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超先发制人,突袭北营之时,刘琮得知消息后便立即采取了应对之策。除了派出黄忠率部往援北营之外,还令张辽领五千步骑进攻马超大营。方才那名关中军校尉所言的荆州军人马,便是张辽所率领的这一路。
张辽率部从昆阳东门大营出发之后,并没有悄然潜行,而是高举火把,浩浩荡荡的杀向三十余里外的马超大营。城头上的曹军士卒见状,连忙报与守将吴将军。
此时候选已领兵杀出北门,吴将军得知荆州军东门大营和西门大营都有所动作,不由浓眉紧蹙,沉声对身边校尉说道:“荆州军反应如此迅速,只怕这次马超即便亲率大军来攻,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只要不来攻城便好。”那校尉对吴将军说道:“无论如何,关中军此举,必然会使荆州军分兵应对。如此一来昆阳城倒是暂时安全了。却不知此战之后,谁胜谁负?若是关中军获胜则昆阳必然无忧,可万一关中军败了呢?”
他担心马超战败之后引军退走,那时内无粮草外无救兵,昆阳城还怎么守?
对于这个问题,吴将军也曾扪心自问,想到最后,不过是一死而已,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当然他身为昆阳守将,这种想法现在还不宜流露出来,否则将士们哪儿还有斗志?
见吴将军沉默不言,那校尉也暗自神伤,扭头向城外看去。
虽然隔着十余里之地,但仍然能够感受到战事的激烈,荆州军北营上空一片血红的光芒,在漆黑的夜色中看来,格外显眼。隐隐还能听到厮杀之声。
城头上观战的曹军士卒见状,不由低声议论起来。
“也不知这回关中军能否攻破荆州军北营?若是攻破的话,咱们可就有救了。”一名曹军士卒兴冲冲的对身边的伍长说道。
那伍长嗤笑一声,低声道:“哪有这般容易的?即便关中军能攻破敌军营寨,咱们也未必就有活路!”
“啊?这是为何?”那士卒惊讶的扭头看向城外,喃喃说道:“荆州军的大营若是被关中军攻破,难道关中军不会派人马入城吗?”
伍长叹了口气,也转过身望向荆州军北营上空的火光,对这名士卒说道:“若是关中军肯帮咱们,那候选又岂会在这时领兵出城?”
那名士卒纳闷的说道:“不是说,候选所部出城是为了与马超将军的人马里应外合,一起破营的吗?”
“哼,不过是骗咱们的罢了。那候选若不是为了与其他关中军各部会合,又怎会亲自领兵,且将所有人马都带了去?”伍长没好气的说道。
旁边一名老卒也道:“关中军何尝将咱们的生死放在心上了?这昆阳丢与不丢,又与他们何干?”
他说的没错,候选才不在乎昆阳城是否能守住,在他看来,城内才曹军死绝了也与他毫无关系。现在他一门心思的想着,如何突破荆州军大营,与马超等关中各将会合。
领兵出了北门之后,候选虽然心中急切,却还是多了个心眼,派出麾下副将领了两千步卒为前锋,在大军前二三里之外先行。
明亮的火把熊熊燃烧着,散发出好闻的松香味,而周围的夜色在火光的映照下,反倒显得愈发黑暗,犹如粘稠的化不开的漆黑浓墨,让人心里不禁有些发憷。
候选有些紧张的握紧了缰绳,听着从远处传来的厮杀声,心中涌起的不是杀意,而是隐隐的担忧。他实在是有些惧怕荆州军了。这种惧怕不仅仅是那天被荆州军骑兵进攻而造成的后果,更多的是来自于他入城之后,被荆州军围攻的这几天。
被围困在城内的这几天内,候选也不是每天都拉着部将借酒浇愁。他观察过自己的对手,除了那令人颇感无奈的霹雳车之外,荆州军严整的阵型、高昂的斗志以及非常严明的军纪,都给候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很清楚,这样的敌人才最为可怕。或许自己能凭借麾下将士的一时之勇小有斩获,可真要是持续的恶战,最终败北的肯定是自己。
这也是候选对此次出城会合非常期盼的主要原因。在他看来,仅靠自己这些人马恐怕难以与荆州军抗衡,哪怕敌军的数量和自己一样,他也没有必胜的信心和把握。
“将军,情形似乎有些不大对头啊。”一名近卫靠近候选身边,低声说道。
候选愣怔了一下,绷着脸说道:“别危言耸听!”
