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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秀琦好不容易安抚好王妃,忽地珠帘被掀开,秀珠慌慌张张跑进来



    “娘娘殿下来了”



    秀琦心下狠狠一沉。



    若以往,殿下来了,自然是好事,可秀珠这般慌乱,摆明了殿下来者不善。



    付煜披着一身寒意踏进来,视线平静地落在脸上泪痕未干的王妃身上。



    王妃心下轻颤,她捏紧帕子,勉强撑着身子站起来,她昂着头和付煜对视



    “殿下是来对妾身问罪的吗”



    见她依旧如此不肯低头,只觉自己不会有错的模样,付煜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你还没有闹够吗”



    刹那间,王妃脑海中只剩一片空白。



    殿下问她,闹够了吗



    王妃颤着手指向自己,眸中的泪摇摇欲坠“妾身闹”



    他放任一个奴才在前院以主子身份自居,最终却说是她在闹



    付煜平静地看向她



    “自你有孕后,府中一波不平一波又起,任哪一桩事,与你无关”



    “不敬母妃,打压妾氏,本王念你有孕,不忍苛责。”



    “如今,你甚至将手伸进前院,日后,你又待怎样”



    他一句句冷淡又透厌烦,王妃傻愣愣地看着他,犹记得有孕消息刚传来时,他对她温和垂眸,道“你顾好自己,其余事皆不如你重要。”



    不过数月余,眼前男子就仿佛变了个人般。



    他一句句,皆在指责她。



    原在他心中,她自有孕后,所做每件事都是错,都是念在她有孕,而不得不容忍之。



    王妃忽然捂住胸口,只觉一阵心绞疼,她脸色霎时间惨白。



    秀琦惊慌地抱住她“娘娘”



    小腹又急又凶地涌上一阵疼痛,疼得王妃全身发冷,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她抬眸看向付煜,扯着唇角,一字一句可笑地发问



    “殿下觉得皆是妾身的错”



    她挺着小腹高高隆起,任由疼痛蔓延全身,她疼得全身都在抖,却紧紧盯着付煜,想要他回答。



    秀琦看不下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朝付煜磕头



    “殿下殿下娘娘只是一时听信了旁人谗言,并无插手前院之意”



    “娘娘如今有孕,受不得刺激,求殿下怜惜啊”



    王妃倒在秀琦怀中,小腹高高隆起,她身子消瘦,原先富贵秀丽的小姑娘现如今却生生多了些羸弱模样。



    付煜抿紧唇,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移开视线,沉冷声



    “请太医。”



    秀琦倏然松了口气。



    知晓殿下这般的意思就是不予追究。



    秀琦和秀珠合力将王妃抬到床榻上,却见素来厉性子的娘娘闭紧眼睛,一言不发将头偏向里侧,眼泪悄无声息地掉。



    秀琦心中忽然生了抹酸涩,渐渐红了眼眶。



    娘娘出生富贵,姑娘家时就被娇宠着,后来进府后,与殿下堪称琴瑟和鸣。



    是以,即使当了人妇,娘娘闺阁时的那股傲气依旧未曾放下。



    她与殿下冷脸,打心底瞧不起李侧妃那些妾氏,仗着的不过是殿下待她容忍。



    可秀琦有些心酸地想,如今这般也好。



    娘娘的确该清醒过来了,这嫁了人,怎么可能如同在闺阁中一般呢



    秀琦往屏风外看了眼。



    殿下站在那里,不进来,也未曾离开。



    太医把脉,眉头拧得甚紧“娘娘身子堪虚,近段时间最好卧床休养,切记,不可再大喜大悲,若不然”



    太医没说下去,只摇了摇头。



    秀琦心都凉了。



    娘娘如今有孕不过堪堪五个月,距离生产还有那么久的时间,依着娘娘的性子,如何会不动情绪



    秀琦想起什么,她堪堪问



    “那明日的年宴”



