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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天界有奇葩(一)
    “咦,宫墙上怎么有个人影?”

    “是有人,好像是明烈公主!”

    “她怎么在未央台上?她手里拿的是什么?”

    “浑天剑!是浑天剑!”

    “明烈公主取了浑天剑上了未央台!她要做什么?”

    黑云压顶、暗无天日下,整个凤仪国皇都处于一片风雨欲来的紧张氛围中。而宫墙之下,也渐渐聚集了一群乌泱泱的百姓,他们仰着头望着未央台上那个一席红衣胜火的少女,议论纷纷。

    明烈站在空无一人的未央台上,感受着从四面八方呼啸而至的烈烈寒风,冷的透彻入骨,却不及她心灰意冷的万分之一。以往她也曾无数次站在这里,在骄阳之下,前呼后拥,簪花戴帽,接受万民朝贺,共享世间繁华。

    曾经爱她敬她的,是这群她脚下的国民。

    如今盼着她去死的,也是这群她脚下的国民。

    一片窃窃私语声中,一道清脆、决绝的声音从空中传来,似是要将这团团黑云劈开一道缝:“我慕容英,不信天命,不服定法。是非曲直,虽不可时时辩驳清楚,公正黑白,虽敌不过悠悠众口,却一直明于我心。此刻之选,不为顺应任何人、任何命,只为顺应心中道义,不是天下人弃了我,而是我弃了天下人。就算再无一人信我爱我,英亦无悔!”

    百姓们似乎被这慷锵有力的宣言震撼到了,也都停止了议论。

    “浑天,虽然所谓双凤祸国不过流言,当不得真,但我凤族血统可净魔渡化,却是真的。呵,不就是献祭么,我这便来。”红衣少女轻笑一声,仿佛并不把生死之事放在眼里。而在一片静籁中,这声轻笑也格外有穿透力,直直钉入在场的每一个人心头。

    “万千神灵,听我告令,凤族明烈,一鸣九天,以我之魂,祭于浑天,以我之魄,奉为止祸,一人赴死,百难即停,混沌骤散,无怨无悔!”说完,红衣少女扫了一眼曾经挚爱过、守护过的城池家园,旋即粲然一笑,畅快喊道:“上有天命,下有流言,你们记住了,我明烈永远炙热骄傲!”

    这是凤仪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明烈公主留给世人的最后一句话。

    她献祭而死的时候,只有十六岁,从此红颜白骨,再不见佳人。

    据说,凤仪皇族有上古神兽凤凰的血统,所以个个生得得天独厚、羡煞旁人。凤仪国民间也世世代代流传着这样一句十二字真言——凤仪皇族,绝世明珠,品味艳俗。

    而到了这一代,则出了两位爱好大红大紫的响当当的人物:明烈公主真凰再世气运无双,昭曜太子风华绝代倾国倾城。

    之所以有此一说,是因为这明烈公主,自带祥瑞而生,额间一朵火红的凤尾花胎记从来都是耀眼夺目。更要命的是,这明烈公主还十分聪慧,三岁能诗,五岁能武,无论是舞文弄墨,还是耍刀挥鞭,通通不在话下。

    是以,尽管个性有些顽皮,时常也干些上房揭瓦、偷鸡摸狗的混账事,明烈公主还是自小便受尽家人宠爱、国民拥戴,无人不喜欢、无人不称赞,一路顺风顺水、风风火火地长大了。

    毫不夸张地说,除了天地间的神灵,凤仪国举国上下最虔诚信奉的便是她了。只要是明烈公主用过之物,都会被当做圣物,小心翼翼地供奉起来。

    而昭曜太子,不仅聪慧不亚于明烈公主,连容貌上都更胜一筹。可以这样说,昭曜太子惊为天人的美貌,寻遍整个世间再也找不到第二人。

    早年间,昭曜太子曾被活泼好动的明烈公主硬拖着偷溜出宫游玩,结果在皇都最繁华的朝凤大道上,他只露了个脸,微微一笑,周遭的人员流动便停下了,连远远瞥到一眼的人都觉得头晕目眩、手足无力,像被下了**药一般。还好侍卫们闻讯及时赶来,将两位主子”请”回宫去了。

