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玺不见
等下, 还是说是皇帝记错,他根本没有把玉玺放在这里
解庭南眨眨眼,有些糊涂。
可是将死之际, 皇帝没可能把这种重要的事情给记混,只怕是早有人洞察他的想法, 趁人不注意将玉玺给盗走。
皇宫守卫戒备森严, 更别说是承乾宫。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到这一点的,恐怕除他们自己人以外, 也没有别人。
少年的面色一下沉下来。
家贼难防啊。
他抿起唇, 将木盒收回原位, 这才调整好表情,拖沉重的步子, 一步一步挪去门口轻轻推开门。
外头守候的群臣后妃、皇子公主们跪一片,听到声响纷纷抬起头来。
少年垂丧脑袋,满脸泪痕,嘴唇咬的死紧, 眼眶通红,嗓音抖如筛糠。
“父皇驾崩。”
仍然跪在地上的高旺声音颤抖, 眼泪先落下来。
天子崩,各寺丧钟三万, 举国皆哀。
皇帝驾崩,太子便是首当其冲要接下那些琐碎事儿的人。高旺宣读先帝遗诏, 太子迅速调整好情绪接旨,有条不紊地在高旺的引导下开始处理接下来的事务。
皇帝的遗诏分外简洁。
太子继位,够年岁的皇子封王,点两个位份低且无子嗣的妃嫔守皇陵,而被要求殉葬的一个没有。
皇后自然成皇太后, 位份高有子嗣的例如湘贵妃、安妃与兰妃,育子有功被封太妃,继续留在宫中。
其余的大被发配出宫去。
解庭南也有些意外,又有些动容。
要知道南燕先帝也就是他皇帝爹的父亲,死后可足足殉葬十八个美人。
太子要处理的事务极多,一时半会儿解庭南竟然没有找到机会同他说玉玺不见的事情。
糟糕透顶。
可此事又不能大肆宣扬,不然这帮难搞的臣子又要说太子不算“受命于天”,继位时玉玺丢,那岂不是上天觉得他不适合当这个皇帝
他自然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下说出口的。
“三皇兄。”焦头烂额之际,解庭南听见耳边传来一道温润的呼唤,登时回过神来。
这宫里会这么唤他的,也就只有顾安绍。
少年扭头,便瞧见顾安绍满脸担忧之色,在他面前微微皱起眉,关切道,“你还好吗魂不守舍的。”
“没什么啦,”解庭南摇摇头,情绪显然低落,随口敷衍道,“就是有些难过。”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一眼。
顾安绍怎么除眼睛红点、就跟个没事人一样
顾安绍低低叹口气,下意识地想像过去那样摸摸少年的脑袋,手抬起一半却又不知是想到什么突然缩回来。
“罢。”他低低叹口气,有些自嘲般的扬起唇角,“我同你说这些作甚呢。”
解庭南一脸懵
啊
顾安绍却不欲多言,摇摇头,转身便离开。
解庭南瞧他的背影拧起眉,觉得他有点奇怪,可又具体说不出是哪里奇怪。
他费解地移开眼神,把目光重新放在不远处正和臣子交谈的太子身上。
少年并没有太过于在意,他觉得眼下和太子说关于玉玺的事才是重中之重。
好容易才等到太子解决完那边的事务,太子匆匆往他的方向走来,压低声音。
“发生何事”怎么匆匆忙忙找我。
他瞧见对方的神色,多少猜出他要说的事情多半和方才皇帝留他一人在里头叙话有关。
“是父皇和你说什么”
解庭南神色凝重,缓缓点头,言简意赅“外头人杂,我们进去说。”
太子略一颔首。
他们直接进承乾宫的偏殿。
偏殿里冷冷清清,空无一人。
少年妥善地关好门,三两步走到太子身边,压低声音,“父皇告诉我玉玺的位置。”
太子被这么猝不及防的一句说愣“什么”
解庭南没说太多,“他让我辅佐你顺利登基,担心大皇兄会反叛,就先把玉玺给我。”
“那玉玺”
“玉玺不见。”
少年一句话宛如一声惊雷,轰隆在太子耳边炸响
太子骤然色变,几乎失声“你说什么”
解庭南被他的反应吓一跳。
他原本还想过是不是太子自己拿的玉玺。可如今看他这个反应,应该不是。
难不成是大皇子
不,不可能啊,大皇子这段时间几乎没有入宫过,一直在宫外和摄政王周旋。再说,他要是拿玉玺,那怎么现在还在殿里,还不去造反
