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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斯恩一直是一个聪明人, 从他热爱数学来看,或许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没有他聪明。
聪明人一般来说就容易想多,陆斯恩掌握的这个猜测也和他想得过多有关。
在听说梅塔特隆这个名字之后,陆斯恩仔细思索许久, 他对于神学没有太多的研究, 但是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他家里藏书丰富, 陆斯恩花了三天时间看完了里面所有的神学典籍。
一无所获。
陆斯恩猜测, 是不是因为梅塔特隆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天使, 天使有许多分类、阶级, 或许是因为梅塔特隆只是其中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卒呢
但是对方的容貌气质太过出色,让人难以置信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天使。
tatron,梅塔特隆, 这个词汇不像是属于拉丁语言的。
ta来源于希腊语, 不管是在希腊语还是在拉丁语之中, 都可以表示“超”或者是“副”;tron则更像是“thrones”的变形, “thrones”除了在英语中指代“王座”之外, 还可以有“座天使”的意思。“座天使”只属于犹太教, 希伯来人相信其祖先升天之后,就会成为座天使。
陆斯恩合上书, 如果说这样的名字属于一个无名小卒, 他是不相信的。他初步的猜测是梅塔特隆的存在估计不被基督正教所承认, 犹太还是伊斯兰
从这个名字的风格推断, 还是犹太教的可能性更大,再结合梅塔特隆出现时的那一身衣服,除了手脚都被白布覆盖。
来自中亚的,远古的天使吗陆斯恩无意识的用手摩挲着书的硬壳封面,出神的想, 那他来到这里,这个时代又要做什么呢
天使是上帝的使者,监察人间,抵御邪恶,也承担过传递灾厄的职责,梅塔特隆出现在这里,是代表人间即将迎来一场巨大的灾厄吗
他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失去了全部的记忆,也没有同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陆斯恩突然无可避免的战栗起来,他想,能让一位天使受伤失去记忆的会是什么东西人间又会面临怎样的灾厄呢
想到这里,陆斯恩从倚在书柜上的上面跳下来,冲到书桌旁边写信。
他写信的对象是一位犹太数学教授,他曾经向这位教授去信探讨代数学的抽象结构,那位教授对他的数理十分称赞,极力邀请他来到牛津读书。
陆斯恩以自己眼睛有残疾,并且要照顾母亲婉拒了犹太教授的邀请。但是这位教授依旧和他保持着一定量的书信往来,从他的信里可以知道,他是一位虔诚的犹太教信徒,守戒律过光明节。
他去信里请这位教授帮忙询问大学中的古典或者宗教学者,关于梅塔特隆这个词的资料,并向对方表示了问候。
现在,陆斯恩已经收到回信了,那封不薄的信就放在他的行李里,火一样灼烧着他的内心,让陆斯恩坐立不安。
那个教授在信里先是表达了一下对于他土壤想要了解犹太教的疑惑和对最新数学成果的推荐,然后信后附上了一位宗教学者的说法。
那位学者在信中写到,梅塔特隆的记载来源于“以诺书”,他很惊讶有年轻人能知道这个名字。因为这时候,整个欧洲学术界都所知不过百年。
18世纪下半叶,英国一位叫布鲁斯的探险家从非洲带回了用拉丁语写成“以诺书”的副本,书中讲述了以诺在大洪水之前,以诺与神同行三百年的故事。