    太医知晓她想问什么,直接摇了摇头“王妃的情况,最好不要下地,若进宫参加年宴,少不得车马劳顿。”



    从王府到宫中,至少要坐半个时辰的马车,更不用说进宫后的各中礼仪。



    王妃的身子根本支持不了她这般劳累。



    秀琦哑声,她悻悻然地看向屏风外的殿下,娘娘本想趁这次机会和贵妃重修于好,不叫殿下在其中为难。



    可如今出了这档子事,这想法只得作废。



    而且,若叫贵妃知晓娘娘为何会身子不适,恐会对娘娘愈发不满。



    付煜平静地听完太医的话,就转身出了正院。



    暗色渐浓,风吹竹林沙沙作响。



    付煜脸色平静,浑身气压却甚低,张盛埋首走在他身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正院主子有孕后,大大小小的事不断。



    可这却是唯一一次,王妃娘娘身子虚弱到下不得床,殿下却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忽地,前方殿下停了下来,无厘头地问了他一句



    “本王是不是不该由着她”



    张盛一愣,他有些头疼。



    因为他根本不知晓,殿下这话是在说王妃,还是在说姜姑娘。



    他闭紧了嘴,一言不发。



    不管殿下是说谁,他一个当奴才的,都不好说什么。



    幸而殿下也没想要他回答。



    付煜只在竹林处停留了一会儿,就如往日般平静地回了前院。



    正院的动静算不得小,而且付煜还亲自抱着姜韵回去,这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后院。



    晗西苑中。



    李侧妃慢条斯理地用着晚膳,听安铀说完后,忽地扬了扬眉



    “殿下一句话都没有,就走了”



    安铀点头,罢了也觉得稀奇。



    殿下待王妃娘娘多宽容,她们皆是有目共睹的,如今殿下这是待王妃终于厌弃了



    李侧妃用了块鱼肉,原是她最爱的菜,忽然却觉得有些没滋没味。



    她放下木箸,轻嗤了声



    “本妃早就说了,姜韵这人留不得,可王妃偏是不信。”



    “如今有这结果,也是她自讨苦吃”



    安铀和一旁的安画对视一眼,颇有些面面相觑。



    她们有些摸不清主子的心思。



    主子这话,好似是针对王妃,又好似不是那么回事。



    安铀犹豫了下,迟疑地问“依主子之见,那姜韵真的有那般厉害,竟能让殿下对王妃娘娘不管不顾”



    李侧妃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似是听到了个笑话般。



    安铀闹了个红脸,支支吾吾地



    “奴婢说错什么了吗”



    李侧妃不紧不慢地伸出手,安铀立即扶着她起身,待快进了内室,安铀才听见主子不轻不重的一句



    “一个丫头片子,倒也配”



    旁观者总是看得清些。



    殿下这次对王妃动怒,是因为姜韵,却也不是因为姜韵,顶多算是个导火线罢了。



    只不过,李侧妃眯了眯眸子,轻声道



    “不管如何,她的确不能再留在殿下身边了。”



    李侧妃将这份心思压下,她忽然扬了扬眉,看向安铀“许良娣的事查得如何了”



    安铀立即正色“回主子的话,有些眉目了。”



    “说。”



    “奴婢查出,许良娣院中有个叫腊梅的婢女月前曾出过府,她去了一趟城中的药房买了几贴药。”



    说到这里,安铀顿了下,才继续说



    “奴婢让人细查之后,才发现,那腊梅买的是安胎药。”



    未出阁的姑娘买安胎药



    给谁买的,不言而喻。



    “听说药房的人说,那腊梅买药的时候,不经意说过一句,家中嫂子胎象不稳。”



    李侧妃倏然抬起眸眼,凉凉地扯了扯唇角“看来许良娣是早就知晓自己怀有身孕了。”



    安铀没说话,根据她查出的结果,的确如主子所说。



    李侧妃抚着自己的护甲,轻笑了声



    “她倒是唱了出好戏。”



