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工招到一半,教主突然杀人,负责招工的石榴非常懵。
在黄鹂和百雀的眼神暗示下,石榴给自己鼓了鼓气儿,用蚊子般的声音对大堂外的余水月问道“教主,晌午了,您用饭吗”
用饭,在余水月的心中是无比神圣的事情,可以跨越生死范畴。
“吃。”卧病在床好几年,到最后吃饭都费劲的余水月对食物有着强烈的执念。
“这两人身上的东西,先给我翻出来。”余水月指着地上的尸首道。
余水月可记得那包药呢,毕竟毒死过她一次。
石榴应声就去翻尸体,一点没有忌讳。
至于余水月为什么无缘无故杀人
没人会去问教主这个问题。涂欢教以强者为尊,又是余水月带着他们吃饱穿暖,撑起了这个涂欢教的大梁。
教中众人对余水月有中狂热的信任,别说她要杀人,就是孙辉鄞真的劝说动了她去造反,教中人也不会反对余水月的决定。
换句话说,孙辉鄞的金手指还真不是那包药,也不是那伙山贼,而是余水月。
就算谋反失败,他若有余水月的关照,想必也不会死的那么惨,大不了以后就隐姓埋名罢了。
可惜,他一手好牌打得七零八碎。
“教主”石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怀里抱着几样东西,眼神锃亮的凑了过去。
余水月坐在一旁阴凉处喝茶水,百雀和黄鹂给她捏肩膀。
这和她想的有点不一样啊,好像真的不用死了。
她想起白胡子老头说的那句话,是真的让她重活一次
“教主那老头是个没把的太监”石榴双眼放光道“我第一次看见活的不是,曾经活过的太监啊”
余水月“”
毕竟是伺候前朝遗孙的,余水月一点也不好奇那老头是不是个太监。
“没别的”
石榴举起一个比拳头大两倍的布团“还有这个,看着像是块刻印章的边角料,可能料子挺好的,这老头还用布包了好几层。”
余水月打开布包,仔细打量那块石榴口中所说的“边角料”。
百雀在一旁仔细观摩了片刻,倒吸了一口气,凑到余水月的耳边道“教主,这东西好像是传国玉玺。您看,侧面还刻了两条金龙。”
那两条金龙刻得惟妙惟肖,连胡须都根根分明,仿佛随时能从玉石印中飞腾上天一般。
余水月光想着杀人和那包毒药了,把传国玉玺给忘了
“拿去垫我房里的床腿。”余水月漫不经心地道。
她不用多叮嘱,黄鹂和百雀绝不会多说。
一旁的黄鹂
拿玉玺去垫床腿吗,那不就是龙床了
越是贵重的东西,就越不能让别人知道它贵重。
这是老教主教给余水月的至理名言。
余水月“还有什么”
那包药呢
石榴把杂七杂八的东西摆地上,旧衣破布中,余水月终于找到了那包药,还真不起眼。
余水月当天晚上酒足饭饱,跑到后山顶,打开了那包粉末。
回想起缠绵病榻的日日夜夜,头痛欲裂的那些过往,余水月手掌一翻,粉末瞬间随风飘远了。
白茫茫的仙宫之中,被月老扔到犄角旮旯的穿越武林世界的我去一统天下完结篇随着这包粉末的洒落,纸张逐渐变得透明,消散于天地中。
余水月不知道,其实这本书在原世界卖得非常好。
作者趁热注水,写了又臭又长的第二部完结篇。
讲得是孙辉鄞又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这次他选择去挑战高岭之花。
与魔教教主“余水月”虐死虐活的爱来爱去,爱了大半本,导致余水月这个“莽妇”,人设彻底写崩了。
叱咤武林,掌法出神入化的“余水月”在完结篇里,她的掌法仿佛变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摆设,一会施展,一会收柜子里藏起来
