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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万物皆有灵(二)
    “不过,这位鬼魔不必紧张”,安息话锋一转,改走糖衣炮弹路线,“我乃天界派来的议和使者,这文曲星虽有灵气护体,毕竟是凡人,再怎样也有限,你若只是想吸食灵力,我这里有药王秘制的“结灵丹”,是增长灵力的好药,我多送你几颗,你便从文曲星身上离开吧。”安息笑眯眯地从千羽袋中掏出几颗乌漆嘛黑的药丸,献宝似地捧在手心向那男童献礼,活像拐骗儿童的人贩子。

    那男童对此并不是很感兴趣,浑身汗毛依旧竖立着,只是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鼻子也哼哧哼哧喘了几声粗气。

    安息暂停了搭话,身形未动,暗暗思忖道,看样子不是为了灵力,那多半是有什么仇怨了。奇怪的是,对面的气息和感觉,不像是人,但也让人觉得熟悉。

    “害,这位鬼魔大概是看不起药王的结灵丹。没关系,文曲星此次下凡历劫,选择这户人家投胎,是因为其行善颇多,特意嘉奖的。本来都是高兴之事,只要你离开文曲星的肉身,我保证大家绝不追究。”安息继续试探。说这话时,安息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要是熟悉她的人就会明白,此刻她怕是又在随口扯谎了。

    众所周知,安息神官口中无真话,是真的。

    “嗷呜,嗷呜嗷呜”,那男童突然大叫几声,眼神也终于有了些焦距,对着安息露出凶狠的目光,向前一跃径直向她扑来。

    男童这一跃是发了狠,双手直接按在安息肩上,安息一个大人直接被这股大力扑倒了。这男童的指甲也比寻常人锋利,只听撕拉几声,安息肩头的衣服直接被撕裂了,两边各留下几道鲜红的划痕。

    那男童仍不满足,张开口就要朝安息的脖颈咬去,危机一触即发。

    就是现在了。安息等待许久,终于寻得一个对方防御性最低的时机,缚魂绫直接出手,反缠住男童的脖颈,将其向后一带,随后又顺势而上,将男童双脚缠住,待他挣扎之时,又将双手也缠住,七拐八绕像缠粽子版裹了个严严实实。

    安息自知自己灵力虽有增长却算不得高,缚魂绫攻击性又比较弱,单打独斗遇到厉害的对手必须争取一击致命,否则缠斗起来,她恐怕要吃些苦头,是以刚刚故意激怒对方,又掩藏了自己实力,待对手放松警惕情绪上脑之后再一招致胜。

    她浑不在意肩头的伤口,拍拍身上的尘土便站了起来,凝神念了个显身咒。

    “嗷呜嗷呜”,这次男童的叫喊有些凄然,只见那缚魂绫越束越紧,眼看着男童的小脸憋得通红,就要背过气去,终于在关键时刻,有一团黑气从男童印堂中慢慢散出,安息松了口气,赶忙将缚魂绫松开,那男童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安息不再管那男童,转头去寻那黑气,想要驱使缚魂绫再次将其裹住,圆满完成今夜任务。

    可这一看,安息却有些呆了。恶灵她没有看见,只看到一只有些恹恹的黑色小土狗,耷拉着耳朵,一双眼睛湿漉漉地,正怯怯朝着她看。她一时有些晃神,想着难怪刚刚觉得气息不像人类,原来是……

    战机就是这么稍纵即逝。就在安息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时,那“娇弱”的小土狗突然跃起,露出尖利的獠牙直奔安息脖颈大动脉而来。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出手阻拦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安息感觉到左右两边各自有凌厉之气袭来,而她面前也瞬间出现了一堵薄薄的冰墙,将她与危险隔离。

    只见她左侧,一位白衣男子挥着一把半人高的大刀,因动作太快来不及将正脸看清,只留下一个模糊虚幻的背影,而那刀锋所到之处,俱是一片凛冽杀意,有破云斩风之势,呼啸着朝那黑狗砍去,正中其右腿。旁人只觉得一阵阵刺目的刀光闪过,连招式都没分辨清楚,战斗就已经结束了,全程看得最清楚的也就是那挂在刀柄上、随刀起舞的紫色刀穗了。

    男子的头发松松挽着,散发出潇洒随意的气质。他的身形颇为高大,握着刀的臂膀能隐隐看出漂亮的肌肉线条,出招干净利落,身法矫捷迅猛,整个动态如行云流水般颇具观赏性,却又包裹着毁天灭地的气势,一看就是个绝世高手。

    而安息右侧的男子也是一袭白衣,身形更为清俊挺拔,如竹如松,只静静站着周身便散发出贵公子的气质。他戴着个银质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真容,但仅是露出的那小部分也是线条流畅地如雕刻般叫人惊艳,而面具后的那双眼睛更是自带月之清冷光辉,明明意在“生人勿进”却又让人不自觉想沉溺其中。

