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她真这么厉害”
曾驰才不管他们是质疑还是相信,自顾自的指着纸,“她在这上面写的很详细,她甚至发现了豆子和巧娘都是他杀,有理有据,就差开膛破肚找到更详细的证据了。”
“啊”
了解义庄布置的人,质疑了起来,“摆放在大堂的尸体,不都是准备下葬的死因不存疑的尸体么,牵扯命案的尸体都放在后堂的吧”
屋内屋外的人都被曾仵作的话惊呆了,“曾仵作,你不会癫了吧”
“这样的常识,你都能忘”
乌磊看了眼少年的尸体,不忍的撇开眼,“豆子不是天热独自下河凫水,意外淹死的么
豆子淹死那会儿,他娘就在不远处的地里干活儿,当时那边根本就没有旁的人,豆子只能是死于意外,不属于命案,根本就不能行开膛破肚之法验尸。”
郑淮点了点头,他看着红漆棺材里的妇人,“我陪你也处理过好几起投缳案了,巧娘舌头外吐,且大小便失禁,勃颈处的勒痕也无问题,身上再无别的伤痕,况且马家人都能作证,巧娘是上吊自尽的。
马涛一不顺着她的意,她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前几次都被马家人哄下来了,这次她失策了,马家人以为她又是在闹性子,想让她吃点教训,就进去晚了些,没想到凳子坏了,她就被吊死了。”
听着衙役们的描述,陈鸢也是很无语,他们就那么相信证词的么。
证人、证言、证物都可能作假,唯有尸体不会说谎。
从现在验尸所得结果来看,可以证明马家人在说谎,他们在保凶手。
那边厢,郑淮还在发表着自己的疑虑,“而且,这三具尸体,你当初不是并没异议么怎么现在却说李家姑娘的判断是对的”
曾驰冷静了下来,横眉冷眼的睨着郑淮,“我何时说过这两具尸体没问题”
郑淮只觉得他现在年龄大了忘性大,果真得快些回家养老才是,“你不是同意他们入棺下葬了么”
曾驰走到棺材跟前,与陈鸢一般无惧于棺材中的情景,情绪低落的伸手虚抚少年的额头,“我只是同意他们的亲人帮他们两收殓入棺而已,答应下葬是你们臆想的。”
“你”
郑淮很生气,但此刻三班衙役俱在,是个均衡的状态。
大堂内外所有人都望着老者,等他解惑。
曾驰老了,但他的眼光更毒辣了。
他扫过所有人的眼神,就知道大部分人都不是真正的关心亡者之冤,他们只想随便找个活计养家糊口。
唯一自学成才,想要为冤魂伸冤的人,阻碍了他们的利益,这些庸才容不下她。
谁也理解不了他突获至宝的心情,他只想好好保护这个接班人。
这般心情下,曾驰将来龙去脉细细说明,“我知道于班头想找都民村的御医来做仵作,我对两位御医期待很高,所以早早就准备了这两具尸体,想看看李刘两家,到底谁人能在试胆考核中,就发现尸体的问题,这是我对他们的特殊考核。”
“我这次利用了大家对义庄的常识来做了一个误导,他们”曾仵作指了指屋外那些狼狈不堪的人,又一一指向衙役。
“包括你们,都被常识所累,以为大堂内的尸体都是结案的、死因不存疑的尸体,以为这只是一个试胆考核,以为这和以前一样,仅仅只是想让大家习惯与尸体相处。”
“但,并不是。”
曾仵作满怀欣慰的看着陈鸢,伸手鼓励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好样的,你仅凭目测就发现了两具尸体的问题所在,我布置的考试,你全通过了。”
“至于更确凿的证据,你继续,我在一旁看看,你到底从书里掌握了多少。”
这就是说,原本的大概十天左右的初步选拔考核,刚开始就结束了呗。
周典等人,妒忌得险些咬碎银牙。
若不是他们太想逼走李菲这个强劲对手,漫漫长夜等他们适应了与尸体共处之后,绝对能上去查看尸体,他们这么多人,肯定能看出一些问题的。
都怪她,故意惹怒他们,搅乱他们的思路
害得他们洋相百出,让她一人独占鳌头了。
不想这么快就输掉赌局的郑淮,伸手阻拦,“不是,曾仵作,你这样打哑谜我们根本听不懂,单说她仅凭目测就发现的问题,到底是什么你不说清楚,我们也无法信服啊”
周典不忿的指着糟老头子,“是啊,曾仵作,你说的云里雾里的,你说是凶杀就是凶杀啊,证据呢”
外头一群人附和周典,“对,证据,你可是仵作,说话要讲证据。”
“你可不能因为李菲是个女孩子,就偏心她,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我不服。”
“我也不服。”
“俺也不服。”
外行质疑内行,曾驰只觉得可笑,“巧娘的的确确是窒息而亡,却不是投缳自尽造成的窒息,她是被人捂死的。”
不止郑淮,参与过同类案件的衙役都觉得曾驰老糊涂了,“不可能,如果是捂死的,巧娘脖子上的勒痕怎么解释她外吐的舌头怎么解释脖子上瘀痕可不是死后才印上去的,那就是造成死亡的上吊勒痕。”
曾驰直接将手里的纸扔给了郑淮,“你们自己看。”
郑淮识的字,衙役们凑过去,他就将纸上所写内容读给了他们听。
听着听着,大家的表情都变得怪异起来。
“绳在喉下,舌出;喉上,舌不出。此女尸绳痕于喉上,却舌出,存疑。
颈部勒痕淤青的确是上吊造成,却不是致命伤,勃颈处再无白痕,死后并未二次悬挂。
舌头两侧疑有烫伤,因查屋中是否有夹碳的铁夹或铜夹”
陈鸢碍于无法说话,真是急死了。
她写的已经很详细了,就差案件还原现场,把每一帧分镜画出来了。
这时候在一旁突然响起一个声音,“照李菲所验尸之结果,以及郑衙役先前所调查的证词,我们可推测,巧娘的确经常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一日,她又闹了一次上吊,脖颈处受了伤,但又被劝说或者解救了下来。
然后,马家人离去,凶手进屋,将重伤休息的巧娘捂死,想伪装成巧娘自杀的假象。
凶手或许见过、听说过上吊死亡的人外吐舌头,但凶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知道巧娘这道吊痕在喉上,画蛇添足的找来夹子将巧娘的舌头从嘴巴里扯出来。
时间紧急之下,他没有充足的时间让铁夹完全冷却,就用尚还发烫的拨碳铁夹亦或者铜夹伸入巧娘口中,将她的舌头扯了出来,却烫伤了舌根处。
却不想,他这么做,反倒让曾仵作和李菲看出了问题。
当时的凶手应该还想悬挂尸体,恰在这时马家人进屋,他放弃了悬挂尸体,亦或者马家人发现了他,包庇他,帮他撒谎。
衙役到马家的时候,巧娘尸体应该已经平放,并未悬挂在绳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