有人打孙辉鄞的时候,她不是用穿顶掌把箭拍飞,而是用肉身去挡为了替孙辉鄞挡箭,搞得差点武功尽失丢了性命。
当然,这次孙辉鄞的造反大业还是没有成功,他最终选择与“余水月”隐退江湖。
一系列的剧情下来,“余水月”就变成了一个武功三流,被孙辉鄞迷得死去活来的后宫人。
可是,现实世界永远伴随着啪啪打脸和脑壳碎一地的声音。
余水月命中红线上的这截“烂线头”,在她刚重生之时,就被她自己亲手扯断了
这篇胡说八道的完结篇也就不存在了。
待重生一段时间之后,余水月确定了,她是真的回来了。
那么,有些事情就得考虑考虑了。
比如说,报恩。
比如说,杀山贼。
她余水月就是这中人。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余水月先派百雀去查当初跟孙辉鄞联手造反的那伙山贼。
余水月看那本书的时候没想到自己还能重活一世,所以关于山贼的很多地方都略过了,只记得那伙山贼是在隔壁山头,名字叫做“长风寨”。
百雀探查了一番后,发现隔壁山头并没有叫“长风寨”的山贼团伙。她又在周边几个山头巡查了一番,这些山贼不敢惹涂欢教,一个个主动去自报家名,都没有余水月想找的那伙人。
余水月这才想起来,距离她中毒卧床不起,还有几年的光景,现在是孙辉鄞刚进涂欢教的时候,也就是说,这个什么“长飞寨”还没混出名头。
这就好比,你想去找敌人算账,可是发现时光逆流,你的敌人还是个奶娃娃。在一群幼童之中,你实在分不清,这些裹着尿布的软绵绵,哪个才是他。
“一旦有长风寨的消息,立刻告诉我。”余水月吩咐道。
“是。”百雀领命。
报仇的事先放在一边,余水月想起了自己的“恩公”。
算算日子,恩公现在应该还没出仕,朝堂上还没有那个大义灭亲的柳大人。
余水月上辈子听过一些柳白昭的传闻。
比如他与生父的关系很不好,可谓是势同水火。
所以柳白昭显贵了之后,直接干净利落的大义灭亲。
因为那对柳白昭来说不是“亲人”,是仇人。
柳白昭的生父柳天复出身一般,与柳白昭的生母杨氏成亲之后,杨氏用家底供他读书赶考。
柳天复长得一表人才,从柳白昭的面上就能看出柳天复年轻时的绝顶风姿。
虽然柳天复有着俊秀的脸蛋,但学问做的着实一般,考了几年都没考出名头。
然而,在某次诗会上,他凭借着那张脸,入了一个人的眼。
当朝二品大员,内阁学士郭大人的女儿,郭茹夷的眼。
郭茹夷性子刁蛮,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主,想要什么,就一定要拿到手。
柳天复有颗向上爬的心,但没有往上走的才,嗅到了郭茹夷抛出的香帐邀,他没有任何犹豫的就从了。
他原本就是个乐于吃软饭的人,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换了个饭碗,
从杨氏的碗中,换到了郭茹夷的锅里。
郭大人本是不同意的,但耐不住女儿的央求,于是便派人去跟杨氏说,自愿下堂还是想要被休。
他堂堂二品大员的女儿,肯定是不会做平妻的。
杨氏每日做针线贴补家用,原本以为等来的会是好日子,谁知竟等来了这么个结果。
低头看了看抱住她袖口,大眼睛懵懂的眨着的柳白昭,杨氏咬牙含着泪道妾身让。
一步错,步步错。
郭茹夷并不是能容人的性子,即使杨氏每日默默的窝在小屋,在整个家中就像个透明人,郭茹夷也还是看她不顺眼。
大晚上让杨氏给她赶绣活,一点盈盈烛火根本看不清绣撑上的图案,杨氏眯眯着眼,熬坏了一双明亮的眼睛,脊背也渐渐变得佝偻。
