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紧张的抿了下唇,包子连忙奉上一杯茶水,茶微温恰好可入喉解渴。她接过一口饮进了,低声道:
“也是我那日偷偷在外头听说的。说,说赵都督休妻后不仅要将这个齐氏扶正,日后的爵位也要留给齐氏所出!”
“什么!她好大的胆子!就算我被休弃,也轮不到她的孩子!”
赵夫人拍案而起。
桂花连忙伸手去拉赵夫人,劝道:
“夫人息怒,息怒,都督什么样的人,夫人想必最是清楚不过,那个齐氏是什么样的人,我也有所耳闻。那个齐氏,看似温婉,其实颇有心计,不然怎么会独独留在泉州城?她本与人议亲,未婚夫病逝若是再嫁定然找不到好人家,所以才要留在泉州城。都督的人品秉性只怕世人皆知,只怕这个齐氏就是奔着都督而来,一步步走的都那么的心思缜密,就是当下都督不会将少爷如何,可是以后呢?一个心计那般深沉的女子……”
桂花后面说的什么,赵夫人完全没听进去,她只记得了桂花所说的“都督什么样的人”,赵元清是何样的人?杀伐果断,薄情寡性!
当年……当年赵元清那般贫苦是如何摸爬滚打出来的赵夫人完全记得,后来打压过赵元清的人结果如何了,赵夫人也是一清二楚。
赵元清那般薄情寡性之人,若不是赵夫人依仗着婆母临终遗言,也不敢对赵元清那般辖制。
赵夫人闭了闭眼,桂花后面话语声在她耳中都嗡嗡的化作了烟云,儿子,儿子,赵元清!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来人!”
赵夫人猛然出声道。
“夫人。”
包子躬身道。
赵夫人起身道:
“更衣。”
“是。”
包子看了一眼馒头,去取了衣服过来伺候赵夫人换了,又重新为赵夫人梳头,上妆。
赵夫人一扫先前的颓败,目光熠熠。
桂花看了赵夫人一眼有心再说几句,最后还是咽了回去,言多必失。
虽为内宅妇人,对于朝政所知不多,可是最基本的谁跟谁好,谁跟谁不对付赵夫人还是一清二楚的,不然回头说错话给丈夫惹了麻烦可就该哭死了。
大义灭亲。
赵夫人闭了闭眼,荣华富贵,也不光是要靠你一个人就可以的!我也可以为儿子争取!
赵夫人带着人招招摇摇的往前院而去,桂花在屋内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这就成了?这就成了?前面铺垫了那么多,成功竟然这般简单?赵夫人这个人……
是夜。
后街三十号披红挂彩,一封休书堂堂正正的摆在了正厅香案的烛台下,只等着将休书送出就可以迎了新人拜堂成亲了。
赵元清坐卧不安的在前院的东厢房来回踱步,一身大红的缂丝袍子穿在身上更显他的丰神俊朗。
府里是热热闹闹的,前来道贺的人虽然不是络绎不绝,可是在这泉州城中,该来的都来了。
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静静停靠在后街斜对面的小巷里,马车的窗帘被人从里面掀开一条线,窥视着里面的一切。
梅素素靠在马车中摩挲着手中厚厚的信,心中有些惋惜。
“姑娘。”
乐欣看了一眼梅素素手中的东西,低声道。
梅素素轻声嗤笑,初初看到里面内容时的震惊已然散去,此时是抑制不动的激动,她道:
“还怕我不给你们主子吗?不过,我的要求他可答应?”
“为何不答应?”
熟悉的男声在外响起,旋即乐欣乐茹两个跳下了马车,车帘子轻动,一人进来,在她对面坦然安坐。
梅素素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晃动的车帘,借着对面的灯光却也只能看到乐欣乐茹两人的衣角,别的再也看不到。
“看什么?”
陆博问道。
“没有,”梅素素收回目光,看向陆博,道:“为何让我现在就出来?再拖得一两日,救了小飞不是更好?”
“你笃定他知道许多事?”
陆博避而不答。
梅素素定定的看着他,见陆博不再开口,遂转了头,陈凌已然生疑,再多呆下去自己必然危险,还不如就此脱身的好。
“他认出了我,”梅素素重又转回头来,依依不舍的摩挲着手中厚厚的信封,将它交给陆博,补充道:“小飞大概认出了我,所以我觉得他应该知道什么,不然早在他能走之时就当逃走了。毕竟留在泉州城是等死罢了。”
“你那么确定?”
陆博不相信。
梅素素定定的看着陆博,忽而笑了起来:
“伺机待发,自是不肯辜负自己所付出的努力。就算是困兽也要拼死一搏。”
陆博不大明白的看着梅素素,说着说着怎么说到这个上面了?
