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清绛站在怡情苑顶层的房间里,神色复杂的望着对面。天天开张的医馆,今日已过了正午,竟还未开门,连每天准时报道的萧音沐,也不见踪迹,不禁心中起疑。
沉思片刻,夜清绛叫来贴身小厮俯首低语几句,便在椅子上懒懒的坐着,手中拈着一个半透明的红琉璃酒杯,仰起头慢悠悠往口中倒酒的样子,宛如一副妖冶魅惑的水彩画,让一边伺候的姑娘看痴了,端起杯子,身姿妖媚的蹭进他怀里。
“王爷……”拖着长长尾音的低唤,召回夜清绛飞走的神思,嘴角勾起一抹轻佻的笑意,他抬手圈住怀中水滑的纤腰,在那女子耳边吐息:“宝贝儿何事?”
“王爷今日总是走神,可是飞蝶伺候不周?”此女子名顾飞蝶,是怡情苑的头牌,轻易是不见客的,即便见客也是带着面纱,或抚琴一曲,或轻歌曼舞,任何人不得见其真颜,性子颇有些孤高桀骜,并且凡是夜清绛在此,她必相伴左右,相处久了,胆子也大了一些,抬起芊芊玉指点了下夜清绛的额头,七分妩媚三分娇嗔的问:“还是窗外有什么宝贝,勾了王爷的魂儿去?”
夜清绛对于她越距的动作,也不在意,一边若有若无的逗弄怀中女子,一边转头望向对面,挑着眉稍笑道:“窗外的确有宝贝,不过,勾得不是本王的魂。”原本慵懒妖冶的笑,话至此处骤然犀利冷冽,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也射出重重杀意,顾飞蝶只觉放在腰上的大掌骤然一紧,勒的她生疼,便听身侧之人用极其狠毒压抑的语气道:“早晚拿了他们母子的人头,祭我母妃亡灵!”
顾飞蝶本是聪明女子,此时正该装聋作哑,以免惹祸上身。然而,她却扬起头,妖媚的容颜换了郑重严肃的神色,望着面前被仇恨蒙蔽的男人,缓缓说:“王爷但有所需,飞蝶粉身碎骨,亦义无反顾!”
闻言,夜清绛低头打量怀中神色禀冽,满目坚定的女子,满意的点点头,笑道:“有用你的时候。”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夜清绛的小厮回来,回了打听来的消息,夜清绛双眉一挑,推开怀中的女子,站起身笑道:“带几个人陪本王出去走走。”
两人匆匆忙忙下楼,带了十多人,只听小厮道:“城内他们已找过,不见人,此时都往城外去了。”
“出城。”夜清绛骑在马上冷冷丢下两个字,便甩了鞭子,策马直奔城外。
出了洛城便是郊区,范围大,又怕人知道不敢大张旗鼓的多派人,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摸摸索索到傍晚时分,还是不见踪迹,倒是萧音沐和夜清岚的两伙人碰上了,彼此对视一眼,皆是担忧无奈的摇头叹息。
“方才手下汇报,三哥也带着人出城了。”夜清岚先望着萧音沐说了个不太好的消息,又担忧的四处张望,气得握紧手里缰绳怒道:“这丫头未免太任性了!都是皇兄惯的她!”
萧音沐没说什么,只是指挥手下继续找,夜清岚虽说生气,却是担心多过生气,也没多说,务必得赶在夜清绛找到沈映菡之前,先找到她。
夜清绛领着人找到一处枯树林外,忽然传来一阵淡淡的酒香,向来无酒不欢的夜清绛又闻了闻,便勒住缰绳,命手下守在原地,才策马循着酒香找过去。
远远的便看见石头上伏着一女子,似是睡着了,一动不动,即将落山的夕阳,在她周身笼了一层薄薄的绯红纱衣。
握着缰绳的手又紧了紧,夜清绛取出袖中匕首,翻身下马缓缓走过去。
她的确睡得正熟,可是,即便熟睡中依旧满脸委屈难过,眉目紧锁,侧脸枕着手臂,不安的抖动,似乎梦里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正在左右挣扎。
莹润雪白的肌肤,在夕阳下透明如玉,却又脆弱的叫人不忍触碰,而她小脸上未干的泪痕,愈加惹人怜爱。
郊外风大,吹起地上枯黄的落叶纷扬飘飞,落在她肩头和怀中,一时间,乱煞光年,岁月如梭,时空转换回那些年的冷宫,小小的他站在宫门口,扒着门缝看见的便是母妃借酒消愁后,独自醉卧凉石,萧索凄凉无人问津。
强行压下心头剧痛与仇恨,夜清绛吸口气,俯身拉起睡意十足的丫头,将手中匕首缓缓抵上她白皙脆弱的颈项。
“三哥!”手上刚要用力取她性命,忽然传来一声惊呼,他一顿,回头便看见两米之外,一袭雪白锦袍的夜清梵,仔细打量他的神色,察觉到他隐隐的紧张和忧虑,夜清绛眯起桃花眼,微微一笑道:“原来是皇上大驾光临,这一声三哥如何敢当?!”
夜清梵翻身下马,稳稳站定,目光平静的望着他道:“无论朕是不是皇上,你是朕三哥的身份,可曾变过?”
夜清绛微微一愣,看了一眼他身后跟来的御前侍卫,淡淡道:“皇上出行阵仗总这么大,有些兄弟间的体己话,还真是不好讲啊!”
夜清梵闻言一笑,回身吩咐道:“统统后转前行一丈。”待那些人走远了,他才回过头笑问:“如此,三哥可满意?”
“要我放了她可以,拿你的皇位来换。”夜清绛拉紧怀里正在苏醒的女子,匕首在她脖子上轻轻一划,便有一道艳红的血流出来,夜清绛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狠毒,直直盯着夜清梵咬牙切齿道:“否则,就让你也尝尝失去心爱之人的滋味!”
“刺杀皇后,三哥可想过后果是什么?”夜清梵并不心急,只是淡淡的望着眼前情绪激动的男子,神色间一派淡然从容,嘴角噙着一抹不屑:“三哥是想用一个女人,为朕除去一众劲敌么?”
夜清绛早已听宫人说起,皇上如何宠爱皇后,视若珍宝,如何为她费心费力,甚至远赴边疆亲自救她。他以为至少他会犹豫,或者为难的,不料竟是这般平淡无波的反应。
“哼,看看,这就是你不惜一切护着的男人!”夜清绛低头瞧着匕首下,脸色惨白的女人,情绪狂乱的大笑起来,“在他眼里,除了皇位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