此书一经传播就在整个神学界掀起了轩然大波,教会痛斥它是伪经,是毁谤天使的,是在侮辱在天上的尊荣者。犹太正教也不承认以诺书的正统性。
而以诺,也就是亚当的七世孙,在三百六十五年之后,因为其虔诚的信仰被上帝接去,他乘着燃烧着烈火的战车前往天堂。在天界,以诺遵从神的指示写下“以诺书”,后来以诺就成为大天使梅塔特隆。书中,同样描绘了一些天使来到人间,但是违背了神的旨意与人类女子私通,因此而堕落。
神大怒,要惩罚这些堕落的天使,以诺见到了要被审判的天使们,他乞求神对宽恕这些天使,人有感于他的人格。
这就是天使梅塔特隆在成为梅塔特隆之前属于人类的故事。
大天使梅塔特隆在某些犹太神秘主义中地位尊崇,在他们的的说法里祂被称作“小耶和华”,被置于卡巴拉生命之树的顶端。
信的末尾,这位学者同样痛斥了这种异端邪说,并告诫陆斯恩作为年轻人,应该有自己的判断力,要听从正统的教诲,而不是痴迷于猎奇的故事。
陆斯恩当时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倒抽一口冷气,他在心里念叨了一下这个称号,“小耶和华”,光是字面,就能从中看出无限的荣耀与尊贵。
别人不知道,将梅塔特隆当做一个不存在的异端邪说。但是他很清楚,这位天使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现在就被他藏在楼下的阁楼里,“以诺书”也并非后人穿凿附会的伪书。或许就是梅塔特隆在作为人类之时最后的印记。
陆斯恩想,这或许也就能解释了为什么梅塔特隆一次也没有进入教堂祷告,或者与神父交流一下传教经验,因为在他们眼里,他根本就不存在
就算他忘记了一切,估计也能感受到这种信仰的偏差。
犹太教的信徒们不承认耶稣的存在,他们一直在等候圣子弥赛亚的归来。
啧,陆斯恩在心里宣布,那梅塔特隆一定是真的,反正我也是一个女巫的儿子,又不是什么虔诚的修士,我看谁顺眼就信哪个。
但是也就由这封信,引出来陆斯恩现在坐立不安的小猜测,梅塔特隆如此的身份和强大,为什么会来到人家,又失去了全部的记忆呢他最开始问过梅塔特隆,他除了一个名字,和自己天使的身份就是一问三不知了,比纸还干净。
在结合梅塔特隆在自己残损的记忆碎片里看到的钟塔,那些古怪的建筑,人类的面孔,透过自己的脸像是在凝视某个人的举动。
可以看出来他绝对是在人间呆了一段时间,而且这段时间不会太古老,毕竟钟塔落成不过几十年。这段时间也不会太无足轻重,因为这是出现在记忆里为数不多的碎片。
再说透过自己像是在凝视某个人,陆斯恩拿出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
镜子里的年轻人眉目清秀,透着一股文雅的书卷气。他摘掉眼镜,把自己的头发捋上去,又将脸左转右转。
陆斯恩知道,他其实一直长得很像他母亲年轻的时候,越长大越像,这也是他父亲格外厌弃他的原因这总让他父亲想起让自己羞耻的妻子。
如果把那些挡住大半张脸的东西都去掉,陆斯恩其实长得很像一个貌美的少女,尖下巴,薄唇高鼻,修长纤细的眉毛,冷绿色的眼睛狭长而大,因为眼疾显得有些眼神朦胧,故而有些冷漠和神秘。
十七八岁的少年,也正好是雌雄莫辨的年纪。加上他还身材高挑,窄肩细腰,要是留长头发,就更像是一个少女了。
陆斯恩看着这样的自己,脑海里忽然浮现了一个大胆而可怕的想法。
不会吧
不会吧陆斯恩心说,看着梅塔特隆一副圣洁凛然的俊脸,他可是大天使哎。
一个声音从他心里冒出来,“以诺书”中就有一堆与人类女子结合的天使,梅塔特隆也是天使啊,又不代表他做不出来这事
陆斯恩一瞬间思绪如潮,想起来他曾经在书店里翻到的一本畅销书,据老板说,那是风靡城市所有小姐们的书架的书。书里讲了一位身份高贵的英俊贵族男子,爱上了一位身份卑贱但是又善良美丽的贫穷少女,世俗阻碍他们的爱情,他们相爱着又煎熬着,受到阻力的爱情也变得更加坚贞。