梅素素无所谓的一笑,她与小飞的际遇不同,可是要走的路却也相似,都是要为扳倒那个对自己而言不可能扳倒的仇人而倍加努力。如今自己就要成功了啊。
她吐出一口气来,笑着看着陆博手上的信:
“这次定然能够扳倒了他吧?”
陆博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反问:
“你呢?接下来怎么办?”
梅素素粲然一笑,目中星光熠熠:
“还能如何?回赵家,跟着赵夫人,然后回京。”
这般灿烂的目光让陆博不忍直视,他一言不发的掀了帘子跳下车去。
车帘晃动间,梅素素再次往外看去,仍未见别人。
乐欣乐茹两人上的车来便看到梅素素探望的目光,两人互视一眼,乐欣笑盈盈道:
“小姐看什么呢?”
梅素素收回目光,低头抚了抚衣摆,道:
“没什么,我们走吧。”
“是。”
乐欣应了,敲了敲车厢,未听鞭声,马儿轻动缓缓从巷子另一头离开。
就在此时,后街三十号迸发出一声怒吼,后宅内火光冲天,梅素素在车中回首望去,那倒也是个情种,可惜了……
将那东西托了心腹之人连夜送上京,并附自己的信物细细嘱托,赵夫人相信,若是儿子将这东西呈给大皇子,定会在大皇子身边谋得一个职位。赵元清,你不是靠着二皇子吗?我就让儿子去依附大皇子!
夜深寂静,后街三十号的喧闹似乎透过重重院墙传扬进来。赵夫人冷冷一笑,看着下人收拾东西。
包子拿起一套衣裳,问道:
“夫人,这套衣服可要收起来?我们还得再呆两天才能够上路呢。”
行李衣物众多,要走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够走的了的。
赵夫人此时却是不想在这里多呆,即以恩断义绝,她就不愿在这里多呆片刻,她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东西,道:
“捡着重要的收拾了就好,休书拿到,我们立时就搬出去。”
“这……”包子拿着衣裳看看其他几个人,迟疑道:“夫人,此时可是三更半夜,我们搬去哪儿?这,这泉州城这会儿可是连个像样的客栈都没有。”
岂止像样的没有?就是不像样的也没有,泉州城如今可是大半的宅子都空着呢,有不掏钱的谁乐意去住那掏钱的呢?
赵夫人也是此意,她道:
“前几日出去的时候何夫人府邸附近便有空宅子,咱们过去将就两日就可以了。”
那可是没有打扫呢……
包子张了张口,看着赵夫人平静的面容闭上了嘴巴。
这边正忙着收拾衣装行李,外头的婆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一进门就被门槛给拌了一下,一封没有封口的信封飘飘洋洋的落进了屋里,露出了里面一角素白的信笺。
赵夫人纵然已然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到了此时她却是心头惶惶起来。众人看着那信笺,谁都不敢上前半步。
正逢此时,外面有人吵吵嚷嚷起来,最后只汇聚成了三个字落进了赵夫人的心里:
“走水了!”
莲花凝神听清楚了,连忙让人护着赵夫人往外走,她自己想了想,弯腰捡起了信揣进怀里,跟着人群挤出了正屋。
出来后却只发现月朗星稀,哪儿走水了?莲花定了定神,见赵夫人站在院子正中往正房上面看,便走到赵夫人身后侍立,跟着抬起头来。
却只见府衙后街方向浓烟滚滚冲天而起,不多会儿火光便漫了漫天,纵然距离这般远,还是能够觉得火烤的人脸上热辣辣的。
“好!好!烧的好!”
赵夫人猛然大笑起来。
包子却看着冲天的火势和烟的方向发起呆来,待赵夫人的笑声传入耳中,她反应过来,连忙道:
“夫人快走啊!今儿个刮的可是南风!”
市舶司衙门正在后街三十号的南边儿,那边大火,这边房子俱都是木头盖起的,家家户户相依相偎的连绵而起,火势这般大,用不了多久就会蔓延到市舶司衙门来。
赵夫人只看着火光疯狂大笑,包子一跺脚,与莲花馒头荷花几人递了个颜色,莲花荷花两人驾着赵夫人往大门外扯,包子馒头带人去内室将细软等物收拾出来。
梅素素一进市舶司衙门,便瞧见赵夫人被莲花荷花两人夹着,在仆妇的簇拥下匆忙退了出来,她连忙跑上前去,也来不及见礼,问道:
“这是怎么了?”
“后街起火了!”
其中一个婆子看是梅素素连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