪明了,府里的人都知道我是来赴你的约,这光天化日之下你敢动我一根汗毛。”
百里婠不甚在意地笑道:“知道又如何,光天化日又如何,我现在就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找人强bao你,再一刀砍死你,又有什么要紧,你怕是忘了,我手里还有一块免死金牌。”
傅若熙脸色一变,百里婠没有说错,她手里的确有一块免死金牌,她看着笑意浅浅的百里婠,心里盘算她说这话是真的还是在吓唬她,她强自镇定下来:“你是可以不用死,只不过犯了这等大罪,还以为你是尊贵的王妃么,皇家如何容得你,瑞王府定将你扫地出门,你一个下堂的残花败柳,下场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百里婠却笑道:“怎么办,本王妃偏偏贱得很,求扫地,求出门,求下堂。”
“你!”傅若熙碰到这么油盐不进的人简直是气得平日里的伪装都要伪装不下去了。
“百里婠,你有本事尽管放马过来,看看到底是你厉害,还是我狠辣。”傅若熙说完便起身离去。
百里婠笑了一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视线落在窗外。
她可不是唬傅若熙玩的,这么好的计策,错过了可就可惜了。
傅若熙,既然敢做,就要承受后果,本小姐的宗旨向来是动了我的人,十倍奉还,你找一个人强bao韩沁,本小姐便赏你十个男人。
夜。
百里婠坐在房里看书,门吱呀一声开了,妙手走进来。
百里婠翻了一眼,“傅若熙死了么。”
“没有。”
百里婠眸子一沉,搁下书抬头看妙手。
“我们的人已经下手了,但是被人拦截了,傅若熙安然无恙,现在在安王府。”
“是谁的人。”
妙手看百里婠的脸色,知道她已怒极,却还是抬头说道:“是王爷的人。”
百里婠一掌拍向桌子,“啪”的一声巨响,桌子都震了一震,妙手却是心疼那女子的手,这般力道砸下去,不疼才怪。
百里婠冷静下来,紧握着发抖的手说道:“你出去吧。”
“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你出去吧。”
妙手看了一眼百里婠,终是走了出去。
百里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生气,心里好似有一层淡淡的疼痛,是她从未有过的疼痛,一丝一丝将她缠绕,她咬着牙,忍受着这疼痛。
门吱呀一声开了。
百里婠并未回头:“不是叫你出去了吗。”
“是我。”
熟悉的声音传来,百里婠回头,看见凌司玦站在房门口。
“出去。”百里婠平静地看着他。
凌司玦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然后便是淡淡的苦涩:“婠儿……”
“出去。”百里婠重复了一遍,浑身散发着冷意。她倒是记起了,傅若熙才是他爱的人吧,她八个月身孕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设计残杀,迫她进毒林,颠沛躲藏,九死一生,因此早产生下的凌越,才会先天不足,终生瘫痪。现下换了傅若熙,少根汗毛都不行了,真是,好的很。
凌司玦静静地站着,看那女子脸色阴沉,却无法开口解释,说他护傅若熙不过是因为她现在还不能死,听着线人一字一句的禀报,听着那句“求扫地,求出门,求下堂”一颗心便沉了下来,他不敢承认自己的恐慌,他不能让她离开他。
“凌司玦,你护得她一时,护不得她一世,你想我放过她,除非我死了。”百里婠冷冷地说完,便喊了一声修缘。
不知何时,百里修缘已经站在凌司玦面前:“王爷,请。”
凌司玦抬头看着表情恬淡的百里修缘,婠儿只有在他面前才会露出温柔的一面,她给他的,是虚伪,是冷漠,是排斥,是敌意。
凌司玦走出去,看着天空的月亮,苦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