可恶。
群龙无首的,陆从今陆夜白如今也还在外处理事务,这要他怎么查
解庭南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什么人
主播主播去找国师啊
楼上说的对,国师那神叨叨的,说不定就是他干的呃
确实哦,国师不是很牛逼吗,神不知鬼不觉摸个玉玺也不是不行吧。
解庭南恍然。
对哦。
那个好久没出来蹦跶的白化病国师。
由于对方太久没出来搞事,他差点就要忘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解庭南条件反射地扭头要走。
太子被他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下给整懵,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等下,临儿”
“你要去哪里”
“我去找国师,”少年偏过头,一双蓝眼睛在昏暗中闪烁微乎其微的光,“兴许他知道些什么”
国师早一段时间就因病请辞,如今应该还呆在他自己的府邸“养病”,只是不知道这病是真是假。
太子默默松开手,抿起唇,“谢谢。”
“谢什么,”少年愣愣,倒是笑起来,眼底灿若星辰。
“说好的一家人啊。”
“好啦,太子哥哥不,应该是陛下”他顿顿,“这里便交给你。”
撂下最后一句话,少年便三两步走出偏殿,只留下发怔的太子站在原地出神。
解庭南匆匆驾马车出宫,直奔国师的府邸。
他总隐隐约约有种预感
说不定,摄政王的“自杀”也与这件事有关。
国师的府邸建在西街,四周是些达官贵人的府邸。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几乎没怎么见到人,往常热闹的街道却由于皇帝的死一派寂静,偶尔可以听见哪处传来的声声恸哭。
很快马车便行到国师府。
解庭南跳下马车,嘱咐宫人要在外边儿等他,便拂袖大步踏进国师府。
国师府比他想象的还要冷清,大门口连个看守的人没有,似乎知道他要来,门给他打开一半,虚虚地掩。
主屋前倒是有个婢女打扮的人在等他。
“三殿下贵安,”她盈盈一拜,笑容满面,“国师大人在里头已经恭候多时。”
解庭南略一颔首。
妈的,国师这家伙,果然早就知道自己要来。
顺婢女的指引进入主屋,绕层层屏风后,他才得以瞧见最里头半躺在美人榻上吃瓜果,丝毫不顾及形象的国师。
他仍然是一身翩翩白衣,白发披散,几乎要落地,却被他满不在乎地别到耳后。
“重病”的国师微微抬眸,冷然的面上却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
“来”
解庭南
那可真是病得不轻。
婢女一福身便退下,少年单刀直入“我想知道”却被人给轻轻打断。
“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国师一哂,又从桌案上挑一颗葡萄,开始抛玩儿。
“可惜,玉玺确实不在我这儿,你来错地方。”
解庭南“”
十足令人欠扁的家伙。
“那它在哪里”
国师十分好心似的提醒“三殿下又为何不从身边人开始寻起”
身边人
解庭南皱起眉,有点烦躁。
国师是真的爱打哑谜卖关子,要不是他如今有求于他,他真的像一把火让人尝尝逼话太多的下场。
火大。
“东临,向阳”他瞧见男人阖上眸,又呢喃般地自言自语。
“殿下去东街看看吧,说不定会有你想要的。”
解庭南还想再问什么,却见面前的白发男人慢悠悠抬手,“青秋,送客。”
方才那婢女应声推门而入,堆笑容朝他做一个请的手势。
解庭南“”
狗国师,太狗
皇帝驾崩,举国同丧,太子在宫里忙前忙后,自己里外奔波找玉玺,这狗国师倒是好,优哉游哉地在自家府邸里吃葡萄
太过分。
他愤愤地瞪对方一眼,冷哼一声,便拂袖离开。
匆匆出国师府,解庭南翻身跃上马车,嘱咐车夫驶往东大街。
东大街
他有些费解。
东大街有什么呢
