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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六章 死
    “起火了?”

    梅素素满目惊讶,她抬首看看那漫天的大火,抿了抿唇,道:

    “夫人不若去我养病的院子吧?今日走的时候刚刚收拾过干干净净的。”

    赵夫人也没犹豫,更何况此时也没她挑拣的功夫了,便点了头,道:

    “也好,还想着去何夫人隔壁的府邸呢,既然这边有干净的院子,我也不往那边走了。”

    说话间包子馒头带着人抬着几个箱笼出来了,匆匆与赵夫人梅素素见了礼,道:

    “夫人,那些帐幔还有柜子里的衣裳奴婢都没有带,捡着这些收拾好的贵重物品带出来了,这些是房地契以及奴婢们的卖身契。”

    包子捧上了一个薄薄的匣子。

    也许是当年穷怕了,赵夫人有贵重物品随身带的习惯,尤其是银票以及房地契。她接过匣子打开瞧了瞧,便揣进了自己怀里。匣子轻薄不足一寸厚,揣进怀中也不显。

    下人们已然备好了马车,赵夫人要走,衙门里的人俱都冷眼瞧着,谁也不去理会,那些该去灭火或者预防大火蔓延过来的人自去忙去,谁也没有多看赵夫人这边一眼,多问一句。

    梅素素搀了赵夫人的左手,包子搀了右手,三人一同往府外走去,对于梅素素没有问赵夫人为何要出去的话,赵夫人心中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再开口。

    一行人刚刚走到大门口,便见一团红云从天而降,大红的嫁衣落在赵夫人的眼底,她怔了一下,待定睛看到眼前狼狈的赵元清与他怀里面目全非的穿着嫁衣的新嫁娘,倏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

    梅素素不明所以的看看赵夫人,再看看眼前那两团红,虽然那嫁衣被大火烧了许多地方,可是那也是正经嫡妻出嫁方才能够穿的嫁衣,而赵元清已然娶妻,若是纳妾,穿这嫁衣便违了规矩。

    赵元清瞠圆着泛着血丝的双目死死盯了赵夫人一眼,再看赵夫人身后的数架车马,数十口大箱子收拾完备,很明显是早就预备了要走,今日之事,幕后凶手已然显而易见,他恨声道:

    “你,你,好狠毒的妇人!”

    “我狠毒?”赵夫人守住了笑意看向赵元清怀中的女子,“到底是我狠毒还是你狠毒?人都说糟糠之妻不下堂,你呢?你扪心自问可对得起我!”

    “我又为何对不起你?”赵元清一步步逼近赵夫人,质问道:“这么多年,你待我如何?我待你如何?若是别人家,你这样的妒妇,毒妇,悍妇休上十次也够了!我对你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不是因为你当年的不离不弃,可是你呢!这一条条的人命你敢跟你说没关系?嫣然哪里碍到你了,你竟然下次毒手,杀人放火尚且不够,还要毁她容貌!”

    “哪里碍到我了?她哪儿哪儿都碍着我!自从有了她你可正眼瞧过我一眼?我处处温存小意的伺候着你你尚且不知足还从外面找女人!我哪儿不好了?我哪儿不好了?当年是谁求着要娶我?又是谁海誓山盟的说什么不离不弃!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如今人老珠黄了,你要休了我!你就为了这么个虚情假意的小/贱/人休了我!哈!毁容?毁的真好啊!”

    赵夫人怒指着赵元清,对于他话中指责她是凶手的事情也不辩驳。

    梅素素看了一眼赵元清怀中的人,脸上被刀子划的横七竖八的辩不清楚容貌,只是从那眉眼之间可以分辨出这曾是一位多么美丽的姑娘,脖颈下的肌肤虽被鲜血覆盖,却柔滑细腻,通体骨骼匀称,身量消瘦,这若是活生生的人该当何等的万种风情。

    梅素素只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只别过头去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似是而非的在夜空里飘荡,遮挡了附近救火杂乱的脚步与喧闹之声传进了赵元清的耳里,他一个愣神,低头去看怀中的女子,那一声,似是嫣然在叹气。只是,伊人已逝,尸首虽有余温,无奈芳魂不在。

    “嫣然,我知你不甘,不甘,我这就为你报仇。”

    赵元清深情款款的看着齐嫣然,似是疯魔了一般喃喃低语。语毕,他弯腰将齐嫣然放置地上,一只手揽着她略有些僵硬的腰肢,一只手陡然伸手掐住了赵夫人的脖子。

    两人距离本就颇近,赵夫人猝不及防的被掐住脖子还未及反应过来,只听“咔嚓”清脆骨响,赵夫人瞪着双目,脖子软软的歪在一旁。

    “啊!”

    不知谁惊声尖叫,市舶司衙门前顿时乱作一团。

    梅素素惊恐的捂住了嘴巴,身子晃了晃,往后倒去。

    “死了?”

