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凌寒双手前后交叠,俯身施礼,广袖悬垂,“凌寒知道是我辜负了公主,昔日年少之言是凌寒唐突了,若日后公主有需要凌寒相助的地方,凌寒必定万死不辞。”
霍凌寒说完,阔步踏雪而去。
她做错的事,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容忍,而他做错的事,他会负责,会为之付出相应的代价。
飞雪扬扬,这是一个很冷的冬天,瑞孙清思追赶上去,脚步凌乱,被脚下的乱石绊倒,扑到在雪地上,只能眼睁睁看着霍凌寒越走越远,失声痛哭。
她假装爱上一个人,却真的爱上他,可他不要她了,这是不是就是报应?
有沙沙的脚步声逼近,瑞孙清思惊喜地猛然抬头,看到碧涵傲据地站在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碧涵缓缓蹲下来,“假的,永远都是假的,你妄图鸠占鹊巢,可你又得到了什么呢?”
瑞孙清思恶毒地笑着,“至少,她瑞孙清浅也得不到幸福了!我听闻琅琊爵为她倾国自尽,以她的为人,怎会原谅兵临城下逼得琅琊爵自尽的霍凌寒?”
碧涵笑得清越,别有深意低道:“不,你错了,你会输得一无所有。”
瑞孙清思狠狠握拳的手不停的颤抖,“你什么意思?”
碧涵只是回府替清平取几本书,却不料看到这样精彩的一幕,戏看够了,也该走了,她没有解释给她听的必要。碧涵拍拍裙裾,施施然走了。
也许,不是所有的真相都有大白的一天,但,所有人伤害过人的都应得到相应的惩罚。
初回帝都,交解兵权,安置战死将士家属等等事宜,忙到废寝忘食,常常一抬头才发现天都亮了。
又是一个通宵达旦的夜晚,霍凌寒走出宫门的时候,清晨的帝都,空旷的街道,东升的旭日,清新的空气混杂着晨露的清新味道,露珠凝结在深绿的叶子上折射着朝阳的光芒,一派祥和安宁。陆陆续续出来贩卖的小贩叫嚷着,采买的妇人,追逐的稚子,逐渐喧闹起来,像一副画卷忽然活了过来。
霍凌寒走在这样的街道上,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他想,在悲伤之后,终于会迎来幸福。所有的伤痕,都将会被抚平。
这样想着,霍凌寒露出一抹笑意,直到一群少女簇拥着行走来,其中一个与他撞了一下,霍凌寒才回过神来。
霍凌寒立时有礼地作揖致歉,“不小心撞到姑娘了,抱歉!”
霍凌寒说完抬头却对上一双清澈的眼眸,突地愣住了。
那女子再熟悉不过的容颜,入骨三分清冷,眉梢的傲气,清冷的眼眸,一贯的冰雪神骨,还是那绝色倾城。
那女子闻言展开一个如陡然绽放的白木槿花般明亮的笑容,大片向阳盛开的花朵般灿烂逼人,宛如三千冰雪突然融化,露出积雪下洁白亮丽的绿萼梅那霎那惊心动魄的美好。
她笑着点头,福了福致意无碍,语气谦和陌生,“是我同姐妹玩闹没留意疏忽了,该是我向公子道歉的。”
霍凌寒忍不住战栗,因为她那完全是看一个陌生人的眼神,生生的让霍凌寒以为这世上真的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生生的让霍凌寒觉得自己认错了人。
她的眼睛一瞬也没在他身上停留,轻飘飘的从他身边越过,垂落的浅粉碎金屑披帛,似有若无地从他眼前拂过,冷梅清香气息袭人。
霍凌寒微窒,伸手想要抓住什么,伊人却已翩然而去,只余下批帛如烟从他身边淌过,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随她的身影而去,纤纤袅袅的背影裙裾随风飞扬,环佩叮当,忆起的是那个初见时可以站在云端乌发与白衣一同飞扬的少女。
她身边的碧衣婢女缓缓一回顾,让霍凌寒看清楚正是碧涵,她眸色深深,看了霍凌寒一眼便转头与身边的人说说笑笑的离去。
刹那,平地惊雷,霍凌寒像是被定在原地的雕塑,目光空旷、寂灭,仿佛一场燎原的大火将一切都烧得一无所有,只剩下断壁残垣,满地灰烬。
霍凌寒茫然的回到府里,脚步虚浮无力,面色死寂,眼神空洞无神。小安一见大惊,赶忙上去扶住霍凌寒,“侯爷!”
霍凌寒半晌,才一字一顿地道:“拿我的名帖去请李太医。”
小安吓了一跳,不知霍凌寒是那里不舒服,一边扶着霍凌寒,想先将霍凌寒扶回房,一边急忙回道:“喏!”
霍凌寒一把推开小安,力道之大一把就将他推开五六步,怒吼道:“还不快去!!”
“喏!”小安从没见霍凌寒这样生气过,吓得一溜烟跑了。
小安只当霍凌寒重病,几乎是跌跌撞撞奔走进李府的,李太医一见那帖子,看小安的样子被吓得不轻,当下飞奔而来。
李太医急急忙忙赶来,见霍凌寒稳坐于厅堂上,脸色惨白,也不多礼,紧忙问:“侯爷哪里不适?”
霍凌寒却道:“李太医近来操劳了,内人让太医这样操劳本侯很是过意不去,还请李太医如实相告,清平怎么了?”
李太医顿住脚步,颇为为难,“圣上有旨意,清平公主病情一概不许向外人透露,还请侯爷见谅。”
霍凌寒笑了笑,“那是自然,殿下的病情怎能告知外人,只是我同殿下乃是夫妻,怎能算是外人呢?太医但说无妨。”
李太医踟蹰了下,见冠英侯稳坐如山,目光坚定,显然是非知道不可,这位侯爷的手段他是知道的,“公主殿下失忆了。”
霍凌寒拖在手里的茶盏因为手掌的抖动,溅出茶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绝望无措的乱蹦。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霍凌寒惨笑,“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