    安胎药,胎象不稳,倒是环环相扣。



    安铀迟疑地问“那娘娘,这些消息,我们要告诉殿下吗”



    以防殿下被许良娣所蒙骗。



    李侧妃打断她



    “不必。”



    殿下说了那日的事到此结束,就不想再过问。



    她私下查是一回事,捅到殿下面前又是另一回事。



    况且,她能查到的事,殿下会查不到



    安铀啊了一声,闷闷道



    “她这般算计主子,难道就这么便宜了她吗”



    李侧妃觑了她一眼,轻呵一声“一个失了宠的良娣,本妃想拿捏她,比拿捏一个蚂蚁还简单。”



    许良娣还是祈祷,待她禁闭结束后,殿下待她还能有一丝怜惜。



    否则李侧妃眯了眯眼睛,眸中凉意一闪而过。



    李侧妃想起什么,愉悦地舒展了下眉眼,她轻抚着脸颊,不紧不慢地吩咐



    “将前些日子绣房送来的那件霓缎裙备好,明日本妃就穿它。”



    安铀和安画猜到什么,对视一眼,笑弯了眸



    “主子放心,奴婢这就去准备。”



    翌日,暖阳透过楹窗照射进来,温柔地映在女子脸上。



    姜韵轻轻蹙着眉心,她挣扎着渐渐睁开眸眼,才一清醒,她就疼得倒抽了口气。



    身后不断传来疼意,姜韵脸色泛白,咬紧了唇瓣,她费力地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



    待认出了自己回到了住处,才逐渐反应过来,她昏迷前听见的那道声音,的确是付煜的。



    除了殿下,谁能将她从正院带回来



    姜韵扯了扯唇角,似有些轻讽。



    她根本不敢动弹,一动,身后就会传来撕裂般的疼。



    她入宫三年,为奴为婢,即使在最微末时,也从未受过这般的伤。



    铃铛推门进来时,就见姜韵已经醒过来了,顿时惊喜地跑过去“姐姐,您醒啦”



    她叽叽喳喳地一股脑将昨日的事都说了出来



    “昨日殿下亲自抱着姐姐回来,还给姐姐请了太医。”



    “姐姐你昏迷了,不知道,当时殿下的脸色有多难堪,奴婢进府这么久,几乎很少见到殿下那副模样。”



    哪副模样



    姜韵听过就过,根本没将这些话往心里去。



    有些时候,旁人说的话,只听三分就行,其余之言,多有夸大其词。



    不待姜韵说话,铃铛就压低了声音



    “昨晚太医为姐姐诊脉后,殿下就去了正院,不知殿下和王妃说了什么,昨日就传来正院请太医的消息。”



    “听说,王妃动了胎气,这些时日连床都下不了,请安皆免了,连今日的年宴,都不能去了。”



    姜韵眸色稍凝。



    王妃的情况,府中一打听就可知晓。



    铃铛没必要说假话,所以,王妃真病得这般严重



    良久,姜韵掀眸,苦涩地抿出一抹弧度



    “好了,你快些别说了,若叫旁人听见,你又要挨骂了。”



    铃铛一顿,终于反应过来,姐姐刚醒来,就和她说这些,的确有些不好。



    她忙忙点头“那我帮姐姐换药吧。”



    换个药,姜韵疼得一身冷汗。



    她无力倒在床榻上,听铃铛小心翼翼地说“太医说姐姐的伤,至少要养半个月。”



    姜韵垂眸,没有说话。



    铃铛原先想问她,倒底发生了什么事,如今见她这副模样,也不敢问了。



    不知过了多久,姜韵才堪堪问



    “如今是何时辰了”



    “过了午时了。”铃铛一拍脑门“姐姐可饿了我这就去给姐姐端膳。”



