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阙边走边小声的问:“殿下,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小男孩抿嘴一笑,“我在家排行老三,名德昌。”
“神呐!”燕飞阙惊得差点喊出声来。赵德昌!后来改名赵恒,就是历史上的宋真宗!
他正在惊愕间,赵德昌已经来到了逊李唐的门口。
一个老卒正在门口张望,许是也听到了门外嘈杂的动静出来看看。
赵德昌走上前去,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对老卒温言道:“烦请通禀一声,就说陛下遣人求见。”
老卒打量了一下赵德昌,急忙转身跑了进去。
不多时,宅门大开,一位中年人疾步迎了出来。燕飞阙看去,这人约莫四十多岁,但两鬓已白。凌乱的头发束在头顶,瘦削的面容显出病态。两眼深陷,一对眸子似乎看破了红尘般的呆滞无神。
“陇西公李煜参见殿下。”那人匍匐在地向赵德昌跪拜。
赵德昌弯腰搀扶起李煜,恭敬的说道:“我也是唐突前来,还请见谅。”
李煜起身恭请赵德昌进门,当他看到紧随其后的燕飞阙时,不禁大吃一惊。慌得差点往后撞在门上。
燕飞阙急忙伸手扶住李煜,朗声道:“草民燕飞阙,江南人氏。久慕陇西公才学,料想今日乃是七夕,公必定有惊世骇俗之作。所以才来打扰,还望勿怪。”说完,向李煜眨了眨眼睛。
“哦。。。”李煜半天才回过神来,拉着燕飞阙的手道:“一同进去,一同进去!”
燕飞阙感到李煜的手冰凉,显然不是他这个年纪应有的状态。可以想见,被幽禁之中的李煜该忍受了多少心中凄苦的日子。
李煜紧紧拉着燕飞阙的手不放松,弯腰轻咳着带着赵德昌和燕飞阙走向正厅。
忽然间,侧厅内传来一阵悦耳的旋律,是典型的江南丝竹曲调。曲风婉转轻柔,如泣如诉,似乎有无尽的哀愁在这七夕的夜晚对月倾诉。
空了几拍后有女子的歌声传来,声音凄切,听来让人感伤无限。赵德昌不禁驻足仔细倾听。
只听那女子唱道:“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完了!”燕飞阙的心猛的往下一沉。还是来晚了,这首词已经诞生了。
“好词!”赵德昌跳了起来赞道,兴奋之情洋溢在这个十岁孩子的脸上。
“绝妙的好词!真是今昔交错对比,哀伤到极致却又不能言。陇西公佳作啊!”赵德昌不住嘴的夸着,就像他自己的得意之作一样。
“这首词的词牌名是《虞美人》吧?”赵德昌问道。
“是。”李煜叹了口气回道。
“我说对了!是《虞美人》!”赵德昌欢呼起来,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转身向门外跑去。边跑边喊:“恩人,你先聊着。我一会儿来找你!”
“你要去哪里?”燕飞阙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去把这首词念给我爹听!”
燕飞阙呆立在当场。
历史,没能更改;而自己,却成了促成这段历史的人!可笑吗?
燕飞阙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皎洁的月色,心中却是无比的寒凉。
这就是命运。李煜的命运,也是他燕飞阙的命运。
“阙儿!没想到你会来看我。我。。。我真是太高兴了!”见赵德昌跑出门外,李煜惊喜的一下抱住了燕飞阙。
“快逃!”燕飞阙挣开了李煜,急急的说。
李煜一脸茫然的看着燕飞阙,“你说什么?”
燕飞阙平静了一下,心里在措辞,该怎么告诉李煜呢?自己是个穿越过来的人?自己知道后面将要发生的事情?李煜要么认为自己疯了,要么就是他疯了。
“伯父,您刚才的那首词会为您带来杀身之祸。”燕飞阙斟酌着说道。
“一个亡国之君念念不忘自己的故土,在当今皇上心里是不能被接受的。所以,接下来很有可能就会派人给您送来毒酒。”燕飞阙直接把后果说了出来。
李煜一愣,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原本就苍白的脸庞更显得憔悴了。
燕飞阙扶着他慢慢坐在庭院中的石椅上。李煜叹了口气,忧郁的说:“送毒酒好啊,我早就不想活了。没砍头也算是皇上仁义了。”
“啊?”燕飞阙没想到李煜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李煜注视着燕飞阙问道:“你说说你逃出来以后的事吧。”
燕飞阙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就将李煜带走。但看到李煜期待的眼神,终于还是忍住了。于是便将自己经历过的事简单的叙说了一遍,直到目前云旗卫的发展状况。当然,天书的事他只字未提。
“很好!你做得比我好。”李煜赞道。“有你接替我们李家,我也就放心了。”
他站起身来,落寞的说道:“自从被俘来到这里,我过得是什么日子?借酒浇愁。她又过得是什么日子?以泪洗面。”
李煜用手指了指后院的阁楼。一扇窗半开着,一位明眸娇艳的女子凄楚的望着他们。容貌虽丽,却有着无尽的哀伤。
燕飞阙知道,那女子就是李煜的小周后。野史传说宋太宗垂涎她的美色,曾让她定期进宫侍奉。这若是真的,对于李煜来说是多么大的耻辱。
“伯父,你们现在就跟我走。侄儿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救你们出去!”燕飞阙动情的说。他知道,若是今晚不走,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李煜苦笑着摇了摇头,吟道:“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秋风庭院藓侵阶。一任珠帘闲不卷,终日谁来?金锁已沉埋,壮气蒿莱。晚凉天净月华开。想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
“我这几年来已经倦怠了精神,就是出去又能如何?”李煜叹道:“我就不该生于帝王家,而你则不同。”
他看着燕飞阙,眼中竟燃起了一丝希望的光影。“你年轻,有魄力,有头脑。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发展起云旗卫这样的组织,可见你的能力。复国之任艰险无比,不是我这样颓废的人能担当的。还有,我要是走了,宋庭一定会四处缉拿。那时,不仅会连累于你,就连刚刚兴起的云旗卫也在劫难逃。毕竟现在复国的力量还太弱小。”
李煜缓了一口气,“阙儿,听我的,你赶紧走。回去发展壮大云旗卫,一定会等来天下属于你的那一天!你不要再想着救我了,我这样离开人间也是一种解脱。”
望着李煜和蔼真挚的眼神,燕飞阙忍不住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天书!”燕飞阙在心里念道。
“在。”天书显现。
“有办法救他吗?”
“没有。”
燕飞阙沉默了。连天书都没有办法,他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天书幽幽的说:“你不觉得对一个生无可恋的人来说,救他就等于是让他继续饱尝煎熬之苦吗?”
“那就看着他去死?”
天书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阙儿,我也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了。有个人或许对你有用。”李煜一挥手叫道:“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