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功夫,李御医和林谷一同跑进来,看见地上一堆的鲜血,还以为是皇后把药喝了,微微松口气,却在走到床边看见她满是血的手,大吃一惊,也顾不得礼节,赶紧跑过去拿起她的手查看,林谷很配合的拿来他的药箱,站在旁边守着。
快速给她止血包扎手腕之后,李御医看着洒在地上的两碗药,迟疑的问:“敢问皇上,还要送药来吗?”
夜清梵盯着床上毫无生气的丫头,迟疑片刻,缓缓摇头:“过两天等她身体稳定些再从长计议。”
沈映菡醒来的时候已是半夜,到处一片漆黑,身体在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里,仰头果然看见夜清梵熟悉的眉眼近在咫尺,脑子里立刻蹦出白天他冷酷无情的样子来,手下意识的抚上肚子,感觉到那处明显的隆起,小家伙似乎为了让她安心,很配合的伸了下腿,踢了她一脚,清晰的胎动和微微的疼痛,让她确定孩子还在。
可是,眼前这个从来都让她安心的男人,却一下子变得如地狱阎罗般恐怖,她几乎是用尽全力的推开他,快速爬起来戒备的盯着他,两手护着肚子。
因为她即便在昏睡中,依然睡得很不安稳,不停的哭着哀求,双手也绝望的不停挣扎,夜清梵担心她会伤到自己,一直抱着她耐心的安抚哄劝,直到刚刚才勉强睡下,没想到又被她一下子推醒。
疲惫的揉着发疼的额头,他抬眸看着她温和道:“朕不会伤害你,过来躺下休息。”
若是从前,她一定对他这句话深信不疑,可是,这一刻,她却只觉得这话异常讽刺,他说的话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是死死盯着他,像被攻击的小狮子防备猎人一样。
对峙了半晌,她咬了咬唇说:“我要回椒房殿。”
夜清梵看她这样子,在自己身边,只怕也休息不好,只能点点头道:“现在外面太凉,你今晚暂且在这里睡,明天朕派人送你回去。”顿了顿,又补充道:“朕去别处。”
说着他果真翻身下床,随意穿了件外衣,便转身出去,对门外的紫俏吩咐道:“你进去陪着皇后。”
说罢他便举步前行,只是这每一步都沉似千斤。林谷知道皇上此刻心情一定很糟糕,便拿了灯吩吩咐人远远跟着,不要近前,才快步跟上为他照路,却一直默不作声。
不想走太远,怕她再出事,可是又不能回去,夜清梵只能在清凉殿附近随意走走。林谷一直跟着,知道皇上已经折腾了一天,次日一早还要早朝,若是不休息一会儿,在这里吹一夜冷风,身体定然受不了,想了想,便回头看着李七,指了指昭阳殿的方向,做出一个和妃的嘴型。
李七一直跟着他,对师傅的意思自然是马上心领神会,点了下头表示明白,便转身离开。
没过多久,就见顾夕颜带着两个贴身宫女快步过来,挥挥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她才接过林谷手里的灯走过去,也未行礼,只是一言不发的陪他走着,默默的为他照明。
过了一会儿,夜清梵才微微叹口气,停下来看着身侧的女人,低声道:“你如今怀有身孕,怎么半夜跑出来?”
顾夕颜微微一笑,抬头望着他反问:“皇后一身的安危都要靠您,您不是也不珍惜身体,跑出来吹风?”
夜清梵微微一怔,想起清凉殿的小女人,才平静一些的心情,又烦躁起来,长长的叹口气要继续往前走,袖子却被一双小手紧紧攥住。
小丫头有事求他的时候,也喜欢这样攥着他袖子撒娇耍赖,熟悉的动作让他心头一软,收回脚步,疑问的望着她。
“放心吧,她为了孩子命都可以不要,不会自己寻死的。”顾夕颜望着他缓缓开口,看见他黑眸中无法掩饰的疲惫,忍不住抬手心疼的抚过他眉峰,低声哀求:“到臣妾那里休息一下吧,臣妾已派了明雨守在清凉殿外,有任何风吹草动,随时汇报。”
夜清梵迟疑片刻,微微点头,调转方向,往昭阳殿去。
次日一早,不等夜清梵下朝回来,沈映菡已经自己跑回椒房殿,徒留一室冷清等着他。
白天实在太忙,没时间出去,一直到晚上睡前,才有时间去看她。
到椒房殿的时候,出乎意料的,多数宫人都还没睡,反而守在外面个个神色焦虑紧张。
“怎么了?”夜清梵微微蹙了下眉,走过去问小脸发白的紫俏。
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寝殿门口,夜清梵又是悄悄过来,没让人通传,直到他开口,才发现皇上来了,慌忙都跪下请安。
“起来吧。”夜清梵淡淡开口,看着紫俏又问:“究竟出了什么事?”
紫俏站起来低着头恭敬的回道:“娘娘今日从清凉殿回来开始,精神就一直不对劲,不吃不喝,还疑神疑鬼,总说奴婢们是要害她的孩子,不肯让任何人靠近,谁走近一点,娘娘就会异常害怕的尖叫。”
紫俏担忧的看一眼里面,对于这样惶恐不安的皇后,也很心疼,低声道:“一直折腾到现在,娘娘连觉也不敢睡。”
“怎么会这样?”夜清梵拧起眉,虽然知道昨天的事,对她打击很大,却万万没想到,会刺激的她这般失常,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天,她就会倒下。
“现在孙嬷嬷在里面,正努力劝娘娘。”紫俏简单的回了句话,就转头望着寝殿紧闭的门,祈祷孙嬷嬷的劝说能有用。
夜清梵点点头,走过去推门进去,孙嬷嬷也不敢太靠近沈映菡,只是远远站在门口,见夜清梵进来,并不诧异,目光里却头一次透出些许责备。
“皇上,您这次真的有些过了……”孙嬷嬷行礼之后,才有些责备的开口,因是皇上乳母,皇上又一直极其敬重她,有些旁人不敢说的话,也唯有她敢提醒一二,担忧的望着蜷缩在床上,魂不守舍的女子,孙嬷嬷低声叹息:“您无法了解一个女人做了母亲以后的心,孩子就是她最致命的弱点。”
这是乳母从小到大第一次责备他,夜清梵心中苦不堪言,却什么都不解释,面无表情的垂眸道:“嬷嬷不必再说,朕不会改变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