最后,因为一位嫉妒这位贵族的邪恶人士出现,他偷偷要谋害这位痴情的男子,将他捅伤后退下悬崖,独留少女收到自己爱人的不幸消息之后黯然神伤。
当时他因为这个故事开头和他母亲的经历太过相似,又因为这个结局太过俗套,所以看了一眼就扔在一边。
但是现在想想,把主人公的身份换成天使和少女,世俗的阻力就是天使的戒律,恶人就是人间要被天使除去的恶魔,这不就说得通了吗
接到神的旨意来到人间除魔的天使被一位美丽善良的人类少女所吸引,在一番命运的邂逅和阴差阳错下,他们相爱了。然而天使却被神惩罚,又被恶魔暗算,不幸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流落人间,不记得还有一个爱人在苦苦守候。
完全没有问题
陆斯恩都被自己想象的爱情故事感动了。
不过不着急,他对自己说,这只是我自己的臆测,还是要再观察一下的。
而且不能被梅塔特隆知道,假如他猜对了,那不就是揭人伤疤吗
所以一路上,陆斯恩就用着同情的目光隐晦的打量梅塔特隆,梅塔特隆以为他突逢巨变不久,有点反常也情有可原,包容的看着他。
现在,陆斯恩坐在火车舒适的宽敞座椅上,假装欣赏着腿上的数字符号,一边胡思乱想地揣测梅塔特隆的感情生活。
对面那个公鸭嗓子又不甘寂寞的开始说话,他得意洋洋的讲着他听来的最新的消息,以此来炫耀自己。
“我最近听说了一个消息。”他神神秘秘的说。
玛蒂尔达忍住用手里的勺子搅碎他满口黄牙的冲动,一边在心里用生殖器问候了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部位,她露出优雅的微笑,抬起头,轻声细语地问“理查德,怎么了”
公鸭嗓浑身都得意了起来,“就是那个西蒙斯伯爵,经营毛纺织工厂后来又转投矿业与金融的西蒙斯,那位伯爵他死了”
玛蒂尔达早就从自己的父母那里知道了这件事,而且还知道,这位伯爵的长子马上就要回到伦敦继承爵位。
她的父亲特地嘱咐她,要和这位前途无量的年轻人交好,这些都是她在这个社会立足的重要资源。
她是子爵家的女儿,也是她父亲唯一的孩子,从继承法来讲,她没有权利继承她父亲的爵位与不动产,这只能由他父亲的侄子继承。她能够得到的只有一部分银行存款和珠宝首饰,这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也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款了。
所以她父亲急切的想要给她找一个好的归宿,嫁入王室是最好的选择,而与一位未来的伯爵打好关系,也是有利无害的。
玛蒂尔达在心里冷笑,对于这些人贪婪的嘴脸她已经司空见惯,而那位可以继承爵位与荣耀的男人,从小到大唯一比她突出的地方只在于他下面多长了一块肉而已。
至于这位喋喋不休且粗鄙的公鸭嗓子,是她一位女友的表哥,为人一无是处,大脑比他的身材还要贫瘠。在她身边打转是因为把她看做是移动的天价家产,娶到手就娶到了一笔够他醉生梦死下本生的巨款。
她心里厌烦,对于这位新晋的西蒙斯伯爵根本没有半点兴趣。与这个公鸭嗓子虚与委蛇也只是因为基本的人情和礼貌。
偏偏这个公鸭嗓子还在不停的说话“呵呵,那位伯爵的继承人是一位他一直不喜欢的长子,只有小儿子得他喜欢,被他带在身边。长子和伯爵那个卑贱的疯妻子被关在乡下,结果伯爵最后也被这个疯女人杀了。啧啧,爵位这个突如其来的好处,不知道会不会让这个小可怜虫被砸懵啊。”
玛蒂尔达深吸一口气,开始尝试在自己的脑海里回放礼仪老师的话,抑制住暴力冲动。
法克淑女,你要维持自己优雅的仪态,适宜的举止。绝对不能做出任何有失身份的事情,这不仅关乎着你的脸面,更代表着你父母的体面。
她微笑,尝试委婉地提醒“对一个父母双亡的人和死者,我们应该表达的是安慰与尊重。”
公鸭嗓没想到自己能被反驳,转而又开始批判起别的来,装出一副说教的嘴脸“你太天真了,玛蒂尔达。伯爵就是被这个疯女人杀了的,据说他这个妻子是个低贱的吉普赛女人。所以说啊,对于男人有点东西就不能要,再漂亮都不行,玩玩得了,妻子还是要娶能匹配自己身份的。”