他其实鲜少出宫,提起东大街只知晓那里有家蜜饯桃酥挺好吃,陆家兄弟经常给他买。
等等
少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面色微变
说起来,四皇子已经到差不多要出宫建府的岁数解庭南本来也是要的,只是皇帝舍不得他,就先留在宫中,说是要再看他几年。
皇帝驾崩前,礼部已经在筹办四皇子的册封礼,府邸选好址,建建一半。
哪曾想皇帝这一驾崩,又得先暂时搁置。
那楚王府,正好建在东大街的临坊边上。
好家伙,东临,向阳,向阳指的会是襄阳宫吗湘贵妃的宫殿。
他在暗示的,是四皇子顾安绍
解庭南不禁又想起方才少年略有些奇怪的言行举止,再想想这几年里,分明也是皇位有力竞争者的他,却不知为何突然没动静
不会吧
可哪曾想,还未等马车绕到东大街,解庭南便听见外头驭马的宫人惊慌失措的声音。
“殿殿下”
解庭南掀开车帘,“怎么”
“东大街好像走水”
解庭南登时一凛,探头往宫人所指的方向看去,瞳孔骤然缩紧
火光早已染红半边天。
那个方向
好像就是未完全建成的楚王府。
到达楚王府时,正片未建成的府邸已全然葬身火海。
解庭南跳下马车,猝不及防被迎面的热浪扑个满脸,不免皱起眉。
这火势也太大
这是怎么回事怎的如此突兀地就起火
“三殿下”不远处一个宫女遥遥瞧见他,慌不迭地朝他跑来,踉踉跄跄地还差点跌一跤。
解庭南记得她,她是顾安绍身边的一个宫女。
等等,她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
解庭南猝然看向身边的火海,瞳孔骤然缩紧
只听那宫女哭给他跪下来,砰砰砰地磕三个响头,泣不成声,“三殿下,您救救四殿下,救救四殿下”
“四殿下他他就在里面”
解庭南脑袋轰隆一声,第一反应是,这怎么可能
他妈的,顾安绍不还在宫里么,怎么转眼就回到这里
解庭南一咬牙,眼底倒映绚烂火光,拔腿便在所有人瞠目结舌的目光中冲进火海
马车上的宫人傻几秒,登时反应过来,猛地跳下马车,撕心裂肺喊出声
“三殿下三殿下您不能进去啊”
“三殿下”
可是已经太晚,他就连三殿下的衣角没能抓住,只能眼睁睁地看少年的身影消失在火海中。
“还等什么啊灭火啊”
周围人噤若寒蝉,鸦雀无声,不少人纷纷拿起水盆开始灭火。
可火太猛,就凭小小的水盆根本没办法迅速扑灭。
“火势太大”半晌,终于有人战战兢兢地开口,眼底满是绝望。
“恐、恐怕只能听天由命”
那宫人颓然闭上眼,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完。
要是三殿下与四殿下葬身火海
那刚登基的新帝,会要他们所有人的命
解庭南捂鼻子,小心翼翼地穿梭在火海之中,险险地避开一条从天而降的悬梁。
他本就有火系异能,这火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怕的是这浓烟,实在是太呛人,他怕自己还没能出去就被这烟给呛晕过去,那才是出大事。
他可不想被活活烧死。
少年用早就在外头就被他用水沾湿的袖口掩住口鼻,左顾右盼地寻找顾安绍的身影。
可恶。
这家伙去哪里
“三皇兄”
不远处传来少年惊诧的声音,险些淹没在噼里啪啦的火星里。
解庭南倏然扭头。
顾安绍垂首靠墙,就那样坐在火场中,皱起眉头几分不解地看向他。已经有火舌卷上他的衣袍,他却似乎丝毫没有觉察到火焰的温度似的,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如以往那般温文尔雅。
“你怎么会在这里”
解庭南失神片刻,目光却紧紧定在对方手中握的事物上
玉玺。
他一眼就能认定,那便是南燕的传国玉玺。
“果然是你拿走玉玺,”少年往前一步,眉头拧紧,浑身上下早就被蒸出一身热汗。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绍绍。”
顾安绍顿顿,也有些无奈,“你果然是追查这个来的。”