    说完,铃铛就匆匆跑了出去。



    姜韵无奈,不过,她的确有些饿了。



    昨日早膳后,她就被王妃传了过去,一日未用膳,又挨了板子。



    许是昏迷时,铃铛喂了她喝药,如今她口中一腔的苦涩。



    涩得她有些难受。



    铃铛跑出去,就在长廊上迎面撞上刘福。



    刘福拦住她,斥了句“冒冒失失的,跑这么快作甚也不怕冲撞到主子”



    刘福走路一瘸一拐的,他们这些人昨日都挨了几板子,不算重,所以他们今日都还能当值。



    他会和铃铛说这些,也是因为她是伺候姜韵的。



    铃铛忙站好,恭敬地垂首



    “刘公公,是姐姐醒过来了,奴婢去给姐姐拎午膳。”



    刘福一顿“姜姑娘醒了”



    他轻轻拧眉,只觉得屁股上的伤又疼了,他忙忙摆手“行了行了,你快去吧。”



    想起今日师父临走前,让他留意着姜韵姑娘的动静。



    刘福心中腹诽,他哪还敢不留意



    难不成还想挨一次板子



    另一侧,铃铛跑得很快,昨日刘福公公那些人挨了板子,只有她因为要照顾姜韵姐姐,逃了过去。



    所以,她现在将姜韵的事皆放在第一位,丝毫不敢疏忽。



    刚到厨房,铃铛就看见眼熟的小太监,小雀子。



    她擦了擦额头跑出来的汗“雀儿哥,我来取午膳。”



    小雀子认识她,皱了皱眉头



    “午时都过去了,你怎么才来”



    话音甫落,忽地后脑勺被人打了一下,厨房的管事关公公走过来,眯着那双眼睛盯了铃铛一会儿,才说



    “是来给姜韵姑娘取膳的”



    铃铛没管他是怎么知晓的。



    关公公管着厨房,在府中奴才间的地位挺高,也就低张盛公公一头,铃铛待他很恭敬。



    铃铛刚准备说些什么,就见关公公又打了下小雀子的头



    “把锅中热着的几道菜装好,再取两碟子新做好的糕点,给姑娘拎走。”



    小雀子稍惊讶。



    锅中热的几道菜,是关公公亲自下厨炒的,府中除了几位有脸面的主子外,很少有人能让关公公亲自下厨。



    他没想到,这几道菜居然是关公公给姜韵姑娘备着的。



    当小雀子拎着满当当的食盒出来时,铃铛也有些惊讶。



    她觑了眼关公公,意识到什么,没推辞,不卑不亢地冲他道谢



    “奴婢谢过关公公。”



    等她走后,小雀子才不解地看向关公公“师父,这、有必要吗”



    姜韵再有脸面,不也个奴才



    关公公瞥了他一眼,往回走,慢悠悠地摇头



    “看着吧。”



    姜韵能出头,他就是卖了个好。



    若姜韵没出头,他也不过就做了顿午膳而已,亏不了什么。



    姜韵等了近半炷香的时间,铃铛就拎着食盒进来了。



    清淡的四菜一汤,还配着两碟子糕点。



    姜韵愣了一下“你去拿膳,厨房的人说什么了吗”



    往日,她是和铃铛一起用膳的。



    所谓午膳,不过两菜一汤,有荤有素,还有油水,算得上丰盛了。



    铃铛知晓她想说什么。



    将到了厨房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后,才小心地问“姐姐,奴婢可有做错”



    姜韵无声地摇了摇头



    “没有,若是不接,反叫旁人心中生个疙瘩。”



    和宫中的御膳房一样,这王府的厨房也是最见风使舵的地方。



    昨日的事刚传出去,厨房就待她变了个态度。



    若叫正院中的王妃知晓,恐是心中要不知作何感想了。



    姜韵没有为难自己,铃铛将膳食摆在她面前,几乎她一伸手就能够到,她艰难地用了午膳。



    姜韵稍侧头,觑了眼自己受伤的地方。



    半晌,她才轻声地问向铃铛“太医可说,我身上这上可会留疤”