玛蒂尔达终于忍无可忍,她心里怒骂一声,去他妈的体面。
接着她猛然站起身,手里的红茶泼向了对面的公鸭嗓,在对方被狼狈地浇了一头一脸之后,她扯出一个最标准的优雅假笑,“十分抱歉,理查德,刚才手有点抖。”
理查德哆嗦了一下,在她那双居高临下的蜜糖色眼睛下最终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玛蒂尔达的女佣手脚麻利的把茶具收拾好,接着将这位公鸭嗓子请到了另一个座位上。
她的女友人嘴唇蠕动了一下,想尝试劝解。
玛蒂尔达打断她,“不用说了,瑞秋,我当然没有生气。不过你还是去安慰一下你表哥比较好。”
友人失落的走了。
玛蒂尔达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回去肯定要被父亲母亲教训一顿。一个淑女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茶泼在一位男士脸上是绝对禁止的,她最多能拿着嗅盐装晕倒而已。
但是她一抬头,就看见了那位绝色的金发男子,顿时觉得心情又好了一点。他旁边那个棕色头发的绿眼睛小美人也不错,要是摘掉眼镜就更好啦。
啧,得趁着没下火车赶快看两眼,多看了就赚了。
陆斯恩其实在那个公鸭嗓子说话的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他,公鸭嗓子估计怎么也想不到,未来的伯爵居然就和他一趟火车。
但是他实在没有什么出去反驳的欲望,一个是他本来就不在乎这些事情,而且他堵住了一个人的嘴也堵不住全伦敦那么人的嘴。他的那点家事,估计都被传的全伦敦的上流阶级都听过了。
徒生争吵而已。
但是他没有想到对面的那个姑娘脾气居然这么爆,看着柔弱文雅的样子,居然抬起手一杯热茶就泼了过去。
这样的话,他再在旁边袖手旁边就说不过去了。
那个女孩毕竟是为他说话。
陆斯恩站起来,在对方女仆警惕的目光中走过去。他右手抚胸微微躬身,“你好,这位小姐。”
玛蒂尔达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绿眼睛的小美人走过来,疑惑地问“先生,有什么事吗”
“只是想表达一下我对你正义出言的感谢,小姐,能请问你的名字吗我是陆斯恩西蒙斯。”陆斯恩说着,抬起头冲着公鸭嗓子笑了一下。
玛蒂尔达有点惊讶,站起来提起裙子还礼“不必多礼,阁下,这是每一个善良的人都会做的,我是玛蒂尔达哈里斯。”
“谢谢。”陆斯恩心里吃了一惊,她好高,起码超过五英尺半了,他悄悄垫了垫脚又冲她笑了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玛蒂尔达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从小陪着她长大的贴身女佣看得出来她在发呆,走到她身边。
“小姐,你在想什么”
玛蒂尔达露出甜美优雅的微笑“安妮,你想多了。”
与此同时,她在心里尖叫,那个绿眼睛的小美人近看笑起来真不错,像她以前养过的一只翠绿眼睛的黑猫。
真不错,可惜是个未来伯爵,不好一直盯着人家看。
呜
火车发出一阵深沉的鸣响,轮子缓缓停住。
陆斯恩拎着行李走下火车,相比其他贵族子弟,他的装备真是无比寒酸,从家里带来的佣人背着多数的行李,剩下的伯爵连一只箱子都要自己拎着。神圣的天使梅塔特隆也被分配了一只箱子,他倒是不在乎,还是神情温和。
要知道,连刚才离开的玛蒂尔达都有三四个仆人跟在她身后搬运她的行李,还有一个贴身女佣帮忙打伞。
陆斯恩走出车站的高棚,从伦敦的迷雾中能看见远处有无数高耸的尖顶若隐若现,钟楼上悠扬的钟声传来,粼粼的泰晤士河从这个城市中不息的流过。