“原来如此,我明白,父皇驾崩前单独与你说的,便是这玉玺的所在么”
“结果被我捷足先登。”
解庭南捂鼻子,努力控制自己想深吸一口气的欲望,突然冷静下来,三两步跨过门槛来到他的跟前,伸手想把人拉起来
“先别说这些,绍绍,这里不安全,我带你出去”
“不必,”他却摇摇头,并没有伸手过去的念想,朝他露出笑容,热汗涔涔,面容被烈火蒸的红通,嘴唇却因为疼痛被咬得发白。
“你走吧,三皇兄。”
“我的腿已经走不,那样只会连累你。”他十分耐心地道,指指自己的腿。
解庭南顿顿,目光才往他的腿上瞧去。
火太大,他方才还没注意到,有一条极宽极厚的房梁恰巧砸在他的右腿上,一根不知哪儿断开来的木锥恰巧扎进肉里。
解庭南抿起唇。
顾安绍没理会他,只是垂下眸,自嘲地笑笑,自顾自地讲起话。
“真可惜,我算漏一步。”
“我忘皇叔也是有一点亲信所在的,那日我潜入摄政王府中杀他,一切是顺利的,却未曾想到走时被人一不小心看个正”
少年瞪大眼睛。
果然
“杀死摄政王的果然是你”
“啊,当然。这不,他的旧部这就报复上来。”顾安绍满不在乎地笑起来,他的嗓音已经有些沙哑,开始止不住地咳嗽,一声声地咳出眼泪来。
“咳咳咳但,但这和皇兄你没有干系,你不该被牵扯进来”
解庭南一把伸手,将人生生从火海中拽起来
就算这一切的背后有可能是顾安绍在操控,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顾安绍就这么死
顾安绍猝不及防被人这么一拉,一下牵扯到伤口,发出一声难以忍受的痛呼
拽不起来。
顾安绍痛得眼前模糊,下一刻却朦朦胧胧见道少年丝毫不怕火似的,竟然一把抓住那燃熊熊烈火的梁木,使蛮力给生生提起来
木锥也因此被人生生从肉里拔出来。
顾安绍紧紧咬唇,忍不发出痛呼,面容扭曲,早已没有一星半点的血色。
“三皇兄,你”
“闭嘴吧。”解庭南瞪他一眼,伸手现将卷上一脚的火舌给掐,再将人踉跄扶起来,“还能不能走”
主要是自己的身体太菜,如果背他出去的话,根本不可能走到门口。
顾安绍虚弱地抬眸,凌乱的黑发遮挡住他大半视线,“你不必”
他想说让人不必如此。
比起三皇兄来救他,他更希望三皇兄能好好活下去。
“废话真多,”少年却像是不耐烦似的,伸手将人撑起,又撕下另一条胳膊的宽袖,将已经沾湿的部分怼上顾安绍的脸,剩下那半留给自己,
“捂。”
顾安绍顿顿,又低头看看手上残破的衣料,一时有些失语。
两人相互扶持往府邸外走去。
即便顾安绍腿伤不能走太快,但有火系异能解庭南来开路,火基本蔓延不到他们的脚下。顾安绍也意外地配合得紧,全程没再说一句话。
他们终于看见楚王府的大门。
“三皇兄,”顾安绍却突然开口,很是虚弱,却仍然是带笑的。
“为什么要来救我”
他哪里值得让他救啊。
解庭南斜斜地睨他一眼,“你是绍绍。”
换而言之,是亲人。
顾安绍抿起唇,垂在一侧、捏玉玺的手稍稍收紧。
距离门口还有一小段路。
解庭南眼前已经有些发黑,他猛地咬下舌尖,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
直到被人猛地推出来的那一刻,解庭南瞳孔骤然紧缩,近乎难以置信
“再见,三皇兄。”
少年朝他露出笑容,身影毅然决然地再次消失在火海中。
下一刻,热烈的火光扑面而来,倏然产生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
气流将他们往外掀飞,他重重栽倒在地,头晕目眩间再抬头去看。
巨大的爆破响声中,楚王府轰然倒塌,火光再次直冲天际
他突然懂为什么顾安绍要突然把自己推出来。
要是他们还在用那个速度往前,爆炸发生时他们谁躲不过,只会
意识到这一点的解庭南近乎目眦欲裂
“不”
而他的掌心中,顾安绍最后塞进来的玉玺,在火光的映照下散发出莹润的微光。
史书载,绥和十四年六月,逆贼顾思明发动政变后不久,景帝驾崩,举国同丧。
同年七月,太子顾安琅登基,改年号为景平。三皇子顾安临被封为南昭王,四皇子顾安绍因府邸走水逝世,葬于峄山。