    从此但凡要做一些偷偷摸摸之事,明烈公主再也不敢拉上她这位可以靠脸吃饭的兄长了。而那些有幸得见天人之姿的百姓们则纷纷感慨,昭曜太子若为女子,恐怕是要被当做祸国殃民的妖孽了。

    还好,这昭曜太子也不是完美无缺的,他虽善谋略之策,但于武艺一事,却丝毫不开窍,总算给藉藉众生留了一条靠本事吃饭的活路。

    这原本是万民归心、国泰民安的盛世。可惜好景不长,后来发生了一系列让人始料未及的事情,最终,在一场场哄闹混乱后,明烈公主在一片叫骂声中,献祭而死。

    如今,凤仪国早已被滚滚洪流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过往的一切爱恨情仇也已被封印在亡人的记忆里,再回头,已经是一千年的时光,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常言道,若人前世死的过于惨烈,死后会因怨念而化身为厉鬼,但就有这么一朵奇葩,直接就成为了捉厉鬼的死神。这朵奇葩,就是一千年前死得轰轰烈烈的明烈公主,如今驰名三界的专职捉鬼师——死神安息。

    只是她的来历,因着一些原因,在三界算得上是绝密,仅有极少的神仙知晓。大部分仙友对她的认知,只是爱好三界和平、永远笑脸迎人、活的没心没肺的安息神官。哦,对了,还有,因喜食香菜,她又给自己起了个别称,名曰“香香居士”。

    天界,银河,满月夜。

    一名身形窈窕的白衣少女托腮坐于银河侧畔,星轨之上。她双足赤着,时不时伸进那银河里有一下没一下逗着玲珑剔透的星辰们玩,溅起一**涟漪,吓得周边原本圆滚滚的星辰们都化出了小角,叽叽哇哇抱头四处逃窜。

    始作俑者却像没有察觉到似的,只将头微微仰着,像是在看漫天星河,又似是在出神发呆。她的周身围绕着星星点点的萤火虫,震动着翅膀不知疲惫地飞来飞去,散发出的莹莹幽光倒恰与这星河月辉浑然一体。

    这少女正是安息。其实她刚刚在想的,是昨夜她师傅、也是她的救命恩人司命神君跟她通灵时说过的话。

    “小安息今日安否?”司命神君仍然是那副笑眯眯、老不正经的模样。

    “老师傅尚能饭否?”上梁不正下梁歪,安息也有样学样,将司命神宫一脉相承的嘴贫家学学到了精髓。

    “你个瓜娃子!”司命神君不知道又从哪里学来了新奇的骂人话语,语气却并不严厉,反而弥漫着慈祥的宠爱,一边笑着一边无奈地摇头。

    安息也忍不住笑了,“师傅,师兄们说你失联好久了,你还好吗?”都说距离是最好的催化剂,司命神君外出云游这么久,安息还真是有点想念了。尤其是想念他那扯起来手感极为顺滑的山羊胡。

    “嘘,小声点,别让那几个兔崽子听到”,司命神君像哄小孩子似地,“放心,你师傅我好的很,一天能吃八碗饭,反倒你是,唉……”

    安息眨巴着她的大眼睛,用软糯糯的语气撒娇,“师傅~”。

    可司命神君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徒儿,你寄宿的凤尾灵气如今是越来越弱了,一年之内,若是找不到新的宿主,恐怕……”

    安息却不怎么上心的样子,“师傅,近一百年,我的灵力一直不稳定,且怎么修炼也不见增长,反而有越来越弱的趋势,我便知道是情况不好了。你不用太过担心,我多活了这一千多年,已经赚啦!”

    “胡说什么”,司命神君的语气真正的严肃起来,“我这些年在外云游,就是为了给你找到新的宿主。凤凰一族虽然已经绝迹,但说不好除了凤尾外还有什么别的灵物遗留了下来。在我回来之前,你一定要万事小心,尽量少消耗些灵力,别事事都冲在前面,知道了吗?”