其实他心里也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却又说不上来,本以为是自己疑心生暗鬼,但听这名近卫一说,候选便更加紧张起来。
那近卫连忙小声对候选说道:“按照我军这么多火把来说,本该早被荆州军发现才是。可敌军大营却毫无动静,岂能不让人疑惑?”
候选勒住战马,皱眉说道:“可是前面的高将军尚未接近敌营,或许是荆州军在调动人马,准备防御之中。”他这么说也不无道理,毕竟现在马超所领大军从外围猛攻,说不定魏延难以抵挡,将兵力都调向了外围大营。即便己方被敌军发现,要再调人马回来防守,也需要时间。
他所说的高将军,正是麾下那名偏将。按说此时高将军所部,应该已到了荆州军大营外一二里之外。
“可即便如此,敌军大营也不该如此死气沉沉。”那近卫在马背上坐直了身子,伸长脖子向魏延大营望去,片刻后摇头道:“将军还是先令我等暂时停下来,待高将军……”
话音未落,就见远处荆州军营内忽然火光大起,他不由扭头望向候选,见候选也颇为惊愕的看向自己,两人顿时都觉得心下一沉。
待他们再转回头望去,就见营中腾起漫天火星,紧接着附近喊杀声四起,黑暗之中也不知有多少敌军杀出!最为可怕的,是敌军乱箭齐发,密集的箭矢破空声让人听着极为绝望!
“嗖!嗖!嗖!”箭矢如雨,飞掠而来,候选在马背上猛地一拧身,滚落下马。那名近卫也正要下马时,刚一转身却被一支箭矢正中后心,口中喷出一股鲜血,软软从战马上摔落于地。
其他近卫也有数人中箭,有的当场身死,有的未中要害,慌忙跳下战马,抽出环刀挥舞格挡。
然而这箭矢密集连绵不绝,几乎转瞬之间又有七八人倒下,那些战马更是被射得犹如长了一层白毛般。有的战马一时不死,倒在地上踢腾着四肢,脖颈高高扬起嘶鸣着。
落在地上的除了尸体和伤者之外,还有许多火把。在这些火把的映照下,候选惊恐的发现周围的将士横七竖八的死伤了一大片。他的身上其实也中了两箭,不过候选在出城之前便披了两重铠甲,箭矢虽射穿了外面那重,却未能射穿内甲。
“怎么会如此?”候选随手抓住一人的胸甲,对其大声吼道。
那人咧嘴要说什么,却只是吐出几口鲜血,然后脑袋一歪就此死去。
候选失魂落魄的环目四顾,就见麾下将士如同狂风中的麦子般纷纷倒下,不由目呲欲裂。然而他现在却只能缩在死去的战马旁,躲避着从天而降的锋锐箭矢。
好容易等敌军的箭矢稍稍稀疏,可从黑暗中杀出的伏兵也已迅速接近。
“将军,不成了!咱们中了敌军的埋伏,赶快回城去吧!”候选的近卫队长挣扎着爬了过来,一把抓住候选的手腕,悲声喊道。
候选一甩手,怒喝道:“回?回去等死吗?”
那队长苦着脸劝道:“能杀回去至少还能据城死守,可现在……”
候选咬牙道:“无论如何,都得杀出去,与马超等部会合!”说完,他便站起身来,将那队长也拉了起来,见其腿上中了一箭,恨声说道:“怎地如此不小心?”
队长苦笑无语,心中暗道,再小心又能如何?自己还算是命大的了,方才这轮箭雨之下,不知有多少兄弟已当场殒命。
这时后面的近卫也都赶了过来,其中一人让出战马,将候选扶上战马。
“随我杀啊!”上了战马之后的候选,总算找回了些信心,他挥着手中马槊,双腿猛夹马腹,率先向敌军冲去。
乱成一团的麾下部众见状,也都呼喝着挥动着手中的兵刃,催动战马紧随其后。
在营外设伏围攻候选所部的,正是吕蒙及其部下。
凭借威力强大的强攻硬弩,趁着黑暗给候选来了个突然袭击之后,吕蒙便率领部下从埋伏之处冲杀出来。弓箭手们继续向候选队伍后方抛射箭矢,在杀伤敌人的同时,试图截断敌军前后之间的联系。而弩手们则一边向前奔跑,一边抽空装填弩箭。
候选并不知荆州军埋伏了多少人马,他只知道自己若是不能率领部下冲杀出去,很可能就会全军葬身于此。
而在前方的高将军听到动静之后,不由大为惊骇,连忙下令调头回援。可营内的荆州军却突然杀出,从两翼合围而来。
惨烈的厮杀顿时在四处爆发,无数人扑倒,又有无数人向血与火之中冲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