同年十二月,太皇太后崩。
齐王放弃皇位相争,自觉请辞,说是寻到当个志趣文人的乐趣,要从此远离朝堂退隐山林,方能培养灵感写出新的诗篇。新帝拗不过他,只得让人走。
新建的齐王府就在峄山半山腰,和山顶的行宫遥遥相望。
解庭南虽然搞不懂,但也没有多问为什么他会临时改注意大皇子和太子相争十余年,不是为争夺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么
他甚至为那个位置,一度要弑父杀亲,怎么说放弃就放弃
这也成坊间津津乐道的怪事儿之一。
一切尘埃落定。
景平二年,在新登基的皇帝的恩准下,解庭南得到公费旅游的机会,美其名曰微服出巡。
一个人当然不可能,新帝根本不可能单独放他出去,因此这回,他身边还带陆家两兄弟。
一是探访民情,二是仗剑天涯。
他们一路走山玩水,走进民间,隐藏身份同那些平民百姓一同劳作、生活;闹蝗灾时走入饥荒大县施粥扬善;哪处闹瘟疫,哪处闹水患,哪里哪里的山庄派系高手过招,又是哪处的姑娘大婚前夜逃婚
民生百态,尽在此间。
这大好山河,确实要多去走走看看的。
民间常有说书人说起那三个除恶扬善的少年侠客,说他们是传闻中那早已隐藏于世的藏鹰谷的传人。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只知道其中两个稍微年长些的特别关照年幼的弟弟。
他们的故事传遍大江南北,甚至有人将他们惩治一采花贼的一幕编成戏,连好几日在戏台子上上演,引来喝彩无数。
景平三年春,解庭南身体里的蛊毒再次复发。
他是在生辰宴上倒下的。蛊毒来势汹汹,症状却和过去不尽相同。这回不只是嗜睡,他渐渐的变得容易忘事,头痛欲裂,时常感觉五脏六腑被人拧似的,难以忍受的生疼。
少年这次倒下,就再也没能起来。
他隐隐觉得自己要不行的时候,几个平日里最亲昵的人在他周围陪伴他。
先是顾宜星。
小公主也长成大公主,出落得精致又水灵,倒是有几分兰太妃的范儿。
据说已经快要出嫁,准驸马是丞相府的公子,是个顶温和的人。
“三哥哥,”她一如幼时那般叫他,泪眼汪汪,“不可以不走吗”
“乖啦。”他温声笑安慰,一如幼时般哄她,“三哥哥一直在呢。”
“骗人,”小姑娘嘟起唇,知道对方在安慰自己,却怎么也忍不住那哗哗掉落的眼泪。
解庭南“哪有。”
“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就会一直看星儿哦。”
“真的吗”小姑娘还是容易忽悠,皱巴小脸想想,终于破涕为笑,“那三哥哥不可以随便离开噢。”
然后是大皇子。
“三弟。”他的脸上却没有昔日常见的笑容,嘴唇抿得死紧,几乎要成一条线。
他的情感本就较常人淡薄些,此刻却感到一阵无力与烦躁兴许还有些他不愿意承认的失落与难过。
总之他有些难以想象以后没有少年在的日子。
“咳,大皇兄”少年小脸惨白得骇人,却在努力扬起笑容,声音又轻又软。
“我真的很高兴。”
高兴
大皇子怔怔。
高兴什么呢
他向少年投来疑惑的视线,少年却摇摇头,不说话。
大皇子沉思一会儿,似乎也懂对方为何要这么说,眼底微烁。
却见少年暗淡的蓝眸中,几分盎然笑意。
顾安琅也来。
“皇兄,”床榻上的少年扬扬唇,突然唤他,“你可还记得我们的约定”
太子不,如今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几乎是那一瞬间,他便想起当年少年和他说过的话。
少年歪头笑眯眯地趴在他的桌案上,不远处便是他一摞垒起来的奏折,“皇兄,你可要答应我一件事。”
当时的自己垂下眸,嗓音淡淡,“何事”
“我希望我死后,墓边能有一棵凤凰木。”
少年语调认真,郑重其事地这般和他道,“皇兄可以答应我么”
新帝皱起眉,不置可否,只当他在胡闹。
临儿才多大,什么生不生死不死的,太不吉利。
“别瞎说。”他定定神,并没有十分在意,却是笃定的语气。
“临儿会一直健健康康的。”
哪曾想,这才过去一年还是两年,他又要面临一次生离死别。
