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是客,你先说吧”盛苑踩着脚凳,平视着对面的晋姓学子,很大气的一摆手。
“还是小女郎先请吧”晋姓学子假意谦让,特特将女郎二字说得大声。
“也行,都说尊老爱幼,既然我小你大,你谦让些也是应当。”
只可惜,他遇上个脸皮厚的,只讲实惠不讲颜面。
他虚意推让,她就顺势而上,倒是让这晋姓学子狠狠窝了口气。
盛苑开讲前,还特意朝四周拱拱手“那在下就先说了。”
“唉哟,可快说吧”阮祭酒在一旁小声嘀咕,频频挠着胡须。
盛苑看向无语的晋姓学子“敢问郎君可知何为自然何为天性”
晋姓学子闻言,眼眸顿时一亮,他只道这小女郎毫无辩论经验,一开口就将说话机会让了过来。
很好
只要他开口,她就甭想说话了
这想法儿冒出来的瞬间,他就要回答。
不想,他言语未出,对方就摆起了手来“你不用回答,我来告诉你”
“咳咳咳”晋姓学子让溜到嘴边儿的话给呛得咳嗽。
不用回答那你问个乖乖
盛苑似乎没看出对方眼底、脸上的谴责,放声陈词说“不用学习、根据自身需要而进行的行为就是自然;自出生起,就有的渴望叫做天性
婴儿自出生就知道吃喝拉撒睡,这就是自然不会因为郎君女郎就有所不同
孵化出来的鸟儿没见过高空,却仍旧想要展翅,仍旧憧憬蓝天,这就是天性不会因为动物和人的区别而有差异
郎君想要的、追求的,女郎亦有可是为何郎君可以出行自由,可以出仕行走,可以追求功名利禄,女郎就不成”
“这是规矩”晋姓学子终于找到空隙,忙不迭精准投出言语。
“规矩谁定的规矩何时定的规矩”盛苑只觉好笑,歪着头问他,“你拿郎君给女郎定的规矩约束女郎,和卖家拿着鹤顶红告诉买家这是琼浆玉液有何区别”
“规矩乃是圣人订的”晋姓学子怒视过去,“自古以来就是如此,你这女郎,怎敢质疑圣人”
“你说这是圣人定的那你说说是哪位圣人定的你说自古以来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盘古圣人你问不到,那你把三皇五帝的言论拿来给瞧瞧要不然,你把造字的仓颉说过的话给我看看我只认他们说的”
盛苑两只小手摊开,朝他摆摆“拿来啊你说自古以来,就该从文明之始算起,当初部落争霸,也没说把女人关在家里,用三从四德来约束吧
便是秦汉时期,女人也能抛头露面那时孔子孟子这些先贤学说早已传播,桃李满天下也,却也没说过女子不如男吧
都说百家争鸣,那哪家专门挑女人的不是了么
当然,你要非从对圣人学说穿凿附会生改硬拼之人的学说里找说辞,那我无话可说,但你这样总对不起你说的圣人和自古以来”
“你这是无礼之言”晋姓学子终于装不住沉稳有礼了,不等盛苑说完,便气愤的怒斥,“你这是狡辩你这是诡辩你这是名家之风你一个学着儒家文化的学子,以名家之风驳斥,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这位同学,你要这样说,我却要问问你,你一个由女人生、由女人养的、由女人照顾长到这么大个儿的,却看不起女人,岂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盛苑说完,台上台下哄然大笑,连阮祭酒都差点儿没忍住。
“咳咳咳”他赶忙端起茶盏,润了润嗓子。
晋姓学子被这震耳欲聋的笑闹、叫好、起哄声闹得脑袋嗡嗡。
偏偏对面这女郎嘴巴跟连弩一般,说话都不带停顿的,不停地将问题扔给他。
到最后,他只能恨声顿足“圣人说的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唷唷唷这么看不起女郎,你们这帮大男人投石问路的时候,不要在给上官、皇上写的诗里,以女子自比啊不要说什么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盛苑说到最后,特意捏着嗓子说了这句诗,惹得台下又一阵哄然大笑。
“你、你、你这女郎强词夺理不可理喻”晋姓学子让她气得脸面涨红。
他入京之前,特意写了一首代言诗给自己塾师的恩师投石问路,故而此刻听盛苑所言,他感受到了成倍的讽刺攻击。
“你说我强词夺理不可理喻,我还说你装模作样、说你敲骨吸髓”盛苑见他理智大乱,顿时一喜,再接再厉。
“你这是诽谤”
晋姓学子此言一出,同队学子就有人低声惊道“不好,晋师兄方寸大乱了”
“不能跟着这小女郎节奏走啊”
“这小女郎,她看着不大,可却恁地刁钻”
他们这边试图引起晋姓学子注意,提醒他不要上了对方的当。
却不想他们一则距离晋姓学子太远,二则他们自己说话不敢大声,故而他们的提醒传到了晋姓学子耳中,只觉阵阵嗡鸣。
因为自觉难堪,他不多想就将他们的嗡鸣当成了低语嘲笑,不由面容涨红,怒喝盛苑言而不实。
“我哪句话说错了”盛苑的表情和语调依旧气人,语速倒是放缓下来,可是听得晋姓学子耳中,依旧让他想要吐血。
“你享受着自由、你随意玩乐,却对被关在后院里没有自由的女子的无奈视而不见,反而说这是规矩这不就是装模作样吗
你坚持反对女子过上男儿的生活,不就是怕找不到欺压的奴隶,恨不得把天下女子敲骨吸髓你自己想想,我哪儿说错了”
“你你你”晋姓男子言说不过,刚要寻词,余光看见小他一岁的黎师弟朝他示意,不由灵光一闪,一手捂着胸一手指着盛苑,怒道一声,“真真气煞人也”
而后便直直往后晕倒。
他刚一落地,身后的同队学子便一拥而上,摇晃着他呼唤,场面顿时乱了起来。
“请大夫上台”阮祭酒将他们的小动作看了个正着,登时黑着脸,将早就准备好的大夫请上了台。
虽说这位主管跌打损伤,但是,台上这样的小问题也能出手。
“阮大人,不若我等将晋师兄背下台,让我们的洛同学替补上场”
“也好。”不想让辩论最后以混乱收场的阮祭酒点点头。
于是,接替晋姓学子的洛同学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