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洛璃晚自己,许是顺意惯了,又许是,根本不知上位者运筹帷幄的手段,早早便大意了去,以至于,现在如那待宰的鱼肉,已无翻身的可能。
当晚,洛府,曾经被焚烧的一干二净的流萤筑,如今越发荒凉颓败。
洛家已经颓败,毫无转机,叫二夫人拿出多余的钱财来修葺这处,她一百二十分的不愿意。
这里,曾经住了一位她情敌的女儿,只要看见曾经旧物,二夫人便若绞心般的痛,别说无钱,就是有钱,也会放任不理。
院墙坍塌了一半,内里焦黑,早无了以前的清秀小院。
洛璃晚看着以前的半个小家,一阵阵心揪——当初的离去,她并不后悔,可如今看着这一处荒败,却有种说不出的苍凉,好像有什么东西已经一去不返。
听见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传来,洛璃晚扭过身去,洛华清一如既往地嬉皮笑脸。
“我就知道你没死,却没想到,三姐总要走到无路可走,才会想起我这弟弟。”
开口便叫洛璃晚下不来台,可惜如今洛璃晚的心已经不同往昔,觑着他:“你怎知我未死?”
洛华清面露不屑:“就姐姐那几招手段,想哄骗过我去,也实在是小儿科!”
洛璃晚听了,不知心里那是欣慰,还是惊奇——当初金蝉脱壳之计,却是她所想不错,可真正施行,也有翎羽的赞同与帮忙,而翎羽是什么人?虽为女子,可那手段与眼界,哪里是当初的洛璃晚能有的,可到了洛华清口中,却是小儿科?
略拧了拧眉头,洛璃晚放下这些,不欲再提,可洛华清那里已经说开了去:“虽是找了两具尸首冒充,那衙门里的仵作也是个傻的,竟也被糊弄了过去,若非我细心,央着师傅打点了衙门里,漏夜又去瞧了一遍,险些被你蒙混了去呢!”
洛璃晚抿一抿唇,含笑:“还是关心我,不然,都已经说死了的人,大火焚烧的面目不全,你竟也能寻到破绽。”
洛华清脸色很不好看:“哼,先死后烧与先烧后死的人那点区别我还是看得出的!就是没想过姐姐会这么想脱离洛家而去!”
洛璃晚叹气:“不离去又怎么样呢?”
其中许多事情不便与洛华清言道,可是,对于这个弟弟,她还是很窝心的:“我明日便要出城了,这一次,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所以今晚约了你来见见。”
洛华清撅了撅嘴,到底还是个不大的孩子:“母亲她做的那些事儿,也确实是上不得台面些。可洛家到底还是你的家,父亲不在了,也还有我们,若你当初不这样决绝,何以有今天这样……”
这样的如丧家之犬。
洛华清不忍叙说,许多事他从师傅那里也听过不少。
“染香阁的事我已经听闻了。”洛华清轻声言道。
洛璃晚挑了挑眉头,并未接他这茬儿,只说道:“你师傅是当初的天子帝师,如今却落得两头不是,不若当时跟了三皇子而去的达官显贵,怕也进退无路,只求个平安终老,你与他不同,年纪又轻,朝堂也不是那么好混的,若是家中有安排,便早早回家打点庶务吧。”
洛家虽然已经不行了,可当初父亲留下的一些铺面也还在,只要洛华清能踏实下心来打点,以他那头脑,三五年内总能摸上手,洛家老老少少也算也个依傍。
当初洛华清一心仕途,跟着那样一位名师,也是造化,可如今造化没了,造孽还差不多。
洛华清也知道这位三姐的担心,虽然三姐是异母之女,可自幼他便喜欢这位三姐姐。朝廷的事,三姐身为女子不会知晓的太多,可他还是开口解释道:“师傅他很得这位皇上的赏识,以前的皇上在时,还不是很仰仗师傅,可如今不同了。这位皇上对师傅的学问很看重,朝中大事也多于师傅商议,并不轻视。三姐所言我也有所虑,可一来我还年轻,不急于表现;二来,师傅膝下弟子亦是不少,我虽不是最小的,可上头那么多师兄在,张扬跋扈的有之,文韬武略的有之,就是有人看不惯,也不会寻我这韬光养晦的晦气!”
洛璃晚张张嘴,有些惊诧于这位幼弟的聪敏与机智,可也因此放了心:“你心中有想法便好,不至于前路茫茫失了心。”
洛华清点点头,“嗯”一声,看着洛璃晚有些焦虑:“染香阁的事……姐姐还请放宽心些,逝者已矣。”
洛璃晚神色一黯:“是,我自有数。”
洛华清到底言道:“此事,连师傅也觉得有些蹊跷,可也不好说什么。”
深呼一口气,洛璃晚道:“太过突然罢了,才会使人觉得突兀,只要站在他们一家想想,若先皇尚在夕照,不管如何,都是危机。新皇帝位不稳,身为其子,自然要为其分忧,蹊跷也就不再蹊跷了。”
洛华清到底把话咽了下去,叹气道:“姐姐日后有何打算?”
“走一步算一步吧。”许多事情,叫她如何说呢,太惊世骇俗了些。
姐弟俩已经许久未见,此番再遇,尴尬未有,却有些不知从何说起的味道。
洛华清长高了些,原本灵秀的面庞也多了分成熟,寂静夜空下,翻过烧焦的木料,大刺刺坐在石板上:“你走以后,母亲便也没让人收拾这处,反正府里也是没钱了。”
洛璃晚静默,有些事不用他说,自己也是清楚,不免问道:“爹爹那几处铺面,如今受益可还够用?”
洛府已经辞退了许多帮佣了,家中的丫鬟小子也多没能留用,全都叫了人伢子打发出去。
“还可以吧,母亲将这些交给了大哥去管,我倒是不曾问过。”
他口中的大哥,便是洛华忝了。
不同于洛华清的聪敏好学,璃晚的这个弟弟可算是花哨的很,难能撑起大业。
听到此,璃晚有些担心:“四弟他富贵风流惯了,恐难过这种操心的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