    女子皆是爱俏的,谁都不想自己会留下疤痕。



    铃铛对她十分理解,忙说



    “姐姐放心,今日早上,刘福公公送了一瓶凝脂膏过来,待姐姐伤口结痂时,日日涂抹,伤好后不会留疤的。”



    凝脂膏,都是宫中贵人才有的祛疤淡痕的良药。



    刘福送过来,必然是殿下亲赏的。



    听到说不会留疤,姜韵心中才稍松了口气。



    用了膳,姜韵多了些精神,她试探地问了句“今日殿下进宫,可有带后院哪位主子”



    铃铛左右看了眼,才压低声说



    “王妃娘娘身子病弱,殿下今日进宫,带的是李侧妃和小世子。”



    听到小世子三个字,姜韵咽了声。



    其实,即使付铭是府中唯一的子嗣,府中的人也不该称他一声小世子的。



    世子是日后继承王爷王位的人。



    需由殿下请封,才可称之。



    只是,付铭是当今圣上的皇长孙,他刚出生时,当今圣上高兴之余,口误地念了句小世子。



    之后就这般稀里糊涂地一直喊下来了。



    在宫中,自然不会这么喊,她们提起付铭时,都称之为皇长孙殿下。



    刚进府时,她听见府中称皇长孙为小世子,也惊讶了一番,听了铃铛的解释后,也大致猜到这个称呼怎么会传开来的。



    希望付铭坐实小世子身份的人,府中也只有一人罢了。



    正院中,王妃刚用了安胎药,她面无表情地躺在床榻上。



    秀琦还端着一碟子的蜜饯。



    往日每每喝药都会叫苦的娘娘,今日却仿佛什么都没感觉一般。



    秀琦担心不已,却不敢劝慰什么。



    清晨,殿下带着李侧妃进宫的消息传过来后,娘娘就是这副模样了。



    秀琦哑声。



    其实她对殿下的做法有些理解。



    付铭是皇长孙,必是要进宫的,往年皆是娘娘带着其进宫。



    可今年,娘娘因身子缘故无法进宫。



    而皇长孙不过三岁之龄,便是为了照顾他,殿下也要带着一名后院女子进宫。



    而除了王妃,就只有李侧妃的身份最合适了。



    秀琦退出了房间。



    秀珠看了眼她手上未被动过的蜜饯盘子,低了低声“娘娘还是不说话”



    秀琦抿紧唇,朝院子门口看了眼



    “夫人还没来吗”



    今日前院的人过来传话,说是请了国公府的人进府看望娘娘。



    秀琦当时惊了下,却也松了口气。



    殿下还是将娘娘放在心中的。



    有些话,她当奴才的说不得,可夫人说的话,娘娘总能听进去些的。



    只不过,她早上和娘娘禀报此事的时候,娘娘好似并未听进去。



    秀琦和秀珠等了近半个时辰,才终于听见了动静。



    一个身着富贵罗衫红裙的少妇被奴才扶着,又快又稳地走进来,她看起来不过将将三十左右,少妇韵味甚存,端得是矜贵盛人。



    秀琦和秀珠一惊,上前



    “少夫人,怎么是您来了”



    国公府长媳,礼数地半服了身子“两位姑娘,娘娘可有时间见臣妇”



    秀琦转身进内室传话,秀珠领着她进去。



    “今日年宴,皇后召诰命夫人见面,母亲进宫了。”待没了旁人,国公府长媳才解释了一句。



    她扫了眼这正院,和上一次她来时相比,这院中冷清了许多。



    少夫人不着痕迹地拧了拧眉心。



    等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内室的人终于姗姗来迟,少夫人看着憔悴的小姑子,险些没稳住情绪。



    她勉强行了礼,倏然拧眉



    “娘娘,您怎么将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



    王妃见了亲人,委屈涌上心头,她泪珠子突兀掉下来“长嫂”