连白日里看东西都变得模糊起来,长年累月的眨眼睛,让她的眼角生了多条深长的皱纹,明明还是年轻妇人,看起来却已显老态。
这还不够,郭茹夷日日想着法子磋磨她,杨氏越发不爱出院子,就怕冲撞她。
柳天复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不去看杨氏,也不关心柳白昭,整日里捧着他的老丈爷,做着自己那没什么实权的七品官。
郭茹夷与柳天复成亲的第二年,给他生了个儿子,取名叫柳正瑞。
柳天复对待这个儿子的态度与对待柳白昭截然不同,他亲自给柳正瑞启蒙,将他对老丈爷多余的热情都倾注给了柳正瑞。
果不其然,柳正瑞就养歪了。
柳天复的学问做的不怎么样,还偏偏要给柳正瑞启蒙,直接导致柳正瑞也成了绣花枕头,一肚子草,年纪轻轻就和一帮纨绔招猫逗狗。
柳正瑞从小除了接受他爸养老丈爷式的父爱,就是看他妈去磋磨杨氏。
郭茹夷一天在宅子里闲的很,除了偶尔出去与夫人们小聚,就是在家立威。
柳正瑞跟他爸学完了“做学问”,就跟他妈学“整治妇人”,夫妻俩联手,给他们大儿子上了十多年的废物教育。
柳正瑞学他妈,小小年纪不学好,心情一糟糕,就去揍柳白昭。
柳白昭的吃食比不上柳正瑞,府里人也都把他当成透明人。
明明他比柳正瑞大了四岁,身量却跟他差不了多少,白白瘦瘦的,就像一副晾衣服的衣架。
若是柳白昭肯服软,可能还不至于吃太多苦,关键就是他不肯服软。
脊背挺直的站在那儿,板着消瘦的脸颊,眉眼已初见俊秀的轮廓,双眸看着脚下的土,一言不发。
他就是穿着普通的麻衣,看起来也带着清凌凌的气质,如玉如松。
柳正瑞看了更不开心,就让小厮狠狠的揍他。
杨氏这些年就是为了柳白昭才忍,看柳白昭挨打,她直接扑了上去。
柳正瑞年纪小小,心思却歹毒,索性让人按着杨氏,猖狂地威胁道“除非你给小爷跪下认错,不然就掰断你娘的手指头”
杨氏就是被杀被剐,也不忍心让柳白昭受辱,连忙跪地给柳正瑞赔礼,可惜那柳正瑞一副小人得势便张狂的样,就是不松手。
柳白昭脸色惨白,咬紧了一口牙,黑黝黝的眼睛像是一滩无底墨泉,连月亮的倒影都没有。
“少爷,小的错了。”
双膝跪地,柳白昭弯下笔直的脊梁,结结实实的给他的“弟弟”磕了个头。
柳正瑞狞笑,右手用力一压,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院子里便响起了杨氏忍着剧痛的哀嚎声。
“记住,别跟小爷犯横,要不然还折你娘的手指头”柳正瑞松开手,像是嫌弃一般,接过小厮的手帕擦了擦手,丢在了柳白昭的身上。
柳白昭额头点地,像是被打碎了全身的脊梁,死了一般的匍匐在地,低声回道“小的知错。”
没有人知道那个单薄的少年心里在想什么。
在经历着怎样的煎熬。
就像是有人点了一把灼烧他心智的地狱之火。
那火中就在他的胸膛里徐徐地燃烧了起来。
这些事情还是余水月上辈子听说的,毕竟关于柳白昭身上的这些事,很符合老百姓的口味,适合在茶余饭后偷偷摸摸的说上几嘴。
有意思的是,按照里说,柳白昭母子在郭府生活的那些细节是不应该被传出来的。
郭府的人一定不会说,因为郭茹夷和柳正瑞做的都不是什么好事,说出去影响名声,也影响柳正瑞的仕途。
上辈子这些事传开之后,先不说柳白昭对他生父一家的赶尽杀绝,就是柳正瑞压根连出仕都没成。
延续了他从小到大的唯一熟活,做个废人。
那这些事是谁传出去的
余水月舔了舔牙龈。
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