陆斯恩深吸一口气,我来了,伦敦。
转眼间,他就被伦敦带着焦味的空气狠狠呛了一下,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自小就被送到了乡下,在旷野间长大,哪里体验过什么叫工业黑色黄金的威力呢。
陆斯恩被梅塔特隆拍了好久的背才缓过来喘匀一口气,他眼含热泪“伦敦这是怎么回事,这空气有毒”
梅塔特隆轻柔地给他拍背,一边叹气“谈不上有毒,只是实在不干净而已。看来我接下来的任务要越发艰巨了。”
作为一个天使,他在这里看到的不干净不仅仅指代空气。人性的恶欲在这里横流,人生的苦难与绝望在这里汇集,而对神的信仰则如此的微弱,甚至于本来应该是侍奉神灵的教堂的光明也不在纯粹。
在这种条件下,那只眼睛一定能得到最好的滋养,变得更加壮大。
梅塔特隆又叹了口气。
陆斯恩一边以伯爵之躯亲自跑前跑后叫了一辆马车送他们,一边又按住梅塔特隆的肩膀,“别叹气呀,梅塔,会有办法的。”
年轻人的脸庞尽管还是稚嫩,但是他神色干净,棕色的镜片之后冷绿色的眼睛熠熠生辉,十分的能抚慰人心。
梅塔特隆忍不住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手感不错。心说,猫一样,果然猫系男孩也很治愈。怪不得那姑娘眼神这么怜爱。
咦,我在说什么这种话是哪里学来的。
陆斯恩这边看着梅塔特隆叹气,心里也是十分同情。
他之前看到一本来自远东的书籍,里面的诗这么写,“如果要问爱情是什么东西呢那就是让人想要献出生命的。”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果然是爱情啊,连天使也不能免俗,你看梅塔特隆又又叹气了。可能还是放不下啊。
不知道他喜欢的姑娘是什么样子的,也是像我这样有棕色头发他之前叫我的名字,难道是也姓西蒙斯
希望他能够找到她,不然已经过去很久之后。天使还是容颜依旧,而当年的少女已经是满头白发,垂垂老矣,他们再见面了。
这实在是一出古希腊式的悲剧啊
这样想着,陆斯恩的表情越来越充满同情。
梅塔特隆“”
他们就这样鸡同鸭讲地对视了一阵子,直到马车夫的呼唤声把他们惊醒,连忙登车。
路上,马车咯噔咯噔的驶过长桥,梅塔特隆看着窗外,那座钟塔就在窗外。它宏伟的建筑群优雅地卧在河边,尖顶藏在雾霭中。
他感觉自己的记忆好像蠕动了起来,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梅塔特隆捂住额头,尝试想起什么又一无所获。
陆斯恩这在观察底下的河水,泰晤士河早就不是以前他阅读过的文学作品里一样美妙清澈,而是乌黑发棕,散发着一股马车都隔绝不了的恶臭,这样的河水好像已经不会流动了,肮脏的凝固在那里。
陆斯恩怀疑,这个河水,别说是垂钓或者泛舟了,就是撒旦在世也不一定能在里面活得下来。
陆斯恩探出头去,询问马车夫,“这个河水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是的,老爷,一直都是,很多年了。自从工厂冒烟开始,这河里就是这样的。”马车夫恭敬地回答。
陆斯恩皱起眉头,“议会不治理一下吗我记得在76年就通过了河流污染防治法案。”
马车夫挠头“这我也不知道啊,这样说的话或许是好了一点吧。”
马车上悬挂的铃铛响了一阵,马车夫打开车门,回过头恭敬的说“到了,请下车。”
这位客人的目的地是泰晤士河的北岸,距离切西尔港和国王大道极近,那里一直以来就是顶级权贵的聚集地,在那里的人都有着昂贵的身家,非富即贵。
虽然不知道这位客人为什么自己来叫车,还拎着箱子,但是能到这里的人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马车夫能够得罪的起的。
陆斯恩拖着他的箱子下车,笨手笨脚的佣人背着剩下的行李。他看见车夫脸上的汗水和边缘磨损的衣服,心里同情,塞给对方一克朗。