    少夫人话头一顿,惊住。



    她嫁入国公府时,小姑子尚未及笄,见惯了她张扬高傲的模样,何时见过她哭



    少夫人也算看着她长大,在闺阁时,小姑子待她也是敬重亲近,两人关系素来不错,否则母亲也不会让她来王府。



    少夫人心疼地拧了拧眉



    “究竟怎么回事”



    “你身子素来健朗,怎么会闹到连年宴都参加不了”



    消息刚传回国公府时,她们还以为只是娘娘做错了什么,不过一个说辞。



    直到殿下派人进府请人,她们才知晓,娘娘是真的病了。



    王妃伏在她怀中,哭得说不出话来。



    少夫人看向秀琦,秀琦犹豫了下,才一五一十地将最近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少夫人听完,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娘娘,您糊涂啊”



    王妃哭声一顿,她仰起头“长嫂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少夫人严厉道



    “错不仅错,还大错特错”



    看着娘娘不想说话的模样,少夫人尽量平静地问她“娘娘,您将殿下当什么”



    王妃动了动嘴唇,想说,当夫君。



    “您心悦他,将他当夫君,这没错。”



    “可娘娘莫要忘了,您将殿下当夫君前,他还是主子。”



    和寻常人家不同,嫁入皇家的女子,既是妻子,也是奴才。



    这些道理,娘娘进府前,她和母亲都曾揉碎了和娘娘说过,只是如今看来,娘娘根本没听进去。



    “娘娘和殿下闹,一次两次,殿下可当情趣。”



    “但如今娘娘闹到宫中,闹到府外,您叫殿下如何想”



    “莫要说殿下,就是寻常人家,男子耐心皆是有限,又能容忍几时呢”



    王妃脸上不为所动,少夫人有些心累。



    往日看着挺聪慧的人,怎么动了心后,就变成这般了



    少夫人只好说“娘娘若继续这般下去,迟早会让殿下和您离心。”



    似是离心二字太刺耳,王妃终于有了反应



    “他现在还不算和我离心吗”



    少夫人立即道“若真的和娘娘离了心,殿下又何必请臣妇来开导娘娘”



    “娘娘明知殿下看重您府中胎儿,您自己为何不重视”



    王妃心口疼了一下



    “我不重视为了这胎,我日日喝那苦涩不堪的药,日日承受腿脚抽筋的痛苦,我恨不得将所有好东西都给他,长嫂怎么可以说我不重视”



    少夫人没又因为她激动而收回前言,只平静地反问她



    “娘娘重视,娘娘的身子怎么差成这样了”



    王妃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少夫人见状,忍着心疼,叹息了一声



    “娘娘,您听臣妇一句劝。”



    “您如今的当务之急,不是和殿下置气,不是和后院女子争宠,而是养好自己的身子,平平安安地诞下嫡子。”



    少夫人握着她的手,对上她的视线,一字一句道



    “只要您平安诞下嫡子,您的身份和地位就稳若磐石。”



    王妃死死咬住唇瓣,长嫂的话似针一般狠狠扎在她心上。



    让她疼,却也不得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无力地说“我知晓了”



    少夫人无言,这世间女子多艰难,她只能拍了拍娘娘的手



    “得知娘娘身子不好,昨日母亲哭了一夜。”



    “望娘娘记住,您的身后还有国公府呢。”



    王妃鼻尖一酸,闭上眼,任由眼泪掉下来“是我不孝,叫母亲担心了。”



    长嫂说得对。



    她背后还有国公府,她是国公府嫡女,怎可因儿女情长而颓废



    少夫人来了半个时辰,就离开了。



    而她离开后,王妃原地坐着不动许久,才哑声道



    “打水,给本妃净面。”



    秀琦捂脸,娘娘终于振作起来了。



    可王妃的下句话,却是让秀琦惊住



    “待殿下回府后,请殿下过来一趟,就说本妃身子不适,无力再管府中权事,请殿下寻人为本妃分担。”