    与用刀男子健康的小麦色肤色不同,这位的肤色更为苍白,一双红唇在肤色的映衬下便显得更为突出了。他在安息身旁站定,微抬右手射出玉叶状的暗器,嗖嗖嗖向那黑狗的胸口袭去,同时左手一挥给安息设了个安全的结界。

    两人左右配合,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完成,看得出默契无比。

    “嗷呜嗷呜”,那黑狗痛苦地叫唤了几声,见势不对匆匆隐了真身,化成黑气冲开结界逃匿了。

    眼看着就要功败垂成,安息一时着急,脱口而出,“聚魂,安魄,快追。”

    原来来人正是安息座下的两位仙使聚魂与安魄,他们刚好执行完各自的公务,循着星萤的幽光而来,恰巧遇见安息刚刚的惊魂一幕。情况紧急,三人也没有继续多说话,驾御着各自的法器追踪那黑狗而去。

    聚魂自是御刀而行,安息与安魄则共乘着飘飘摇摇的缚魂绫。安魄虽有自己的法器,但那“冰魄雪叶”阴性过重,容易招惹邪祟,不适合用来当“坐骑”用。原本他与聚魂是共御破云刀的,可开始几次下来他不是头晕就是脑胀,最后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晕刀,便只能与安息共乘缚魂绫了。

    安息在前密切关注着那团黑气的逃跑路线,突然间感觉有一双冰凉的手覆上了自己的双肩,随后有一股清凉之气灌输进来,缓解了肩头伤口的痛意,正是身后的安魄在帮她疗伤。安息早已习惯,头也不回说了声“多谢”,注意力仍放在追踪敌人上。

    七拐八绕后,众人循着那黑狗的踪迹,来到了城郊的一处庄子,与工部尚书府周边灯火通明的繁华不同,这里明显透露出萧索荒凉的意味,除了几户人家窗户上映出的一灯如豆外,几乎都是乌漆嘛黑一片,仅靠肉眼倒是不太好分辨那黑狗藏匿的具体方位了。

    三人寻了一个在月光下稍微还有些亮堂的路口停下了。

    “虽然受了伤,但那黑狗灵力不低,又机敏异常,还是不好对付。这里又有些人家,我们还是小心行动,最好能将那黑狗引到一处空阔之地,设好结界再动手,以免波及无辜。”安息小声说道。

    “那黑狗不像是妖,但是……”聚魂有些疑惑。

    “不是妖,是鬼。动物的鬼魂修炼大成的,确实少见”,安息知道聚魂想问什么,“一般动物都是活着的时候修炼成精怪,有慧根的还能再继续修炼成仙,比如啸天犬。鬼魂中能结成灵基的动物确实少见,因为它们不像人类灵识充沛,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执念。但困难不意味着没有可能。这黑狗应该是颇有慧根,死后不知因何执念结成灵基,又吞噬了文曲星的灵气,竟也修炼大成,灵力已经到了鬼魔这一层。”

    “我看此处较为宽阔,月光又亮,不如就将那恶灵犬引到这里。”安魄建言献策,安息与聚魂点头赞同。

    安息放出星萤,这小神兽灵力虽不高,但最能识别阴气,哪里阴气重就喜欢往哪里钻。果不其然,它们似乎闻到了美味般,一个个欢腾地扑棱着翅膀朝庄子中一个不起眼的院落飞去。

    三人刚进入院落,便听到“汪、汪”几声狗叫声,聚魂几乎立刻就要拔刀迎上了,却被安息阻止,“别轻举妄动,这只是条普通的狗。”

    聚魂这才看清,刚刚叫唤的确实只是条凡界的土狗,是他过于警惕了。

    吱呀一声,有人从屋里走出来了。借着月光,勉强能看出是个中年男子,拖着一条瘸腿,深一脚浅一脚地向那土狗走去,一边走一边问,“大黄,怎么了?有人来了吗?”

