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婠慢慢地学会了怎么和凌越相处,平时无聊了便和凌越玩一会儿,或者指使凌司玦做这做那。在这里的日子过的飞快,凌司玦和百里婠都没有刻意去想起外头的世界到底鸡飞狗跳到什么程度。
这日,百里婠正抱着凌越逗他玩,凌越挥舞着小拳头乐地哇哇叫,渐渐地就没动静了,百里婠看的一惊,探了探凌越的脉搏,那一探心里便咯噔一声,脉搏若有若无,心跳弱的几不可闻。
“前辈!”百里婠叫道。
“怎么了怎么了?”两个老家伙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凌司玦紧随其后走进来。
“凌越的脉搏好弱。”百里婠说道。
严无时便过去探了探,又摸了摸骨头,然后脸色唰的一沉,看的百里婠心里一片冰凉,像掉进冰窟窿里浑身发冷。
“五脏受损,骨骼松软,之前经脉不甚明显,我们都忽略了这点,不足月便生产,先天不足,怕是……”严无时叹了口气,慢悠悠地接完,“怕是要终身瘫痪了。”
百里婠身子一软,不会的,凌越这么小这么可爱,他怎么可以终身瘫痪,不会的不会的……
凌司玦将百里婠发抖的身子揽进怀里搂紧,同样一脸凝重,那女子浑身都在发冷,凌司玦看着只觉得心疼。
“性命是没什么危险了,但身子肯定不会好了,别说习武,怕是药都不能离手。”严无时一字一句都像敲进百里婠的心里,她才开始怎么学做一个母亲,开始体会到母子连心的感觉,想着凌越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她要亲手教他赌石,让他跟着百里修缘学武功,跟着无念学术数,跟着妙手,还是不跟她学好,教坏了可如何是好。
这时候却有人告诉她她儿子会终生瘫痪。
终生瘫痪……
这四个字一直在百里婠脑子里一遍遍回放,震得她脑子都空了。
严无时给凌越输了一些真气,凌越的脉搏强了些,严无时看了一眼发愣的百里婠,叹了一口气走了出去。
凌司玦将发愣的百里婠拥在怀里:“婠儿,别这样,阿楼一定能治好凌越的,他治不好,本王就把他劈了。”
百里婠仍是没反应。
百里婠师承薛雨楼,虽不及薛雨楼,但薛雨楼有多少本事她如何能不知道,他,治不好的……
然后便是淡淡的恨,她虽不是良善之人,总归还是放人一条生路的,只是这次,她不会心软了,她看着凌越黑亮的眼睛,心愈发的冷,她受的痛,凌越的终身瘫痪,她要这幕后之人拿血来偿,她要他生不如死。
再过了两日,百里婠的脸上仍不见表情,无悲无喜,冷静的让人看了难受,钟采青更是不知抹了多少把泪,对着凌越便是我的小心肝地心疼起来。
转眼一个月已经过去了,百里婠的身子已经大好,两人终是知道,待在这里的日子到头了。
“前辈,我夫妻二人已叨扰多日,明日便要告辞了,多谢两位前辈的悉心照顾。”
“真的不多留些日子吗?”严无时和钟采青殷切挽留。
凌司玦一笑:“这里虽好,但再不出去,外头怕是要翻天了。”
“阿越呢,我想抱抱他。”
凌司玦说道:“婠儿抱着呢,我去抱了来。”
凌司玦将凌越抱了来,钟采青自凌司玦怀中接过凌越,跟凌司玦说道:“我跟老头子进去一下,我们想跟凌越单独待一会儿。”凌司玦自是点头应允。
两个时辰过去了,凌司玦和百里婠仍不见那两人有一点动静,便一起去了两人的房间。
“前辈?”凌司玦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凌司玦和百里婠对视一眼,凌司玦一掌打开了房门。
“前辈!”凌司玦惊呼一声。
严无时和钟采青俱是瘫倒在床上,两人容颜已是万分苍老,凌越静静地躺在一旁,凌司玦和百里婠飞奔过去扶起两位前辈。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凌司玦问道。
严无时吸了一口气,强自坐起来,笑道:“这孩子终生瘫痪可惜了,我和老婆子在这里待了二十多年,这孩子在这里出生,算起来也是缘分一场,我和老婆子没什么好送的,每个人送了他三十年功力。”
百里婠看着瞬间苍老去的严无时和钟采青,皱纹爬满整张脸,不复原先的英俊和清丽,眼底便有些发红,昨日他们还是鹤发童颜,神采奕奕地吵个不停,不过一日便已年华老去,岁月沧桑。
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更有幸得他们相救,这般费心费力地照顾一个月,救命之恩原就还不清了,现下这恩情,叫他们用什么来还?
“前辈……”百里婠看着钟采青苍老的脸,几欲落泪,晶莹在眼中转了一圈,却没落下。
钟采青笑了笑:“丫头,别哭,我又不是要死了,我老婆子至少还能活上二十年呢,凌越这孩子我老婆子喜欢,他要终生瘫痪,我老婆子第一个不答应。”
百里婠抱过凌越说道:“两位前辈的大恩,百里婠无以为报,我二人的性命是两位前辈救下的,凌越的命也是两位前辈给的,既受了前辈功力,理应拜两位前辈为师,待凌越大一些,百里婠亲自带他前来拜师还恩。”
钟采青听了还是笑眯眯,眼角的皱纹皱到一起:“你这丫头,我们两个老不死的赔上六十年功力不说,一身的本事都被你骗去了。”
百里婠忙摇头:“前辈,婠儿没有这个意思。”
凌司玦听了将百里婠揽在怀中:“前辈跟你说着玩呢。”
严无时听了哈哈大笑:“你这小子。”
当天晚上,钟采青进了百里婠的房间,将凌司玦轰了出去。百里婠笑了,前辈还是这般性情。
钟采青坐在床边,看着百里婠说道:“丫头,你们明天就要走了,我老婆子想跟你说说话。”
“前辈有话但说无妨,百里婠洗耳恭听。”
“别这么严肃,我老婆子没什么教训要说给你听的,”钟采青笑道,“我老婆子想说的只有一句,珍惜眼前人。”
百里婠抿唇:“前辈,这是何意?”
钟采青似笑非笑地看她:“你这丫头精得很哪,别跟我老婆子装蒜,真当我老婆子老眼昏花?你那天在房里跟我说的话,我老婆子一个字都不相信。”
百里婠抬头看她:“前辈,你……”
钟采青拍拍她的手:“丫头,你是不知道,我发现你们的时候,那小子已经身受重伤,却还是将你紧紧护在怀里,醒来最紧张的就是你的安危,你昏迷的时候更是不分昼夜守在你床边,喂你喝药,这些我老婆子可都看在眼里,试问这样的人如何干的出那些混账事来?”
百里婠不语。
“我知你心中有气,便顺了你的意教训教训他,现在教训也教训过了,你是不是,该给他一个机会?”
百里婠低下头:“我……”
钟采青叹了一口气:“那小子对你是真心的,我老婆子看的出来,丫头,你是怎么想的,我老婆子不勉强你,但是我老婆子想说的是,人生匆匆几十载,其实很短暂,莫要辜负了有情之人,白白错失自己的幸福。”
百里婠淡淡一笑:“婠儿知道,多谢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