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这当初带着三千将士面对十万敌军都临危不乱的霍凌寒,竟茫然的脱口而出,声音阴寒,“你说什么?”
清平不给他逃避的任何可能,她是一个对自己残忍,也对别人残忍的女子,她掷地有声冷漠的重复了一遍,“我要你娶我!”
霍凌寒眼里有寒芒掠过,隐忍着道:“你明知道我爱的人不是你……”
“我不需要你的爱,”清平冷冷的打断霍凌寒的话,她知道他爱的是谁,所以才越发坚定,“我要离开这个皇宫,要如何安全的离开这个皇宫,除了嫁给你,我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呢。”
霍凌寒既没有大怒,也没有拒绝,他甚至没有任何的抗争,霍凌寒的冷静出乎清平的意料,他只是嘴角弯起,皆是凉薄的鄙视,“为了你的自由,你就要断送我和她的幸福吗?她对你是那般信任的,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信任?呵呵……”清平像是听到最好笑的笑话,真的笑出了声,笑得眼角氤氲潮湿,半天才收了笑,冷冷地道:“在这个皇宫里,谁信任了谁,就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的,真心是最要不得的。”
霍凌寒看着笑得没心没肺的清平,定定的看着她,许久,低沉的声音随风送到清平耳里,“我会恨你的。”
他说完毅然转身踏雪离去,雪地里远去的伟岸背影,却满是孤意,又高傲,又悲壮,飞雪织成铺天盖地孤独。
她毁了他的幸福,他却在她面前从容离去,这个人太骄傲,绝不允许任何人看到他的伤疤,尤其是敌人,清平知道,他把她归为敌人了。
这门亲事,不是霍凌寒拒绝不了,而是他不允许自己拒绝,因为霍家欠清平公主的太多,因为在他心里面,亲情太重要,重要到可以牺牲他毕生的幸福。所以,清平想要的,他总是要给她。
三日后,除夕皇家盛宴,钟磬丝竹,歌舞升平,一片热闹繁花似锦。清平同一众公主端坐珠帘后,只是其他姐妹亲昵的言笑晏晏,独独清平落单,无人问津,且不论那姐妹情深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
文平公主拈着帕子遮住半边脸,故作惊讶的道:“素日妹妹总是父皇独赐一席,今日怎么纡尊降贵同我们姐妹坐在一起呢?”
皇上那时宠爱清平,每每宫宴,总是特地单独赐席,令清平单独紧靠御座,清平总也时时说些可心的话,令龙颜大悦。
如今,文平公主这么一说,人人看她的眼神充满幸灾乐祸,谁能想到那般得父皇宠爱的清平公主,有朝一日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呢?
清平不答话只是低眉敛襟,动作优雅高贵,嘴角噙着一丝笑,不惊不扰。这般气量到叫某些人心生好感,使得反而同情居多,毕竟清平再得宠却也从未刻薄过她们。
气得文平恨恨的转了神,差点绞烂了手里的牡丹金丝帕。
酒过三巡,皇上心情甚好,对着霍凌寒豪迈的道:“凌寒,此次你居功甚伟,说,你想要什么赏赐!”
这一回,大周扬眉吐气,皇帝趁着宫宴,要当众给霍凌寒一个赏赐,彰显皇恩浩荡,要让天下人知道,当今圣上一代圣君,有功有赏。
霍凌寒自然跪地迭迭谢恩推辞。
皇上却是大手一挥,出其不意的指着重重珠帘后的一众金枝玉叶,“霍家满门忠烈,霍卿更是为国连年征战,至今未娶妻室,莫若趁此除夕佳节,好事成双,只是不知朕这些个女儿,霍卿最中意哪个?”
此言一出,那些年龄适婚的天女帝姬,立时面上飞红霞,齐齐娇羞的以扇遮面。
那些个大臣却心里咯噔一下,皇帝此举意在笼络霍凌寒,甚至将一众公主由着霍凌寒选择,亘古未来,可见皇帝对霍凌寒的倚重。只是人家战功赫赫在那,由不得人不服,立时各人脸色五彩缤纷,或欣慰或嫉妒或仇恨,应有尽有。
皇帝笑看着霍凌寒,等着霍凌寒答话,摆明了势必要让霍凌寒娶一个公主回去。年轻的将军俊彦无双,帝女个个倾国倾城,这一出美人计,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霍凌寒不再推辞,手拂衣洒脱的一甩跪下,以额触地,清朗的声音响彻整个殿宇,嘹亮回响,“臣,求尚清平公主!”
无数目光如利箭齐齐射向清平,像是要将人洞穿,只是重重珠帘深垂,只依稀看得见一个曼妙的身影。原本君臣同乐、觥筹交错的热闹非凡,瞬时寂静沉默,连殿外的枝叶都不敢再出摇摆的声响,只剩下呼吸声,空气似乎都凝结了。
清平公主最近忽失圣宠,谁人不知?可缔造神话的大司马骠骑将军霍凌寒,竟然在这个时候求尚那个失了圣宠的清平公主,是狂妄,还是另有深意?
霍凌寒必然会娶她,清平知道的,这个世界上没有霍凌寒做不到的事,今日即使父皇不提,霍凌寒也必然有法子让父皇赐婚的。
只是清平不知道,明明看起来她占尽先机的开局,后来,她却是如何输得一败涂地的?
所有人屏住呼吸,不敢看御座上的圣颜,深怕是一场风雨飘摇的血腥变故。
“如此甚好。”皇上冕冠前的白玉旒幽幽阻隔,让人永远都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听声音似乎心情依旧愉悦。
席间几位公主立时花容失色,恨恨不平的瞟向清平,眼见清平失去了父皇的宠爱,出了一口恶气,却不想这么快霍凌寒求娶了她,运气好的让人嫉妒得要疯了。
清平本来正低眉笑着浅浅的饮酒,像是与她无关。只是瞥见那深深珠帘暗影后,露出一抹鹅黄裙裾,再看一眼尚叩拜在地的霍凌寒,清平笑意更深了,听到父皇应了,便隔着纱帘婉婉跪下谢恩。
至此,清平和霍凌寒的婚事就这般定了下来,第二年开春,公主出降,普天同庆。但清平知道,所有人都知道,那奢华的婚礼,为的是大周的战神霍将军,而不是为了昔日隆宠的清平公主。
白驹过隙,如今他与她面对面,却是咫尺天涯已陌路。
清平眼睛漫不经心的扫过霍凌寒,洞房花烛夜,新郎一夜未归,她知他去了何处,只是她可以不问,因为她不爱,也或者,只要不问,就可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