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负难分之时,尤会困兽之斗。
败局已定,郑淮反而看开了,全身心扑在了案件上,“是,我们到马家的时候,巧娘已经被马家人取了下来,平放在床上。
他们解释说,不是故意破坏现场,只是想救巧娘,毕竟巧娘经常闹上吊,没想到这次当真死了。”
“对,小伙子,你的推测已经很接近我和李菲的体表验尸了。”曾仵作回头,这才发现这次的备选里,竟然还有一个人没有冲出大堂,也就是方才回答之人。
“你是”
“刘晏淳。”
陈鸢看了刘晏淳一眼,后者则是对她眨了眨桃花眼。
“”
她和他可没什么交情,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他可在人群后面看热闹,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呢。
就像现在,她的尸检报告都公布出来了,衙役们早晚能理顺其中关联,这个刘晏淳又来摘桃子。
呸。
她能说话的话,哪里还轮得到他来推测,陈鸢恼怒的扭过头。
孙阿牛拍了一下大腿,“哎哟,我想起来了,还真是,巧娘屋里有铜夹子。”
周典不解,一脸你别骗我的表情,“她也是个疯婆娘吧,这么热的天气,还烧炭”
这次是壮班的姜成解释了起来,“巧娘平日里靠替人浆洗衣物营生,衣物晒干后,会取热碳放入一个小平底铜锅中熨平衣物褶皱,那铜夹子,是夹碳用的。”
衙役们大多去过巧娘死亡现场,他们所说现场情况,众人自然是信的。
躲在门外的考核者也忍不住夸赞了起来,“李菲也太厉害了吧,没有去过巧娘死亡的现场,仅凭看了看尸体,就能猜到这么多连巧娘屋子里有铜夹子都猜得到。”
“是啊,这眼神未免太好了。”
周典却嗤之以鼻,冷哼一声,“你们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她看过验尸书籍,懂得自是比我们多,我们只要有机会学习,照样能懂得这些道理。
而且舌根处的烫伤,只要我们有胆子翻看她的舌头,照样能看出来,只是我们还在试胆壮胆阶段,体表验尸原本就不是给我们的题目,这不公平。”
陈鸢也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杠精,奈何张不了嘴怼他丫的。
“周典,话不能这么说,同一个私塾里,同一个夫子讲课的情况下,也有学得好、和学的差、以及怎么都学不会的人,不是学了,就一定会灵活运用。”
这次开口的人,又是刘晏淳。
只见他吊儿郎当的抱着胸,轻挑的指着某人,“就像我和李德隆,当初在御医署当学徒的时候也是如此,同一个御医授课,我学得会的,他就老学不会。”
莫名被拉踩一通的李德隆,气得暴跳如雷。
奈何他躲在门外,除了叫骂两声,根本揍不到人,“刘晏淳,别搞得你比我聪明似得,我弟弟学的快的,你还学得慢呢再说了,至少,我磨药比你磨的好”
对于李德隆的无能狂怒,刘晏淳并未回应。
只是耸了耸肩,“看吧,同一个师父所教,大家学会的东西也是不同的,这还只是御医,再会磨药也不过当药工罢了,而验尸”
视线再次回到周典身上,“你真觉得看了书就一定比李菲厉害”
“当然。”
周典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家伙突然帮李菲说话,但他自己的立场一直未变过。
仵作一职,他要定了,绝对不能让一个娘们儿压过了他去。
刘晏淳再次看向门外的李德隆,“李菲自幼身体不好,独居在小院里,不得出门。两个哥哥心疼她,为她搜罗了许多书和好玩的、好吃的、以及温养身子的药,这个事,都民村的人都是知道的。”
还没明白刘晏淳又要做什么幺蛾子,不好的预感已经浮上李德隆心头。
但此刻在众人的眼神询问下,都民村的人已经纷纷点头,“是的,的确如此。”
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李德隆从前是否真对李菲好,别的流放者根本不知道。
但昨天从都民村出来的路上,刘晏淳一直在念念叨叨两兄弟对李菲如何好,李德隆也没反驳,都民村的人都听到了心里。
李德隆暗恨自己昨日没有早些让刘晏淳闭嘴,他到底想说什么
如他所愿,刘晏淳立刻替他解惑。
“因此,李菲能看到的书籍,都是经了李德隆手的,他检查过没有问题,才给妹妹看的。而李德隆的表现,想必大家也看到了,作为哥哥,他并未学会书中验尸之法,而妹妹不仅学会了,还融会贯通、灵活运用。”
原来他铺垫那么多,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李德隆对刘晏淳恨得牙痒痒,却压根没办法反驳一二。
与仵作一职比起来,全家性命更重要,他根本没可能说出陈鸢并非他疼爱的妹妹一事。
他怎么也想不通,刘晏淳竟会帮陈鸢,他刚才不还骂了她丑八怪么
“是啊,看了同一本书,李德隆依旧胆小,不敢碰尸体,更别说给尸体开膛破肚了。”
“当真是同一个爹娘生的种么差距也太大了吧。”
“周典还垂死挣扎个什么劲儿,方才他都吓尿了,像个木头人一样跑都跑不动呢,说得就像看了书,他的胆子就能变大了一样。”
“仗着人高马大想欺负李菲一个小小的姑娘,却被人家吓得噗。”
周典被悉悉索索的议论嘲笑,激怒了,扬着手指转了一圈。
“我在帮你们争取机会,你们还拆我台,你们哪里好意思笑我,刚才就我一个人吓得失了体面你没吐你没尿你没手软脚软跑不动爬着逃命”
“我只是吐了而已,我可没尿。”
“我尿了,但我也认输了,我承认我不如李菲,我当不了仵作,总比你不如小姑娘,还拉来一通歪理死犟的强。”
“我吓得手软脚软,但我至少还爬的动,你呢,吓得跟木桩子似得,说到底,你的胆子比我还小”
刘晏淳三言两语之间,就把对她不利的场面,搅浑成了互相拆台的滑稽现场。
陈鸢奇怪的看了一眼刘晏淳,他为什么突然帮自己
先前,他面对众人攻击她的情况,可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刘晏淳依旧是吊儿郎当的模样抱着胸抖着腿,笑看狗咬狗。
衙役们,并未参与失败者们的互咬中。
这些人对于他们来说,注定是淘汰的对象,没必要再在他们身上花费太多心血。
不过他们还是把其中闹得欢的人记在了心里,将来府衙再招民壮之时绝对不能要这些人,不然,得多闹心。
仵作和衙役并无利益牵扯,但有个厉害的仵作,能让衙役少跑很多冤枉路,少挨些受害者家属的咒骂。
衙役们对真正有本事的仵作人选,还是挺上心的。
已经厘清了巧娘死亡的疑点,别的只待回去抓了马家人再审问一番了。
郑淮的目光放在了豆子身上,“李姑娘,你又是如何判定豆子是死于他杀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