新帝抿起唇,强忍下险些滑落出来的泪水他是皇帝,可不能如此丢人。
“我记得。”
不是朕,是我。
“那太好。”少年笑容轻松几分,缓慢地又合上眼。宣帝紧张又不安地抓住他的手,少年的手纤细无比,很轻松便能圈住,瘦得快要脱相。
“你是一个很好很称职的皇帝,父皇的选择没有错。”
他眼皮子重重一跳,又听见少年撒娇一般地轻声嘟囔。
“想见绍绍。”
少年剧震,瞳孔骤然缩紧。
浑身被异物噬咬一般的疼痛,解庭南费力地掀起眼皮,目光又落在身侧泣不成声的安太妃身上,莫名有些感慨,又有些欣慰。
真好,过去是很轻易就能被赐死的林答应,如今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安太妃。
新帝知晓他要和安太妃讲话,便侧开身子把位置让给他们。解庭南感激地看他一眼,眼角的余光又落在女人身后、也是满脸泪水在抽噎的小太监身上。
郭福来抹眼泪,哭得很是伤心。
他挣扎想要开口,“母妃,我”对不起。
却被人打断。
安太妃垂眸看他,声音却不容置疑。
“嗯。”
“什么不要说。”
解庭南嘴唇动动,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女人分明是在哭,蓝眸中盈满泪水,大滴大滴的泪珠砸在少年的手臂上,冰凉却又温热。
她却要努力扬起唇角。
她俯下身来附在他的耳边,嗓音嘶哑,很低,又如春风拂面般温柔。
“谢谢你,能让临儿在死后拥有如此幸福如此被人惦念的人生。”
少年微怔。
系统提示经检测,到主播已满足主线任务“阻止南燕王朝的覆灭”的具体条件,正在判定该主线任务的完成度
系统提示滴,完成度百分之一百,恭喜主播解庭南完成主线任务“阻止南燕王朝的覆灭”,所获得奖励将于结算,请主播再接再厉唷
系统提示滴,恭喜主播解锁新成就“后无来者”,请主播再接再厉唷
他还想说些什么,下一刻大脑却天旋地转,即刻间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安太妃温柔地抚上少年已然合上的双眸,终于压抑不住崩溃的恸哭。
谢谢。
系统提示滴,恭喜主播完成摄政王的娇俏小萌妃,并达成结局故人如旧厮已逝。脱离副本中,正在为您跳转,倒计时5,4,3
景平三年,南昭王病逝峄山,以亲王礼葬入皇陵。
野史记,年仅十六岁的南昭王入葬那日,燕宣帝亲手在皇陵周围的青柏林间,郑重其事地栽下一棵凤凰木。
景平八年。
相比于寂寥冷清的皇陵,那株屹立在青柏间的凤凰木就有些突兀。
正值花季,绚烂热烈的凤凰花在枝头盛放,风吹来时打落零星花朵,就如一颗火星骤然落入故人苍白的指尖,遍布大片烧伤的痕迹,煞是惹眼。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捏紧。
来人从树荫后缓缓走出,步伐一浅一深有些不稳。他微微眯起眼,看向树梢上绚烂的花朵。
“三皇兄,”他的声音微哑,轻且柔,带点低沉的笑意。
“你近来可好”
风送走他的问候,树下再无一人。只留下一只用干草编织好的、颇为精巧的蝴蝶,静静地倚在树干上,像是下一秒就要乘风而起、扑腾蝶翼飞走似的。
守陵人突然捕捉到风吹草动,下意识地抬起头,往凤凰树的方向看去。
那儿除满树火红灿烂的凤凰花外,什么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个bug,不影响观看
南崽的肯定jg
对不起来晚了结束章磨得比较久呜呜呜
看在我写了那么多的份上不要怪我tat
打算这本书完结后再更新这个世界的番外
虽然但是我说着这个月完结,但好像不太可能呜
感谢在20210719 23:27:0920210721 01:38: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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