    陈凌在院子里看着微微泛白的天际,远处的天际,还飘散着淡淡的烟尘,空气中,似是还有那大火余下的烧焦的烟土味儿。

    陈吉躬身道:

    “是,到了吉时齐姑娘不见出来,赵都督就有些着急,还没派人进去看,就有人说后面的房间起火了。赵都督赶过去瞧正是齐姑娘备嫁的院落,当时火势刚起,赵都督便冲进去救人,结果发现齐姑娘被死于新房之内,面目全非。赵都督一气之下就抱着齐姑娘的尸身去了市舶司衙门质问赵夫人,正碰上赵夫人带着人与行礼搬家。两人言辞激烈,赵夫人也没有否认,所以赵都督一怒之下杀妻。”

    陈凌皱着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

    “当是都有谁在?”

    陈吉想了片刻,道:

    “赵家的下人,还有官媒的梅姑娘,梅姑娘据说是月前得了病,怕过人遂出去调养,昨日刚刚病愈便回来了。”

    “夜里回来的?”陈凌摸了摸下巴,有蹊跷,“面目全非?”

    “是,”陈凌问的东一句西一句,陈吉却是知道什么意思,答道:“据说赵夫人十分依仗梅姑娘,初来泉州那几日得了梅姑娘巧手与赵都督着实有几天好日子过。梅姑娘病了以后赵夫人隔三差五就派人去瞧一眼,前几日梅姑娘病好了,人却怕还没好全不敢回来,赵夫人念叨了好几句。”

    陈凌以指轻轻敲着轮椅的扶手,双目微阖,呼吸绵长悠远,似睡非睡。

    陈吉陈祥两人静静侍立在他身后,不言不语,似是已然习惯这样的沉默。

    过了良久,陈凌似是自言自语道:

    “梅姑娘的嗓子是哑了?”

    “嘶哑让人不堪入耳。”

    陈吉答道。

    陈凌唇边勾起一丝笑来:

    “齐姑娘的嗓子似是也有些暗哑。”

    “既是好听,让人心神舒泰。”陈吉道,顿了一下补充道:“据说当年齐姑娘声若黄鹂,歌声亦婉转动听,沈公子出事后便哭哑了嗓子。”

    “哈。”

    陈凌嗤笑一声,忽而问道:

    “昨日除了赵家那场大火,还有别的事情发生吗?”

    陈吉与陈祥两人愣了一下互相看了一眼,陈祥立时答道:

    “卑职出去查探一番。”

    这便是不知了,并不是一切太平,陈凌摆了摆手,陈祥躬身退下。

    陈吉道:

    “公子,可是有所不妥?”

    陈凌皱了眉头,第一次,他有了那种凡是不再尽在掌握中的感觉,这种感觉,实在是太不妙了。

    “你去查一查这个梅素素人在哪儿,若是走了,何时走的,从哪儿走的,带了谁。若是没走,派人盯着她!”

    “是。”

    陈吉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去看管一个喜娘,却还是毫不犹豫的躬身应了退下去安排一应事务。

    陈吉一走,这院子里再无他人,陈凌垂眸看着自己的双腿用力敲了敲,随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仰头看着天际。

    时至天色大亮,正院那边传来嘈杂的人声,不多时便有小厮来报,言道:

    “少奶奶要回京城。”

    陈凌面容一冷,摆了摆手:

    “随她去。”

    小厮躬身一礼无声无息的退了下去。

    又过不多时,陈凌在院子里用了早饭,陈吉陈祥两人先后回来,陈凌没有问话让两人先下去梳洗用饭再来回话。

    等两人收拾完之后,陈祥先说道:

    “昨日火起之后方尚书那名逃走的小厮被人给救走了,卑职已然查探过,看守那小厮的人手并不多,是以救援并不是很困难。至于是为谁所救,恕卑职未能查出。”

    陈凌听罢沉吟片刻,看向了陈吉,后者躬身道:

    “卑职查到那梅姑娘昨日里被吓到昏过去之后,到现在人都没有醒过来。她那边请的大夫是泉州城中留下的,祖祖辈辈都在泉州城行医,说是要跟着最后一批民众内迁至蜀地。大夫诊断,说梅姑娘原本就心神损耗甚剧,却未好生调养,前不久又得了那般重病,病愈后身体虚弱,昨日又得惊吓,所以昏迷不醒。”

    “大夫说此乃虚劳之症,此病由七情六欲,损伤脾肾,早尚易治,迟则难愈。梅姑娘此病是后天非先天,所以不是很严重,却也需要精心调养方才妥当。”

    陈凌问道:

    “可说要调养至几时?”

    陈吉道:

    “大夫说此症要精心调养,不能够劳神,若是痊愈需一两年的功夫,痊愈之后也不可过多操劳,这方才是长寿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