    王妃一字一句说完,她就闭上了眼,手指狠狠刺在手心。



    手心的疼意,让她保持着清醒。



    长嫂说得没错,她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子,平安诞下嫡子。



    只要她诞下嫡子,什么后院权利,迟早还是要回到她手中。



    她这时紧紧握住这管家权,除了让自己受累,旁无用处。



    夜色浓郁时,付煜才回府,就被秀琦拦住。



    李侧妃拢了拢披风,睨了她一眼



    “秀琦姑娘,殿下忙累了一日刚回府,娘娘有何事,不能待殿下休息一日再说”



    她话中似句句担忧付煜,却也句句指责王妃不够体贴。



    秀琦不卑不亢,没理会李侧妃,只垂首等着殿下说话。



    付煜抬手捏了捏眉心,朝在嬷嬷怀中睡着的付铭看了眼,平静道



    “你先带阿铭回去。”



    李侧妃稍顿,才轻服身“那妾身就先回去了。”



    待李侧妃离开,秀琦才说了王妃请付煜过去的缘由。



    张盛惊呆,娘娘为了管家权闹了许久,今日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付煜沉默了会儿,终究还是转身去了正院。



    正院中,王妃躺在床榻上,室内透着股药的苦涩,王妃虚弱无力道



    “妾身身子不适,就不起身和殿下行礼了。”



    付煜没说话。



    自王妃有孕后,就很久没有这么安静地和他说过话了。



    王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抿出一抹弧度



    “妾身请殿下过来的目的,殿下应该也清楚,太医说妾身后面需要静养,这府中的事宜,妾身可能会无力顾及,所以,还请殿下让旁人帮妾身分担些许。”



    须臾,付煜掀起眼皮子,沉声问



    “你可是想清楚了”



    王妃沉默一会儿,苦笑道



    “前些日子,是妾身不懂事,让殿下烦心了。”



    付煜没接话,只道了句“你好好休息吧,明日本王再来看你。”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王妃许久,才收回视线,她平静地吩咐



    “日后请安皆免了。”



    “守好正院,本妃不想有人插手进来,你可明白”



    秀琦担忧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奴婢省的的。”



    外间动静传进来,姜韵轻拧眉睁开眼眸。



    她侧头,透过楹窗看去。



    长廊上挂着红灯笼,院子中一片灯火通明,她就知晓,是殿下回来了。



    外间的灯亮了又灭。



    姜韵怔了会儿,才垂眸埋首在枕头中。



    她今日听多了铃铛说的话,倒是有些魔怔了。



    殿下是何身份



    怎会来看望她



    另一间房中,付煜刚洗漱过,换了里衣,衣裳半敞,露了大半的胸膛和流畅的肩部线条,他靠在床头,冷冽白净的脸微垂,他今日喝了酒,似不适地微拧眉。



    张盛见状,立即动作放轻。



    他心中清楚,王妃忽然这般转变,殿下心中必然复杂。



    只殿下情绪内敛习惯了。



    张盛低声问可要熄灯时,付煜突兀地睁开眼,冷淡地发问



    “她醒了吗”



    张盛一愣,反应过来殿下在问谁“姜姑娘午时后醒了,还用了午膳。”



    付煜阖着眸眼,若有似无地“嗯”声。



    张盛躬身等了片刻,没听见殿下还有旁的吩咐,才吹了灯退出去。



    翌日,姜韵醒来时,就听说王妃身子不适,李侧妃、陈良娣和苏良娣共同管理后院,替王妃分担。



    而且日后的请安皆免了。



    对于后一条消息,姜韵没在意,她惊讶的是,王妃肯放权了



    晗西苑中,陈良娣早起准备去正院请安,却得知请安免了,就径直来了晗西苑。



    待传话的人走后,李侧妃看向陈良娣,轻挑眉梢



    “咱们王妃这是病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