    “好啦好啦,师傅,这话你都唠叨了多少遍了。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是打不过就跑,认怂认得比谁都快,可惜命了,你放心。”安息拍着胸脯保证。

    司命神君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外怂内刚,迟早要吃大亏。罢了,万般皆机缘,也强求不得。大不了……”他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一眨眼便消失了。

    安息坐在星轨上,默默回味着司命神君昨夜的话。师傅他最后是想说什么呢?还有,她只剩一年的时间了吗?可她还有些前世的心愿尚未了断。

    “安息神官”。正当安息沉迷于各种思绪之时,从背后传来一声男子温和有礼的呼唤。安息应声回头,面目神情在月光的映衬下终于鲜活起来。

    她看上去不过二八年纪,表情带着盈盈笑意,却又让人感觉到恬淡,仔细一看,原是生得就有些眉目朦胧,虽然五官骨相都挑不出毛病,但整体来看就好似是蘸了浓墨起笔,画到尾声却笔墨不足、笔锋收敛,一副还没完全长开的样子,少了几分惊艳绝美,尤其是在一身白衣的映衬下,更是显得整个人笼罩在云里雾里,叫人看不真切。

    好在安息表情灵动,近看又是一副眉眼弯弯、嘴角微翘的模样,也算是美的没有攻击性,让人凭添亲近之感。如此淡而不呆,倒是中和了少女之气,使得整体气质沉稳了许多。

    “哎,星月神官你来啦!今夜公务繁忙吗?我听闻啊,最近广寒殿那边有些小麻烦。”安息似乎与这位慢慢走近的金衣男子甚是相熟,一开口就像邻里间拉家常般攀谈起来。

    只见那星月神官的表情有些无奈,回应道:“的确如此。广寒殿出了些问题,是以最近月亮的阴晴圆缺也变得不太正常。今夜原本应是满月夜,可如今却缺了一角。待我布好星辰,便去解决此事。”

    “哈哈哈哈”,安息听到这苦恼的话却愉快地拍手笑了起来,说道:“众神周知,我可是最讨厌满月了。星月神官你尽可偷懒一会儿,这满月彻底不出现了才好!”

    那星月神官闻言苦笑道:“安息神官不必说笑。月有阴晴圆缺乃天命大道,若强行改变,三界秩序将乱。夜阑神尊外出云游,将司夜之事交由我负责,我定要妥善解决此事才好,方可不负神尊重托。”

    这夜阑神尊正是天界的司夜之神,也是天界近千年来晋升速度最快的神仙了,白日里从不露面,夜里也很少有人见过其真容,传说中是因为其有社交恐惧症,也有八卦传闻是因为神尊面容丑陋,羞于见人。

    天界的各种传闻七七八八,多是神仙们无聊之时脑补出来的,做不得真。星月神官正是夜阑神尊座下大弟子,众仙眼中下一任夜神的继任者。

    “知道啦知道啦。不仅三界秩序会被打乱,广寒殿主位嫦娥仙子也会被问责哦!说起来,我也好久没去串门啦,是否需要我去说和一下?你知道,我是三界驰名的和事佬。”安息促狭地笑着,似是话里有话。

    “多谢神官好意,此事无需劳烦他人,我自会解决。”说这话时,星月神官的面色有些不自然。

    “咦,话说起来,神官你的梦貘兽呢?好久没见它啦!”安息倒也不纠缠,顺势转移了话题。

    “它趁乱偷溜下凡了。我如今杂务缠身,倒也没空去寻它。”这好像也算不上是个好话题,那星月神官的神色更无奈了。

    “那不如我下凡办公的时候,顺便帮忙寻寻看?”安息轻松地说道。

    “那便有劳安息神官了。”星月神官此番倒是没有推辞,痛快应下了。

    “不妨事不妨事,我夜里反正也是要干活的,顺手而已,顺手而已。而且夜神曾经于我有大恩,你们夜阑神宫的是就是我的事。”安息摆摆手,而后在身上摸索了一阵却一无所获,最终从头发上解下一条红绫,胡乱抹了几把将脚擦干,又随意系在腰间,旋即穿好鞋袜,撑地一跃而起,对那夜神作了个揖,说:“那安息先告辞啦!”

    那星月神官却好像被安息的一系列操作震惊到目瞪口呆,只听他结结巴巴说道:“神官,你,你用缚魂绫擦脚?”

    安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有些不拘小节了,却也没有任何羞赧之色,反而笑道:“物尽其用,物尽其用嘛!神官有所不知,其实我这缚魂绫,用来搓澡最好用不过啦!”

    安息一边笑着,一边走远了,白衣渐渐消失在漫天星河中,萤火虫的光芒也逐渐淡了,与星辉月光融为一体,唯有腰间那随风飘动的红绫,仍不知疲倦地舞得鲜艳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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