马车夫又惊又喜,这种地方的人出手就是大方,这一笔小费够他和他的家庭生活小半个月的时间了。
他连忙点头哈腰的道谢,接着害怕陆斯恩反悔一样,飞快的驾车走了。
陆斯恩身后,那个总是显得笨手笨脚有着大肉鼻子的佣人伸过头,咽了咽唾沫,“我们能这么大方吗”
要知道,他这种干杂活的乡下佣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只不过是一英镑左右而已,一英镑也就是4个克朗。
这确实是一笔巨款啊。他伺候陆斯恩小少爷长大,陆斯恩平时也没有什么架子,这时候说话也就随意了一点。
要知道,陆斯恩和他母亲在乡下的生活不会过于拮据也不会太过富裕,要不能丢了西蒙斯家的脸,同时也不给他能够到外面见识花花世界的机会,所以都是一个月发一次,在加上陆斯恩格外爱买书,所以所有人都养成了节俭的习惯。
陆斯恩回想了一下,从小在乡下长大的小少爷也开始后知后觉的感觉到有一点肉痛。但是他又转念一想,大手一挥“没关系,我们现在不用等家里寄钱了,整个家都是我的。”
“哦。”肉鼻子的仆人似懂非懂地点头。
他们这个三人组合顶着路上偶尔路过的行人奇异的目光,大摇大摆的走到门口,敲响了这一栋漂亮的带花园的房屋的门铃。
过一会儿,有脚步声传来,一位男仆打开门,他打量着陆斯恩,露出疑惑的神情。
陆斯恩朝他举了举手“陆斯恩西蒙斯。我自己回来了。”
仆人明显吃了一惊,甚至于慌张,他拱了躬身,说了一句“请您稍等”就消失不见了。
过了很短的时间,一位头发花白带着一副带长链的眼镜的老人来到了门口,他穿着一身得体而熨烫平整的黑色衣服,戴白手套,花白眉毛下面蓝色的眼睛沉淀着智慧。
他看着陆斯恩和后面憨憨的男仆,与外表出众但衣着实在是不敢恭维的梅塔特隆,露出了和那个男仆一样的疑惑,就是掩饰的很好。
他将腰一弯到底,一丝不苟的行礼,开口先是道歉,“我们本来已经派了人去接您,他们应该还在路上,没想到您这么快就自己来了,这是我的失误,我应该安排人在车站每天守候的。”
陆斯恩挠了挠头,把头发拨乱,看的那位管家眼角一抽,他无所谓的回答“没关系,我这不是自己回来了吗你们还派人过去了啊,叫回来吧,等不及了。”
管家严谨的向后让开一步,将他们迎进去,马上就有人上来替陆斯恩换下外套,端水净手。
老管家说“小少爷正在上面等您。”接着他顿了顿,有些犹豫的说“今天不知道您要回来,我们还没有做好准备,请您见谅。”
陆斯恩摆手“没关系没关系。”
老管家带着他上前走,走上楼梯,到了二楼的一个漂亮的房间门口,门是两扇的那种,表面雕着小天使的鎏金花纹。
他敲敲门,“您兄长回来了。”
门里面传出来一个少年人的声音,明显年纪不大,还带着刚进变声期的沙哑嗓音,“知道了。”
接着,就再也没有动静,没有人开门,也没有人出来。
老管家有点尴尬的对陆斯恩解释,“伯爵刚刚去世,伯纳德少爷有些悲痛难免,请您宽容。”
陆斯恩刚刚想再次解释说让他不要道歉了,他真的不介意这些,就看到门被猛地拉开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小男孩明显十分气愤,眼角都是发红的,他用和开门同样的大的力气指着陆斯恩的鼻子,声嘶力竭地喊“我不用他原谅,谁知道父亲是怎么死的还有那个女人,她就是个疯子,不然父亲也不会死我恨你们”
老管家深深的叹了口气,严厉的皱起眉,要去阻止这个男孩。
陆斯恩表情严肃起来,打量了一下这个十几年没见过的便宜弟弟,指出了一个事实“她也是你母亲,就算你没有见过她几面。”
这个弟弟在刚出生的时候就被抱走了,被接到老伯爵身边单独抚养,把和母亲很像的陆斯恩扔给叶尼塞亚发疯。这么多年,没有让他的母亲接触过他一次,估计是老伯爵担心他疯疯癫癫的妻子把这个比较向他的孩子也给带坏了。
陆斯恩大量了一下这个弟弟,发现他们兄弟果然是一个长得像父亲,一个像母亲。
这个弟弟继承了他们父亲深邃柔情的蓝眼睛,粗眉毛,显得英气勃勃。
