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怎么忙呢,再忙也忙不过小姐去呀。”兰儿在旁嬉笑道。
“赏钱可都准备好了?”
对这些事儿,芳儿心里有数,见璃晚神色疲惫,不欲她多费心:“小姐放心吧,都备下了的。封红从两钱银子到一两二两的,都备的足足的,另有些金银裸子并着小件儿的金瓜子,小南瓜,小石榴,都是些玲珑小巧足称的,好留着小姐赏人玩儿。”
璃晚满意地点点头,还是嘱咐俩人出去歇着,芳儿便送了杯热茶进来,与兰儿退了出去。
屋内静静的,璃晚的心也静静的,有了时间与兴致,开始打量起她自己的婚房来。
两进的院儿,与正殿挨着,离了不远,还能听见前院儿熙攘的鼓乐声儿,六间半的正房,带耳房。
进门的时候,璃晚只觉得轿子拐来拐去,一条路总没个尽头,此时沿着窗户看出去,只能看见这一小方的天地,院墙很高,红褐色,这宫路,想来也是七拐八绕的,处处透着神秘。
璃晚想起当年小清儿与自己的玩笑话来,那个时候,她人生地不熟,被憋屈在流萤筑,哪里都不能去,银钱粮米都没有,很难想象能过去那个极冷的冬天。
那会儿小清儿每日里总是逗着她开心,生怕她一个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就那样的苦日子里,小清儿每天还要讲一些白日做梦的话——早晚有一天,小姐一定配的人上人,未来的姑爷高大英俊,最主要的,还是最疼小姐……
如今,她得嫁良人,可昔日环绕膝边,逗笑取乐,患难与共的清儿呢?
不该爱上那个男人啊,不该为了那个男人远渡,如果不是她的任性,船怎会碰上风浪,怎会叫小清儿碰上那样一个劫数般的男人。
璃晚叹气,眼睛里酸酸涨涨的,伸手一摸,眼泪带着些脂粉的味道冲了下来,没有镜子,若有的话,必能看见如今的她,满脸凄惶,以及无奈的苦笑。
从前的苦日子都走过来了,如今好日子刚刚开始,她也不在了。
造化弄人。
还有芳儿与兰儿,年纪比小清儿还要大上一二岁,如今自己身边儿没有可信可用之人,少不得她们两个。可是,女子到了嫁龄,纵使她们自己不说,旁人也会说的,打趣多了,留来留去留成仇,已有前车之鉴,璃晚不想再在二人的婚事上耽搁,是以,之前问询过二人的心意,也是为的日后嫁娶打算。
只希望跟在自己身边的人,能有一个好因果。
璃晚又想起当年阿二常来常往雪园时,兰儿在身边侍奉,阿二看向她那热烈的眼神,还有兰儿红了的脸。
也许,有些事是水到渠成的吧。
想着心事,猛听见外头响起一串脚步声,璃晚抬头望向门口,一道熟悉的影子已经步入大门。
有仆妇恭谨相报:“太子殿下,您回来了!”
只听见上官澈淡淡应声,璃晚忙端正做好,没来由的有些紧张,他怎么现在就过来了,不是说要用忙到晚上吗?
珠子的帘幕被“哗啦”一声拨开,带着醉意的上官澈走了进来。
璃晚起身行礼:“太子。”
从前,对于他的身份,璃晚总是不屑一顾的,如今,叫着他,心中满是异样情绪。
上官澈看见她依旧大妆,倒是意外,四处找阿二的影子,以为那小子又没听话。
璃晚心有所感,忙道:“阿二来过了,我只是……想着等你回来吧。”
尽管,二人之前的关系冷到冰点,甚至这场婚事璃晚千方百计想逃,可最终还是尝试着接纳,尝试着做好上官澈妻子这个位子,这些事情上官澈知道,却在印证的这一刻微微有些动容。
两个人都不易。
他对她带着几分权宜算计,且又是威逼胁迫,手段太过低劣,所以,怪不得璃晚心中对他颇有微辞。
她对他,多番挑衅,且有误会,把他付出的心,颠来倒去的折腾,也算是自作自受。
到如今,终是修成正果,以前种种,也譬如过眼云烟,终是放下了。
上官澈指着璃晚身上装金着玉重量十足的嫁衣,言道:“我回来了,那这身衣裳总可以换下来了吧?”
璃晚笑,“嗯。”
上官澈顿觉松了口气一样,也与她笑道:“那快快叫你那几个婢子进来帮你下妆吧,我看着都喘不来气了。”
璃晚笑起来,弯弯的眼睛如月牙,很是欢快,出声儿唤来在外头候着的兰儿与芳儿。
璃晚要换衣裳,要净面,上官澈只好避到了隔壁厢房去。
等着璃晚这边儿收拾停当了,满身的脂粉味儿终于散了去,发髻也重新梳好,简单利索,衣裳也换了她家常的穿戴。
芳儿与兰儿瞧着姑爷与小姐要说会儿话的意思,便先想橱子里放着的被褥取了,铺在临窗的榻上,又准备了果盘茶水,这才退了下去。
上官澈一身的装束也换了下来,家常的衣裳,倒是使得俩人都没了那样的紧张感。
就座在新铺的木榻上,上官澈笑道:“正好我也歇歇,明儿一大早,还要起来去祭祖,见了父亲、母亲,还有一竿子姐姐妹妹,哥哥弟弟要认呢。”
后半句话,不无讽刺,璃晚看他打着哈欠的样子,确实累坏了,便也不去问——能有什么,端看如今宫里宫外的形势,也能猜到七八分了。
上官澈甩脱了鞋子,窝在木榻上,寻了个舒服自在的位置,闭着眼打盹。
璃晚愣了一下,试探道:“你……你今天准备睡在这儿?”
上官澈一晃神,自嘲一笑:“我若搬了被褥去别处,不等明天,你这正妃怕是要给阖宫的口水给淹了。”
璃晚面色红了红,啐了他一口,扭过身去,不敢看他:“我,我是说,你睡在这木榻上,就不怕别人瞧见了?”
璃晚是直到雪夫人出面的那一天,才看明白自己的心意,也才决定的,要嫁给上官澈,做他的妻子。只是,一切都太过突然,还有许多错综无着的思绪,碍着她不能细想,这婚期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