    那男子站定,环视了一圈,并未发现人的踪迹,又走到大门处确认门确实是掩得好好的,又走到鸡舍看到鸡们也好好的,便放下心来。

    他摇了摇头,向那狗说道:“唉,大黄,没事不要乱叫,知不知道?以前黑子在的时候,聪明极了,绝不会像你这般有事没事都要叫唤两声。不过像黑子那样有灵性的狗,现在也不多见了。”他唠唠叨叨说着,也没回屋子,就势坐到了地上,与那狗继续拉起家常来。

    安息三人交换了个眼神,彼此都明白这里应该是那恶灵犬原本的主人家了。星萤似乎感受到了压力,不再像之前那么兴奋,一个个收了翅膀逃回安息衣袖里了,倒是把主人打不过就跑的精髓之处学了个透彻。

    安息给聚魂使了个眼神,又指了指他的破云刀,然后看了眼安魄嘴巴嘘了一下,又拿出自己的缚魂绫绕成一个圈。并肩作战这么多年,敌在暗我在明的情况不在少数,他们三人早已习惯“眉目传意”,以防被对手偷听到作战计划。

    大家心领神会,安息的意思是,那恶灵犬曾被破云刀砍中,会不自觉受到刀灵的牵引,再让安魄配合演奏《召阴曲》,将那恶灵犬引出。而她则负责用缚魂绫将外围围住,只留一个缺口,让那恶灵犬只能按照他们设定的路线逃跑,等到了那空旷的路口,再设结界将其捉住。

    聚魂并未拔刀,只念了个口诀,驱使破云刀灵震动,而安魄也按照计划将冰魄雪叶放到嘴边,吹出绝妙却处处藏着机锋的乐曲。果不其然,除了响亮的“汪、汪、汪”外,还能听到几声极低的“嗷呜嗷呜”,然后从小院的水井中迅速飘散出一团黑气,四面八方其他路都被缚魂绫堵住了,那黑气只能向安息等人预设好的宽敞路口逃去。

    那团黑气逃到路口,见安息三人紧追而来,知道已无路可退,干脆就地化出真身迎战,正中安息下怀,她赶紧放出不情不愿的星萤们,结成一个结界。

    这一次,这恶灵犬化出的真身倒不是让人心生怜爱的小奶狗,而是一条壮年狼狗的模样。令人惊讶的是,它的体态似乎还在不断地变大。

    随着这恶灵犬体积不断增大,连身形高大的聚魂都只到它小腿处,气势上就矮了一截,放佛对手跺一跺脚都能将三人压扁似的,实在令人毛骨悚然。星萤们害怕地逃回安息袖中,原先设好的结界便不复存在了,安魄只得挥手另设了一个结界,但随着这恶灵犬体积不断变大,他需得全神贯注用灵力源源不断地同步修补原有结界,如此一来便不能分神战斗了。

    更可怕的是,那恶灵犬一面在变大,一面张着血盆大口,像是要吞噬什么东西。

    “不好,天狗食月!”安息惊呼一声。

    话音刚落,月光便完全消散了,周边完全陷入黑暗中。她着实吃了一惊,这恶灵犬的修为比她想象地还要高,上一次她见到如此光景,还是二郎真君的灵犬啸天,没想到凡界的一条土狗的鬼魂,也能达到如此境界。同样是“灵”,一恶一仙,倒是令人有些惋惜了。

    在如此漆黑的环境中,不管是敌是友,彼此都是看不见的,只能靠声音分辨。但若轻易出声,无疑又会暴露自己的方位,到时若敌人先友人而来,无异于是主动送人头的行为,是以大家都默契地沉默着。

    既黑且静,杀机四伏,考验着每一个人的耐心和智慧。

    早在天狗食月的一瞬间,安息第一时间召唤了缚魂绫去护住无法分神的安魄,以防他被偷袭,如今自己手上倒是没有能用的法器了。好在她虽灵力不高,但胆子不小,擅长随遇而安,倒也不慌不忙。

    她凝神屏气,一面仔细分辨着周遭的动静,一面思索接下来的对策。如果她是这恶灵犬,在如今受了伤的情况下,一定会先挑“软柿子”捏,然后再借着黑暗各个击破。而这软柿子,本来应该是腾不出手的安魄,但如今他有缚魂绫相护,聚魂的破云刀又杀气腾腾,那么,首当其冲要受到攻击的,便只能是她自己了。

    如今她手无寸铁,若是真被偷袭了,恐怕也没有多少还手之力,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她要赌一次,赌她跟聚魂这么多年的默契。

    “我说这位鬼魔”,安息清脆的声音响起,在一片肃杀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你是跟文曲星有什么仇怨吗?”

    周遭依旧寂静无声。

    “或许,你的目标不是文曲星,而是尚书府?”安息继续挑事,却依旧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这恶灵犬竟比她想象地还要聪明!安息的本意,是想像之前那样,激怒它,同时叫聚魂知道自己的方位。一旦恶灵犬心神紊乱主动向她发起攻击,聚魂即可根据她的位置出手,将这恶灵拿下。可如今,这恶灵犬在她手下吃了一次亏后,竟再也不上钩了。

    突然间,那种360°无死角被盯着看的毛骨悚然的感觉又来了。安息直觉有些不好,正想提醒聚魂与安魄,却被突然出现的一簇簇幽幽绿光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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