小男孩听完这句他没法反驳的话之后更生气了,他尖声说“我宁愿没有这个母亲下流的女巫”
这次不光是老管家,连陆斯恩的脸也第一次阴沉了下去。
陆斯恩用他成年人的身高臂长优势把这个熊孩子直接塞进门里,在重重关上门,把这个倒霉孩子关了起来。
陆斯恩狠狠合上门,微笑着对管家说,“父亲刚去世,伯纳德年纪小,让伯纳德自己呆着再多悲伤一会儿好了。”
他转头在管家欲言又止的表情里往外走,又回过头来嘱咐了一句“对了,这几天谁都别去打扰他,让伯纳德自己安静安静。安静是治疗悲伤最好的良药。”
老管家对着他欲言又止“可是伯纳德少爷明天还要去公学上课。”
陆斯恩一笑,“给他请假,就说伯纳德太悲伤了,生病了。”
老管家纠结的点头,他虽然期盼着在老伯爵死后,这位年轻的继承人是个有本事的人,能重新带着这个家族走下去,同时也能管管这位骄纵的伯纳德小少爷。
但是现在管是管住了,但是这位,好像也有那么一些特立独行
他急忙追上去,“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陆斯恩向后挥手,“没什么,就是之前本书没看完,我想着再回去看一会儿。晚上光线暗了,就算点着灯我的眼睛还是会有一点看不清。”
老管家跟在后面操碎了心。
这边,梅塔特隆被佣人带到一间客房,陆斯恩说这是跟着他的一位朋友,精通神学和古典学,来到伦敦继续研究。
梅塔特隆让所有伺候的人都出去,自己坐下来,捂住了额头。
他的头痛欲裂,同时那种熟悉的要浮现的感觉也越发的强烈了,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梅塔特隆松开手,听到自己的脑海里传出了一个“滴”
声音尖锐,他好奇的想,像是那些机械发出来的。
系统启动中
倒计时,
10,
9,
8,
7,
6,
5,
4,
3,
2,
1
系统正式启动,尊敬的宿主,很高兴为您服务。
梅塔特隆惊奇地问“你是谁,为什么在我脑海里说话”
他的手浮现神力的金光,好像是打算伸进自己的脑海中看一看。
等等系统大叫,你怎么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就只是梅塔特隆了吧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就属于这个时间吧
“什么”梅塔特隆,也就是陆翊一脸惊奇的问系统。
长话短说,我现在能量也不多,完全是强制苏醒一次来提醒你的。你现在的时间不多了,银色怀表的力量虽然强大,但是它能够逆转的时间也是有限的。而且你现在肯定会面临着阻碍,干涉时间不光你的道具能够做到,那位世界之眼同样拥有部分时间的权柄,祂会跟着你系统说。
“世界之眼就是这个符号所代表的吗我已经遇到祂了。”陆翊抬起手,在空中画出那个符号,一只眼睛,瞳孔旋转,睫毛是一条纠缠的蛇。
就是祂。毁灭这个,不然祂还会干扰未来。同时别忘了寻找到改变未来的契机,银色怀表送你来的这个时间不是无缘无故的,这里一定有某些重要的东西。系统回答。
紧接着,它就有发出了一声电子音。
回去再见,陆翊,祝你快点想起来,你现在傻呵呵的。
系统在梅塔特隆的脑海里失去了声音。
陆翊这是我以前的名字吗
梅塔特隆伸出手,一块银色的怀表掉进他的手心里,那只怀表上展翼的飞鸟的眼睛原本用蓝宝石镶嵌,这时候宝石已经完全黯淡了下去。
弹开怀表,里面的指针只有一根指针,指针已经走了过半了。
梅塔特隆有一种直觉,这个怀表的指针走到零点的时候,就是他完全想起自己的时候。
穿越时空是要付出代价的,记忆或许就是代价的一种。
他一就这样坐在房间里,房间逐渐夕阳西下,继而走入黑夜,梅塔特隆完全的陷入黑暗中。
他一动不动,不知道坐了多久。
“咔哒。”
门被人打开,陆斯恩露出一个头,钻进来。
“梅塔,你还好吗”
梅塔特隆猛地回神,他抬起头收好怀表,走出去。
“什么事”
“哦,没什么就是佣人叫你去吃饭,但是谁敲门你都没理。我就过来看看。”
