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最先能打这些少爷一顿的,自然是他们招来在厅内玩乐的那些少年少女。然而他们衣衫凌乱甚至是破碎,只呆愣的低垂着头,任由身旁的一切发生。
言夙将那些少爷们打服,见他们还是没甚反应,也不敢强迫他们回应,只能是将幔帐扯了,披在他们身上,不敢再做过多。
反倒是这会儿言夙离开,而新来的少年少女还在,叫他们的眼神灵动了一些言夙中途短暂的离开,他们都不曾有一点异动。
也不知道是不敢,还是已然与那最后一间屋里的人一样。
言夙到了两个孩子边上,也不敢叫孩子们去看这人间惨剧。
“可是,我弟弟还没找到。”小松却坚持,他知道言夙不可能答应过他之后又敷衍他,可是,万一是有所遗漏呢
毕竟那个油腻男人都被吓破了胆,连背后之人都出卖了,还至于骗他一个孩子吗
言夙无法,只好将他放到门口。不提小松的机灵,就说这院中,这会儿已经没有危险了。
“我们去给里面的人买点吃的来。”言夙拉住也要进去的言茉茉,转身就往热闹的街道走去。
这偌大的府邸之中,自然是少不了吃喝,可是言夙哪里会做
还不如出来买省心省力。
而且,也好打听一下,哪里能租一处足够僻静又足够大的屋子,叫这些少年少女有个暂时落脚的地方。
他刚到街口,就听到几声惊吓的尖叫,是街道的另一边,有人发现被言夙丢下的油腻男人,那模样实在是惨,哪怕见惯了乞丐,也不免让人惊出声。
何况,哪有不长眼的乞丐敢来这边这里住的老爷们固然有钱,可是但凡发现乞丐脏污了他们的地方,可不会叫他们有好日子过。
言夙轻轻瞥了一眼那边,就拉着言茉茉走向另一处,轻声说着他闻到一股好闻的味道,应是馄饨,鲜香可口。
言茉茉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只是他们没有带着馄饨回去给那些人吃,因为自己煮的话太难为言夙,买煮好的回去,固然以言夙的速度,并不会坨掉,可店家也没有那么多的碗筷。
言夙也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厌恶那院中的碗筷。
现在在言夙的心中,那些人不说玻璃似的易碎,也是差不了多少的。
当然,言夙这么想,并不是嫌弃他们,只是心疼他们,想要在自己能够想到任何一方面,呵护他们一些。
最后只能买上一些饼子、馒头,还有几锅米粥,这样拎起几个大篮子,也就都能带走了。
只是摆摊的摊贩里是一边数钱数的快乐,一边又疑惑费解。包圆他们倒是大好事儿,但是连锅都一并买走,也未免,还是往那著名的富贵人家方向走去,那些老爷们能用得惯他们那粗陋的东西
但是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就没有人再多费心思,哪有数钱来的快乐实在不满足,不如再回去准备点材料过来,说不定还能卖出一些呢。
等回到院中,言夙叫言茉茉站在庭中不要再走近,他实在不想叫言茉茉看清厅中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景象。
言茉茉也只好答应,只是脚步未动,整个人却在努力张望,恨不得自己是一头长颈鹿。
只能看清厅中有些人影晃动,听见些许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却根本看不清其他。
言夙将东西放下,不敢再过近。
因为那些半大小孩虽然来了厅中显然是少年少女回去跟他们说了,他们也要来“报仇”但是言夙的到来,还是叫他们连忙都聚拢在一起,有些怯懦的看着他。
言夙觉得他们怕的不是自己,而是任何一个高大的、成年的男人。这是那些混蛋给他们造成的心理阴影,或许一辈子都不能消弭。
没当人类之前,他就知道人类坚强又脆弱。
当了一段时间人类后,对人类的情绪就更有所体会虽说他自己什么都不怕,却理解人类各有惧怕的东西。
他推了出去,想要找小松问一下他的状况。
因为这些少年少女大多连件完整的衣裳都没有,所以言夙除了注意异常和大动静外,就没再“监控”院中的一切。
所以一时也不知道小松的所在。
然而整个院中都没有小松的气息,他顿时一惊,倒是想问一句厅中的人知不知道。
可那两个最大胆的少年少女去给后院中的人送饭食,在他看去的时候还瑟缩了一下,言夙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过,小松到底是个孩子,腿不长,速度不快。
