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梧桐树黑影里闪出一个人来,待走到近前燕飞阙方才看清,忍不住一愣。原来是刚才巷子里救赵德昌的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显然早已在树后看到了燕飞阙,所以并没有显得吃惊。
“他叫梅落。是我在金陵城破前亲自挑选的最后一名侍卫。”李煜向燕飞阙介绍着。
“城破前我便让他先走了,为的是保全他的性命。没想到这几年来他始终住在逊李唐的周围保护着我。真是一个死心眼的忠实侍卫啊!”李煜的话语中流露出了赞许之情。
“梅落,这位是我的侄儿李阙,现在是云旗卫的尊主燕飞阙。也是你的少主。从今天起,你就跟随他,辅佐他,要像对我一样的忠心于他。你能做到吗?”李煜的话语很轻柔,完全像是在和梅落商量。丝毫没有命令的意思。但梅落知道,那就是命令。
他一侧身跪倒在地,向燕飞阙说道:“属下梅落,愿追随少主左右,至死不渝!”
燕飞阙本就对梅落的功夫钦佩不已,能得到这样一位内功高手相助这是天助云旗卫!
他急忙扶起梅落高兴的说:“梅落哥哥,有你相助云旗卫真是如虎添翼啊!”
梅落叉手施礼道:“以后全听尊主安排。”
李煜和燕飞阙都点点头,梅落称燕飞阙是尊主而不是少主。证明他很细心,思虑周全。若是叫少主被别人听到了,必会给燕飞阙惹祸上身。
“阙儿,我在几年前在金陵城郊的祖堂山上以别人的名义购置了一处院落,取名叫‘梅隐山庄’。梅落知道在哪里,他会为你打理好一切。你身为云旗卫的尊主,也需要一个自己的安身之所啊。”李煜难得的向燕飞阙笑笑,随即又咳嗽起来。
“多谢伯父。”燕飞阙回道,见李煜咳得厉害,禁不住担心的看着他。
李煜止住了咳嗽,摆摆手道:“喝酒喝得太多啦。”随即又对燕飞阙说道:“还有件事我要告诉你,这几年中我隐约打听到了和氏璧的一些事情。想当年,秦得和氏璧后,由丞相李斯亲笔写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经雕刻后成为秦的传国玺,一直流传至唐李从珂手中。后来石敬瑭引异族军攻陷洛阳,李从珂自焚,世间说法是这和氏璧玉玺从此失踪了。”
燕飞阙纳闷道:“那为什么我会有您给我的半块呢?”
李煜点点头继续说道:“我也是听先帝讲的,说是李从珂在临死前认为传国玺是不祥之物,随即用越王勾践剑将其一劈两半。但又不忍弃之,随即派人将一半交给了同宗烈祖皇帝李昪,也就是我的祖父,上面刻着‘于天,永昌’;另一半则不知交给了谁,从此下落不明。
开始烈祖也不知这一半玉玺有什么用,后来在一位高僧的指点下才知道,传国玺中蕴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如果能参破玄机,便可拥有无上的力量。可惜烈祖手中只有半块,始终无法悟到其中奥秘。
我前些时候偶然听说,另一半玉玺在一个名叫李重游的人手里。估计也是李氏后裔。他现在就住在京郊无极观旁边的一所宅院里。
你若是能取得他手里的另一半和氏璧玉玺,再参透其中的奥秘,估计会对复国大事有所帮助。”
燕飞阙仔细的听着,默默的记在心里。
李煜见天色将晚,对燕飞阙说:“阙儿,走吧!我在临死前能再见到你已是万分高兴了。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再无遗憾。倒是你,小小年纪就肩负重担。伯父和你说一句心里话,若是能复国当然最好,若是不能也不要勉强。凡事关乎自己时要量力而为,关乎天下时要以百姓疾苦为首要。你可明白了?”
“伯父!”燕飞阙拜倒在地,泪水忍不住的流了下来。他虽然和李煜只是今晚的一面之缘,但从心里已觉得这是个至亲的亲人,是一个可敬的长辈。
夜色沉沉,苍茫间悲苦谁知?前途谁晓?燕飞阙洒泪而别,慢慢的走向门外。背后传来李煜颤抖沙哑的声音“阙儿,走好啊!”
天边如钩的冷月下,李煜瘦长的身影站在阁楼之上,面对着满院清辉中的梧桐树,是那样的寂寞,那样的凄凉。
他哽咽着吟道“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与此同时,皇宫中。
赵德昌一字一句的将方才在李煜府上听来的《虞美人》复述给他的爹爹赵光义听。
赵光义品味半晌,不禁拍案而起。惊叹道:“好词啊!真是千古绝唱!哀婉如斯,凄情动人。李煜不愧是词中圣手!朕要赏赐,重赏!”
“我就说嘛,爹爹一定会喜欢!”赵德昌眉开眼笑的说。
“不然。”旁边一个细细的声音打断了赵德昌的兴奋。
“哦?”赵光义看着说话之人问道。
说话的人是宫苑使王继恩,他是宦官出身。赵匡胤驾崩时,宋皇后命他召太子赵德芳入宫,他却拿着遗诏召当时的晋王赵光义觐见。后来赵光义登基做了皇帝,王继恩便成为了宠臣。
王继恩微微眯着眼说道:“这首词中的一句‘雕栏玉砌应犹在’,这‘应犹在’何解?那意思就是说李煜还在想着当国主的事。还有啊,‘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东边是哪?不就是金陵吗?他这是还在念念不忘故土啊。一个亡国之君,不思如何报效朝廷。整天以亡国为念,那还得了?要是有一天他心血来潮,效仿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可怎么办呢?所以依我看,这首词明里是凄婉哀怨,暗里却是包藏祸心。”
“这。。。”赵光义沉吟不语,似是在琢磨着王继恩的话。
赵德昌急了,冲口道:“你这是曲解词意,含血喷人!好端端的一首词,从你嘴里出来怎么就变了味?”
王继恩陪着笑脸道:“是是是,臣也是替陛下着想啊。只不过随口说说罢了。若是那李煜真无二心才是最好!”
“不!你说得有道理!”赵光义“噌”的站起身来,一脸的愤怒。
“朕怎么没想到李煜这词背后的深意呢?与其养虎为患,不如尽早铲除!”
“爹!”赵德昌惊愕的看着赵光义,竟不敢相信这话是出自自己的爹爹之口。
“王继恩,立刻传旨,赐陇西公李煜牵机药酒!”赵光义威严的吩咐着。嘴角的肌肉因为恼怒而不断的颤抖着。
“遵旨!”王继恩大声的应承着。顺便瞟了一眼旁边站着的赵德昌。
“不!不能这样!”赵德昌哭泣着跪倒在地,连连向赵光义磕头哀求着。
当他抬起头来时,赵光义已经走了。空荡荡的大殿里传来王继恩得意的笑声,诡异、可怕。他咬紧牙关恨恨的看着大摇大摆走出去的王继恩,心中升腾起一股愤怒的火焰。
其实,在王继恩的心里,并不认为那是一首反词。只是他一直很讨厌这个十岁的皇子赵德昌。只要是赵德昌高兴的事情他就要反对。
今天,他只不过是想看看,在赵光义的眼中,倒底是他王继恩说话的份量重,还是这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更得宠。
他赢了。事实证明他依旧是皇帝身边的宠臣。他的话赵光义更爱听。至于李煜,不过是一个为了证明他的重要性而死的冤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