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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夭折(2)
    “唉,我那个儿子也不是读书的料,在学校里就是做两件事:玩手机,睡觉。老师要我管,我去没收他手机,他要跟我断绝父子关系。我日你的黄昏!如今是这个潮流,能有什么办法呢?——干!”高个子感慨。

    现在社会越来越多元化,学生从社会和父母中获得的是第一知识。多少儿童、青少年从小就在电游室和网吧里长大,黄的、黑的,打的、杀的,给他们留下深刻的记忆。他们年纪小,没有甄别能力,很容易变坏。有的父母本身就不正,下的下海,离的离婚,吸的吸毒,斗的斗殴,给子女树了一个反面形象和坏榜样,子女怎么能成长好?像二中,有好多学生是生活在单亲家庭中,这些学生,有的性格孤僻,有的自卑,有的崇尚暴力。有时这样的学生犯了大错,请家长来校,来的竟是爷爷奶奶。人之初,性本善;苟不教,性乃迁。如果家庭、社会对我们下一代不承担起正面教育职责,一味纵容或放任不管,甚至进行反面舆论宣传和导向,学校教育是不可能有效和成功的。

    “干!”

    “干!”

    “干!”

    “干!”

    六个啤酒瓶相互撞击。他们不是斯文人,喝啤酒不用杯,直接用嘴吹。这种喝法刺激,过瘾,风光,豪迈,符合他们粗野的性格。

    虽然已转钟,虽然春寒袭人,但青草湖镇的夜生活并未结束,而是进入了一个高峰。打牌的,唱歌的,跳舞的都散了场,这个时间正是街道上人多之时。他们一般不会马上归队,而是将队伍开到漫酒摊上,搞第二个节目——喝杯漫酒几。漫酒摊到处都是。最繁华的排档当属青草湖镇人民政府两边街道旁的漫酒摊,密密麻麻摆着,人车川流不息,相当壮观。

    六个“哥哥”已喝了约一刻针酒。已喝完一箱啤酒,一人两瓶,速度比较快。还没止瘾,老鼠子又喊了一箱啤酒,又添了一盆海虾。

    “我第一次喝这东西像喝潲水。”一个“哥哥”边喝边发表感概。

    “同感同感,这玩意儿就是潲水。”另一“哥哥”附和。

    “唉,自己堂客打发学雷锋去了,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高个子来了灵感和伤感,嘴里冒出一句曹操的诗抒怀。

    “杜康是啥玩意儿?”一个“哥哥”不懂就问。

    “我们现在喝的这玩意儿就是杜康,懂啵?”高个子解答。

    “你绊哒脑壳吧,杜康能解么子忧呢?我看是唯有小姐!”一个“哥哥”发表不同看法。

    “妈的,我现在是唯有海虾!”老鼠子从盆里夹一只海虾送入口中。

    “我日你的黄昏!我们吃掉海虾,是在除害呀!”高个子就吃海虾发表高见。

    “说什么啦,没听懂?”一个“哥哥”问。

    “我日你的黄昏!你智商有问题吧?”高个子说,“这海虾生命力贼强,繁殖贼快,在我们这边渠道里、池塘里、河湖里、水田里到处是的,比牛毛还多。田塍经常被穿越,我们人不当天敌吃掉一些,保护生态平衡,不会成灾呀?所以是在除害,懂啵?”

    “一脑壳炭,这都不懂,比老子还没文化些!”老鼠子骂道。

    其实,高个子不解释,老鼠子也搞砣水不清(弄不清楚)。六个“哥哥”,就高个子肚里有点儿墨水,其他五个“哥哥”,全小学本科毕业。

    从红楼往四医院去,有一个T形路口,左边是青草湖镇人民政府,右边是去四医院。四医院是药山市撤区并乡前的老区医院,离二中半里路远。二中跟四医院结下了不解之缘。二中学生爱翻墙外出上网和打架斗殴,自然有受伤的。学生受了伤,必须送医院。四医院是青草湖镇最大最好医院,离二中又近,受伤学生当然送四医院。旧的出了院,新的还会来,所以,二中跟四医院有着长期业务往来。