言夙很快找到他的方向,呼吸之间就到了他的身旁,一把拉住踉跄着就要脸着地的小松。
这一段路对一个孩子来说还是不近的,他跑的气喘如牛,眼中满是泪水的小松在察觉自己没有摔倒,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拉住的时候,还反应了一会儿才有了回应。
他一抹眼睛,看清是言夙后,顿时闪过希冀。
言夙刚松手,让他自己站稳,他就砰地一声跪下“大侠,大侠求求你,求求你带我去找弟弟。”
“你知道他在哪里了”言夙问道。
现在的重点显然不是小松怎么知道的,所以两个人都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就连言茉茉都一下捏紧了手中的饼,也不知道是在紧张什么。
小松点点头,努力压着哭腔“他们,他们把他扔掉了,扔”
他实在没忍住打了个嗝,连忙伸手指着方向。
他跑起来慢,但以言夙的速度却是风驰电挚。
小松被言夙揽入怀中,顿时乘风而起,他情绪虽还紧绷,身子却是能稍稍松懈一下。
言夙护着俩孩子不受风。
小松调整好情绪,努力压稳声音说道“他们昨夜将他扔到了城外的乱葬岗。”
最后三个字,他废了浑身的力气这才吐露出来。
若不是言夙的耳力过人,只怕是还听不清。只是听清之后,不免神色更加难看起来。
那种地方,即便小松的弟弟被扔过去的时候还有一口气,现下怕也是已经晚了。
可是这话他如何说的出口
脚尖一点,言夙的速度更加快了几分,小松只觉得眼前更加缭乱,再看清时,已经到了一片小山岗上。
一个小土坡,乱七八糟地随意生长着一些手臂粗细、高矮不一的树木,野草更是肆虐,只有丢弃着尸骸地方,草叶压低、枝丫折断。
落地的时候,言夙就捂住了言茉茉的眼睛。
倒不是区别对待小松,只是他就是来找他弟弟的,怎么可能由言夙捂住他的眼睛
言茉茉都挣扎起来,然而言夙实在不忍让她看这遍地尸骸的场面。
尸骸有年头久的白骨都已经零落且变色的,也有一看就是刚扔来的,一些地方还能看出明显是较为新鲜的血迹。
言夙的脸色更差,从那些尸身身上的痕迹来看,这里必然是经常有野兽光顾的。
感受到言夙的决绝态度,言茉茉只好趴在他的肩头,听着耳畔响起的小松一声声肝肠寸断的哭喊声。
他一遍遍叫着弟弟,可他不是小孩子,更是见识过不知多少人情冷暖,哪能不认识这些野兽肆虐过的痕迹
即便不是豺狼虎豹等凶兽,也是野狗成群而过。
这样的情形下,即便被扔来的弟弟还撑着一口气,又哪里能等的到他来救
言夙若不是捂着言茉茉的眼睛,这会儿也必然是攥紧了拳头。
但即便是手不得空,他身旁却是刮起了不一样的风,那些树枝晃动,沙沙作响。
小松忽然看见一片衣角,虽然破烂不堪,但是那样粉红色他确实极为眼熟。
因为弟弟的衣裳破了,他们哪有钱买衣裳连补衣裳的布头、针线于他们而言都是难得的物件儿。
那片粉红的布,是他一次捡到的不知谁家小姐丢弃、遗落的帕子,虽是脏污了不少且很难洗净,但总归是一块完好的布片。
所以他费心的拆了那上头的绣线,借了一个好心婆婆的针,将它歪歪扭扭地缝在了弟弟的破衣裳上。
他泪流满面却又惊喜的扑过去,然而转过那一片杂草,他扑到却只有弟弟的半边身子半条胳膊连着一小片胸腹的小小身子。
小松顿时呆愣住,全然没了声息,紧接着那刚攥到衣角的手开始剧烈的颤抖,直至后来整个人都抽搐起来。
言夙连忙出手将小松打晕,他这样的情绪过激,很容易就厥过去。
这场面,便是言夙也是深深呼吸一番,才压下心头的怒火滔天。
稍稍平静,他嘱咐言茉茉趴在他怀里,不要乱看。言茉茉听着他爹异常的声音,不免也有几分不安,紧攥着言夙的衣裳,乖巧地应声。
言夙另一手抱起晕过去的小松,将两个孩子先都送到小山坡的外围,嘱咐言茉茉照顾一下小松,他转身进了林中。
言茉茉一边叫小松半靠着自己还稚嫩的肩膀,一边忍不住回头去看言夙,虽然她没有看到一丁点那悲惨的场面,可是只听小松当时的声音,她就觉得心里好难受。
她轻轻给小松擦了擦脸,即便晕了过去,小松却还在流泪。
言夙用一块布将小松弟弟的遗骸包裹起来,再看着山岗之中其他的尸骸,脚下发力,顷刻间一声轰然巨响。
深坑出现,土层簌簌落下。
或许这里的尸骸的主人不是各个都如小松弟弟这般是无辜的、可怜的。但,言夙此刻还是不想深思那么多了。
他控制的极好,外围的言茉茉虽是听到声响,感受到震动,却不会伤到分毫。
“爹,我们回去了吗”言茉茉看着回来的言夙,轻声问,目光落到了他爹手里的那个布包上。
“嗯,带小松和他弟弟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