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嬷嬷神色一震，看了他片刻，又迟疑的问：“皇上，可是有什么苦衷？”

    “没有，朕不想要这个孩子，如此而已。”夜清梵不假思索否认她的想法，他知道沈映菡现在最害怕的人，一定是他，所以再担心，再想安慰她，也必须忍着不能过去，想了想，转身出去，吩咐林谷：“宣宁远侯即刻进宫。”

    林谷不解的一愣，这时候皇后情况如此糟糕，以皇上对皇后的宠爱，非但不去安慰她，反而大半夜的有违宫规召一个外臣入宫，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马上去！“夜清梵见他愣着不动，不耐烦的沉声催促。

    这次，林谷倒是不敢再说什么，马上亲自去办此事。

    萧音沐半夜突然被急召入宫，还以为是朝堂出了什么大事，却在赶到清凉殿的时候，接到悄悄来椒房殿陪皇后的奇怪圣旨。

    不动声色的到椒房殿，避开所有人，他悄悄潜进寝殿，看见守在门口不敢离开的孙嬷嬷，低声道：“嬷嬷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夜清梵离开之前召宁远侯入宫，孙嬷嬷是知道的，他这么快就到这里来，显然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而他和皇后情同兄妹，也是众所周知的，孙嬷嬷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出去，还带好门，为防给人发现萧音沐在这里，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她吩咐任何人不许进去。

    萧音沐听着门外的孙嬷嬷安排好一些，才将视线转向床上蜷缩的丫头，心头涌起陌生的疼痛，过了片刻，他才微微叹口气，不敢走过去，扬声喊她：“映菡。”

    沈映菡迟钝的抬头，看见萧音沐有一瞬间的愣怔，却在短暂的愣怔之后，忽然“哇”一声哭出来。

    萧音沐却松口气，快步走过去，坐在床沿将大哭的丫头拥进怀里，抬手轻柔的抚摸她凌乱的长发，温和道：“没事了没事了，有萧大哥在，没人能伤害你。”

    “萧大哥，你去求求他，不要伤害我的孩子好不好，如果失去孩子，我会死的！”沈映菡躲在他怀里，哭的伤心欲绝，萧音沐也心疼不已，若不是了解事情缘由，他恐怕真的会忍不住去求夜清梵。

    可是，若生下这孩子的代价，是她失去性命，那么他也不会去冒险。

    “好了，不哭了。”萧音沐安抚的拍着她，柔声哄劝。

    哄着沈映菡睡下，萧音沐才起身离开，依旧是不动声色，回到清凉殿，夜清梵果然还没睡，面前摆着棋盘，手中捏着棋子正踌躇不决。

    已经很久没见他这样一个人下棋了，更很少见到向来出手凌厉决绝的他，会出现这种停滞不前，万分犹豫的样子。

    走过去行了礼，自行起身在他对面坐下，随手捏了枚棋子，打量着棋盘陪他下棋。

    “她怎样了？”还在捏着棋子，迟迟不肯落子，夜清梵面无表情的盯着棋局问。

    “哭的很伤心，求着我来劝您，还说没了孩子会死。”萧音沐对于棋局已了然在心，明白他为何踌躇不前，若是自断一条后路，倒是可以多几分胜算，一条极好的路就堵死了，可若留着这条路，对手稍有动作，就可能满盘皆输。

    正是眼前的困局，他犹豫的，不是棋局，而是小丫头。

    听见那句，没有孩子会死，夜清梵又想起昨日她划破手腕时的决绝，不禁一阵心惊肉跳，昨日李御医说，若是再偏半分，恐怕就救不回来了。

    “左右都是死，何不陪她赌一把？”萧音沐抬头望着夜清梵，终是不忍看他们如此折磨彼此，一时心软开口为丫头求情。

    夜清梵却不能像他这样潇洒，如今的沈映菡对于他而言，已经胜过他自己的性命，他无法想象失去她的日子，会是怎样。在她离开的两个月，即便明知她活着，他都每日活在提心吊胆中，夜夜因为思念她，而无法安睡，很多时候，要半夜起床，画一副她的画像，看上半天，才能勉强睡下。

    他已经把她融入生命的每一分血脉，根本无法割舍，除非割骨断筋，血液流尽。

    对他而言，是无论如何不能失去丫头，可他不知道，对沈映菡而言，肚子里怀的也许将是他们两个人这辈子唯一的孩子，若是这次放弃了，以后她也许再也无法为他生儿育女，无法做一个属于他夜清梵的完整女人。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虽然有萧音沐不辞辛苦，夜夜偷偷入宫，哄着丫头睡觉，白天也尽量把公事推给夜清岚做，入宫陪伴她，可丫头的状况还是越来越糟糕。

    萧音沐陪着沈映菡在御花园散心，看着身侧廋了很多，脸色青黄的丫头，心疼不已，真不知道她还能撑多久。

    “累不累？要不要坐下休息？”萧音沐看着前面的凉亭，低声问。

    他知道这几天，夜清梵怕心软会忍不住答应她的请求，一直逼着自己不来椒房殿看她，心中担忧却又不能见，每次去清凉殿汇报丫头的情况，都可以发现，他也是明显的消瘦，脸色很不好，不时的剧烈咳嗽很久，随时会有发病的危险。

    这样下去，他担心两个人都会出事，萧音沐今天特意拉她出来，就是准备稳住她，去把夜清梵叫来，让他们好好谈一谈，尽早下个决定，不管结果是什么，总比一直这么下去毁了两个人要好。

    可是，刚走到凉亭，沈映菡在踏上最后一个阶梯的时候，忽然头脑眩晕，身体软的半分力气也没有，来不及呼救，身子便一歪倒在地上。

    她晕倒的太过突然，萧音沐跟在身边，根本没有机会去拉她，只能眼睁睁看她倒在面前，从阶梯上滚下去，等反应过来，快步跑过去的时候，她身下渐渐增多的血迹，让他一阵剧烈的心惊肉跳。

    没有任何思考，他抱起沈映菡，便飞奔回清凉殿。

    “萧……萧大哥……”肚子传来剧烈的疼痛，让已经昏迷过去的沈映菡硬生生痛醒，看着抱着她急速奔跑的男人，艰难的开口，感觉到身下有液体正在缓缓流出，她吓得声音都是抖的：“我好疼……萧大哥，肚子好疼，求求你，快救救我的孩子！”

    “不怕不怕，萧大哥在。”萧音沐低头看着脸色惨白的丫头，尽量沉稳从容的安慰她惊恐的情绪，却没注意前面迎面走来的一众人，而宫人提醒的声音，也淹没在丫头痛苦的哀求里，只觉眼前一暗，疾行的身子已撞上一个婀娜多姿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