他看到梅塔特隆的怀表。
梅塔特隆一笑,“这是我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我想起来了一些东西。”
陆斯恩看着他,梅塔特隆的侧脸一半藏在阴影里,一半浸在光里,总这个角度看他的面孔显得格外的忧郁而美丽。
陆斯恩想了想那个一闪而逝的银色的东西,看起来像一个首饰,还别这么仔细的收好。从梅塔特隆的表情看,他回想起来的记忆一定也不会太美好。
陆斯恩在心里做了一个像少女一样尖叫的表情,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让他全猜中了吧
想到这里,他不敢再刺激梅塔特隆,连忙自己带头冲下去了。
餐厅在一层,老管家已经布置好了一切。正在桌子后面肃立着。
老管家看到陆斯恩蹦蹦跳跳冲下来的样子,眼角抽了抽,还是抿紧了嘴,没有说话。
陆斯恩环视一圈,果然没有看到自己的倒霉弟弟,十分满意。
他坐下吃饭,这里的美食果然不是他那个乡下小地方能比的,煎制的小羊排外酥里嫩,咬在嘴里,鲜美的油脂和汁液在嘴里爆开,烫的陆斯恩眼泪汪汪又舍不得松开。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老管家又露出了惨不忍睹的表情。
这时候的陆斯恩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要大祸临头,他还在快乐的享用自己的晚餐。
梅塔特隆,啊,也就是陆翊其实注意到了,但是介于陆斯恩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天,所以他决定不提醒他。
第二天,
陆斯恩看到老管家给他的课表,目瞪口呆。
“我不需要学习,我知道的比他们都多。”小天才忍不住反驳。
他还想接着论证下去,“我精通数学,几何学,甚至于对代数拓扑都有研究。我还自学了物理化学”
他的话一下被打断了,老人严肃的看着他,“您确实是一个天才,我为此感到惊叹。可是,陆斯恩少爷,这些都不是你未来最需要的。”
陆斯恩抖动着这张纸,反驳,“我不需要这个。”
“您当然需要,古典文学、历史、哲学、艺术,这包括音乐和美术两大类,还有一些贵族运动,您起码要有足够好的骑术。还有,原谅我昨天冒昧看了您的手稿,我觉得您也需要一位文字老师,您需要更加优雅的字体。马上就会是您继承爵位的授勋仪式,您需要更优雅的礼节,口音、举止、用餐礼仪,您在之后还会代表西蒙斯这个姓氏参加各种聚会,活动,在社交上,这都是必要的谈话内容。而且,您会说法语这很好,但是我认为您至少还应该学习拉丁文,这是一种优雅的语言。”
老管家又补充道“鉴于您是英国人,我们有着最优雅的语言,您至少还应该重点熟读莎士比亚的著作。”
小天才陆斯恩呆若木鸡,逐渐僵硬。
见状,老管家发出了最后一击“您知道,伯纳德少爷在礼仪上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他精通钢琴、小提琴这两种乐器,学过7年的油画。最近在拉丁文这门课程上,他拿到了a的评级。伯纳德少爷是一个很优秀的孩子。”
“我学我学还不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刚刚格式有点问题。粘贴过来的时候剪切出问题了,改过来了,抱歉。
关于宗教啊,词源学的东西都是我瞎编的,不要在乎啦。
艾伦西蒙斯“你妈的,想什么呢”
陆斯恩理科天才文学只看言情小说
话说梅塔特隆有个译名是梅丹佐,看过天神右翼的朋友可能会感到有点眼熟暴露年龄的时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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