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晚点点头,一一记下,那边处理好伤口的上官澈已经悠然醒转。
他身体本就康健,又有武功在身,虽发着热,可经过处理,又喝了药,身上也清爽了些,却是在恍惚中便听见了洛璃晚的声音,仿若不似人间之感。
“璃晚?”上官澈微有动容,见着装扮朴素,却也不失当初温婉的洛璃晚,声音沙哑,不成调。
咳嗽两声,上官澈方醒过神来打量四周,煎药的伙计就在窗台前,大夫忙碌的身影,揭过珠帘瞧得分明……终是回忆起他这一身伤痛的由来。
“怎么会是你,这又是哪里?”
璃晚叹口气:“我也不想是我啊,谁知道你正漂到我们乘船的船头,还被船老大给捞了上来——哎,每次遇上你准没好事,说吧,这次你又是得罪谁了,看把你给砍得……”
说着,唬了一跳,咋咋呼呼奔了过去:“对了,还没问你怎么把我弟弟与妹妹给弄丢了!”
也不等上官澈回答,洛璃晚阴鹫看他一眼:“就知道遇上你没好事儿,现在好了,明月与明瑞那么小……”
吸了吸鼻子,璃晚扭过身去,分明知道,自己也有责任,可她确实那样信任上官澈,才会在走投无路之时将两个孩子交托给上官澈。
上官澈喉咙上下一动,到底没有说话,扭过头去,看窗外扇着风熬药的小童。
屋子里安静诡异,小清儿拎着午饭进来时,便瞧见这一幕。
“咦,小姐与世子这是……”
得来的自然是洛璃晚一记眼刀,吓得小清儿忙一吐舌头:“去了王府,不过守备也严着呢,一时半会儿寻不到认识我的管事儿,于是先去了天香楼,李掌柜却也是不在,喏,想着小姐您中午肯定饿了,便买了些饭菜来。”
璃晚就着食盒巴望了一眼,却见里头连清淡的白粥小菜也有,肯定是给床榻上躺着的病患喝的,哼哼两声,也就没理会小清儿抱着粥碗跑去上官澈那里大献殷勤。
不过,看着自家婢女不服侍自己,反而去侍奉自己分外无比讨厌的“仇人”,璃晚心里总是吃味的,狠狠扒拉了两口饭,以往天香楼的饭菜很是美味,以至于她去了樊城一趟,总会想起,可今儿也不知怎么了,看着那两个一问一答,轻声细语地在那视她若空气的态度,她就觉得憋气。
“咳,清儿,把碗筷收了吧,我吃好了。对了,再去看看人都回去没有,总不能叫人家上官世子躺在这荒郊野岭的吧?”璃晚假装不在意说道。
彼时,小清儿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尽,上官澈那里也是唇角含春,真不知俩人说什么能说的这样兴高采烈的!
璃晚心里不痛快,人家医馆的药童与大夫可也都不高兴了——什么叫荒山野岭?难道没人告诉她,这里的大夫是毫不逊于御医的吗?
小清儿颇为不高兴地领命离去,洛璃晚立时撅起了嘴,那满心地埋怨,顷刻便落于上官澈身上:“世子这身伤,又是哪个害的?我记得以前想教训世子的那批人好似已经被祁山王打跑了吧?如今王爷……咳,新帝?”
上官澈斜睨她一眼,倒也心平气和,只嗓音破碎难成调:“你弟弟与妹妹,被琮鸢帝姬关在北方行宫的地牢里,里头阴冷潮湿,我虽没见着他们两个,可却也知道,情况并不乐观。”
璃晚连忙收起一脸调侃的模样,肃然道:“你去了北边?这伤口是琮鸢帝姬派人伤的?”
上官澈点点头,复又摇头:“我只见着了我姐姐,琮鸢帝姬恰在那时在地牢中,闯出来时费了些心思罢了。”
璃晚蹙眉,怀疑道:“行宫附近没水没河吧?你又是怎么从那头宫宇掉进了水中?而且,广阳郡离着帝都可也太远了,你一路被水冲刷,居然没有被淹死?水性也太好了吧……”
饶是上官澈此时心情不佳,也忍不住对洛璃晚翻了个白眼:“水性再好,千百里地,你当我水怪吗?”
璃晚咳嗽一声,眼皮一翻,嗤了一声。
“是快到帝都了,落水了罢了。”上官澈也没那么好心,会将自己在船上被个手无寸铁的大夫给扔下来这样窘迫的事儿,说给洛璃晚当个笑话听,只简单一句便算了,“将你弟弟与妹妹置于危险之地,是我的不是,你放心,待我伤愈合,便再度入广阳郡,势必将你弟弟与妹妹带回来。”
璃晚撅撅嘴:“算了,我也知道你尽力了,弄了一身伤,连你的亲姐姐都没救出来……明月姐弟那里,我自己想法子吧。”
她的法子,自然是找上慕容雪。
然,洛璃晚提到了上官冉,上官澈原本清凉的眸子,蓦然冰冷,仿若浓墨染成了一片挥散不开得黑。
璃晚的心随之一提:“郡主她……”
“我并没有尽力,姐姐她自己不愿与我归京,甘愿留在行宫。”
“什么?”洛璃晚声调微提,十分不理解上官冉的想法,“琮鸢帝姬不是也将她丢入地牢了?她……”
“她身有顽疾,自幼便汤药不离身,御医都说她活不过二十五岁,如今,她不愿回来,再叫母妃与父王面对一次离别吧。”
璃晚只觉得呼吸一窒:“便要……死在那里吗?”
声音虚无,飘渺而沙哑——那个女子玲珑优雅,笑起来弯月一样的眼睛,总是带着笑意,温柔而亲切,竟会做出这样决绝的决定?
“那王妃与王爷……”璃晚愣怔,不由开始为那个精明却独独偏爱长女的祁山王妃担忧,还有笑面佛一般,却也有其柔情一面的祁山王……刚得了这天下,便要痛失爱女,他们接受得了吗?
别说别人,就是上官澈,如今已经是满脸的阴霾。
璃晚轻叹,从未见过如此冷漠森然的他,上官冉还未死,却已经提早叫他体会到了死亡的威胁了吧?
不知怎的,璃晚有些心疼他。
“我这不人还在这里?他们还不知道姐姐的情况,大概以为以琮鸢帝姬与她的情谊,许是没什么大碍吧。”上官澈冷冷道,想起琮鸢帝姬在他跟前说的话,他恨不得拔剑杀了她——竟是叫自己的姐姐嫁给她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