    宋天云、马一良、郭晓冬、东方辉四人用担架抬着刘小随已进入T形路口,往四医院跑步前进。郑锋、赵志强在两边紧紧相随。一路上,不断遭遇看客们诧异的目光。漫酒摊上也议论纷纷。

    “一定是二中又打架打伤学生了!”老鼠子判断。

    “我日你的黄昏!什么智商?现在零点四十一了,学生还打么子架?”高个子看看手机上的时间,说。

    “那会是什么事呢?”老鼠子问。

    “我日你的黄昏!我也想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高个子抓耳挠腮,也没想出答案。

    “反正跟我无关!管它发生了什么呢。喝酒!一瓶净!”老鼠子站起来。

    “干!一瓶净,我日你的黄昏!”高个子跟着站起。

    “一瓶净!”

    “一瓶净!”

    “一瓶净!”

    “一瓶净!”

    半个钟头,桌上的菜和两箱啤酒已被六个“哥哥”一扫光。六个人好耍(玩)一样一人吹了四瓶啤酒。

    “我们一起闯码头啊,马上和你要分手……”老鼠子摸出钱喊“老板!”,正准备结账,腰上手机响。“妈的!谁来的电话?”老鼠子摸出手机。

    “我日你的黄昏!谁的?”高个子问。

    “宋宝的!半夜打老子电话,什么事?”老鼠子看一下手机上显示的姓名,心生疑惑。

    “你是刘小随的家长……吧。”里面的声音有点颤抖。

    “什么事?”老鼠子不耐烦地问。

    “请你赶快上……来,刘小随出大事了,有……生命危险……学校已送到四医院……”里面的声音抖个不停。老鼠子感到,这次宋天云的声音不对。

    六个“哥哥”,三部钱江迅速往四医院呜去。

    傅光明打开校长室门,走进去,揿亮灯。办公室主任吕田和三个音乐老师跟进来。

    “不会出人命吧?”尹华用带磁的声音低声问。

    一向爱开玩笑和脸上经常挂满迎宾的微笑的傅光明这回显得十分严肃,与之前比,判若两人。他坐在转椅里,眉头紧皱,神情紧张,从棉衣里摸出打火机咔嚓点燃一根“蓝蒂巴”。

    “这么晚了,你们睡去吧,不会有事的。”傅光明对三位音乐老师轻声说,“李主任,你留下。”

    音乐老师走不久,傅光明手机响,里面传来郑锋的大嗓门:

    “四医院不收四医院不收四医院不收!!”

    霎那间,傅光明头大了,立即意识到什么。

    “快!快!迅速送市医院!”傅光明脸一阵白,气急败坏,圆圆的脸上微笑系统撕得粉碎。

    刘小随在送往市医院的途中死亡。

    傅光明脑袋“轰!”地炸了!

    吕田望着傅光明,默不作声。傅光明一根接一根抽“蓝蒂巴”,不讲一句话。校长室空气凝固了,一股飕飕寒气逼进来。

    傅光明来二中六个年头即将上岸,原以为这期能画一个圆满句号,顺利升迁到教育局任一个副局长,完成人生的一次飞跃。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人算不如天算。一个学校,最怕出安全事故,特别是学生安全事故,了不得难。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现在,刘小随已死确认无疑,形成事实,自己升迁梦断二中都不讲,问题还在于这不是一件小事,人命关天,这件事会在二中闹出什么动静,结果会如何,怎么了难,作为一校之长,傅光明无法预测。实在每届高三,学校都组织班主任到南岳烧了平安香,怎么在自己即将离任的关键时间毕业班就死了一个学生呢?像蛇被击打了七寸,傅光明有点想不通。思前想后,想后思前,傅光明认为自己手痞,运气不佳,不禁悲从心来,眼角噙了淡淡泪花。向来性格开朗、圆圆的脸上经常充满迎宾的微笑、爱讲点段子的乐天派校长傅光明,极少看见他流泪,这一次可能是伤到了他的真心。

    良久,傅光明才回到现实中来。

    “吕主任,你迅速向教育局办公室通报刘小随事件,并通知校内其他行政干部到校长室来。”傅光明擦擦眼睛,对吕田说。

    “我马上打电话。”吕田轻声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