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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粮危机
    “老头子,去买点米来,中午等米下锅呐。”老太婆一直在催促着。

    我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活,出门去买米。

    等米下锅?现在很方便。带上钱,去超市,或去粮油店。粮油店满街都是,大大小小的。收入高的,吃米挑剔,那就买贵一点的,泰国香米、珍珠米、黄金米、贡米……世界各地,五湖四海什么高档米都有;收入低点,两块多,三块多一斤的普通米,要多少买多少,数量不限。小一点的粮油店,为了抢生意,还给送货上门。

    在那些年,要是等米下锅,那可就麻烦了。说出来现在的年轻人基本都不会相信,口粮吃完了,再多的钱,假如没有粮票,就算是走遍全国,要想买到一粒粮食,没门!知道那时为什么有个专门的名词——口粮?就因为那时的粮食是按人口分配的。城市里是没人每月按计划供应多少斤大米;农村是一人每年按计划分配多少稻谷,再等分成十二个月,每月称回去多少稻谷。城市是全国一盘棋,不管是哪个省份哪个县市,无业在家人员,每人每月是二十六斤大米;脑力劳动者每人每月是二十九斤大米;体力劳动者是每人每月三十或三十二斤大米;小学生是每人每月十六斤大米,初中生是每人每月二十六斤大米,高中生是每人每月二十九斤大米。农村那就是各地有各地的标准了。产粮区一般是按照当地每个生产队全年生产稻谷的总产量,除去完成全年分配下来的公粮收购计划后,剩余的,按生产队的总人口来分配。一般来说,丰收年分,剩余的多,这年每人分得的口粮就稍多些。不过,那年头当队长的总想着要好名声,基本上都会虚报产量,国家的公粮收购计划是按照每个生产队稻谷全年的总产量来定的,所以大多数生产队每年上交的公粮都会多,剩余的口粮相应的就会少些。歉收年份社员可就会惨了,上交的公粮不会少多少,剩余的口粮可就更少了,很多人家都会拉下饥荒。棉产区或其它队经济作物产区,口粮都由国家按计划分配到生产队,再由生产队安生产队的总人口来分配。相对来说,城市人口口粮稍充裕点,农村人口口粮就会有点饥荒。总而言之,一年分配下来的口粮指标超前吃完了,那就很尴尬了。

    我们家在从县城、乡下都呆过,两地的情形都经历过。在县城时,父母都是做体力活,每人每月都有三十斤大米供应,我和姐姐那时都读小学,每人每月都有十六斤大米供应,弟弟才几岁,每月的口粮基本上够一家人过日子。到农村后,情况可就完全不同了,每月不要说是寅吃卯粮,基本上应该是寅吃午粮了。每月生产队称完粮后,只能吃到三分之一的时间,米缸里就空空如也。这时是一家人最尴尬的时候。米吃完了,日子还得过,工还得出,又不能饿肚子,那只好打借条去队里借下月的指标来填补。一次两次还可以,每月吃个十来天就得去找队长批借条,才能找仓库保管称出稻谷,要多为难,有多为难!

    有人也许会问,你们家吃完了,别人家也就差不多了吧。家家都吃完了,队里不就会接着分吗?

    错也!虽然队里的口粮是按每户人口分配的,可是,家家消费口粮的情况就大有讲究了。

    我们家刚去那会儿也是这么想的。第一个月的稻谷轧成米,快吃完的时候,远没到分口粮的日子。就想,等等吧,我们吃完了,别人家也多不到哪儿去。大伙都吃完了,队里也该分了吧。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队上分口粮的动静。难道是别人家比我们吃得节俭些?再节俭也不至于节俭出很多吧!又或是别人家的出米率高些,我们家的出米率低些?我们家每次挑去机房里轧出的大米,每石谷(一百斤左右)只出米五六十斤,再加上从米糠里筛出来的碎米,也就七十来斤。难道别人家能轧出八九十斤来?就算轧出了八九十斤,也不会比我们家多吃那么久吧。后来一打听,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家家的出米率都是那么高。因为是一块稻田里种的,一个仓库里出的。别人不缺粮是因为他们是老住户。据说老住户在队里的账上都存有不少的储备粮。那些都是在五十年代到六十年代初期这些年里攒下的。估计那时稻谷的产量要高些,队里也没那么虚报产量,一些会过日子的人家每年的口粮就会有些结余。现在口粮每年有饥荒的时候,就可以拿出来贴补贴补。怪不得时不时的都有零星的几户人家从仓库里挑出一些稻谷来。我们很高兴地以为是要分口粮了,跑过去一看,仓库门前没有往常分口粮那样,家家户户大谷箩小谷箩的都在仓库门前候着哇!

    当然,也不是家家都是这样的老住户,都有结余的储备粮。也有几户是先我家而来这里落户的。不过不是下放的,是从别的省份迁徙过来的,来投靠亲戚朋友。他们的原居住地土地少,日子比我们这里还不如。

    这些人家口粮没有储备粮垫底。不过他们倒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孩子多,劳力少。前面说过,农村口粮指标是按人头分的,没城里计划得那么细,干活的多少口粮,不干活的多少口粮;读书的小孩多少口粮,不读书的小孩多少口粮。你看,我们队里,孩子多,劳力少的人家,虽然年终决分的时候家家都是超支户,可是他们家的口粮是富足的呀!能吃饭的就两个大人,孩子都像楼梯步似的,一岁、两岁、三岁……五六个,七八个,好糊弄,夏天一人一碗南瓜粥,冬天一人一个蒸红薯就打发了。哪像现在的孩子,奶粉要喝上千块钱一听的。

    那年头富不富就看家里缺不缺吃的。你进钱户算个屁!你一年的工分再高,决算分的钱再多,也就多个几百块,(那日子土地里刨不出钱,一个工也就几分钱,好一点的几毛钱,最最好的一块钱到了顶。)你口粮没超支户充裕;你衣服没超支户那么多布票买布(布票也是按人头供应的),比超支户穿得好不到哪里去;你吃鱼有钱也没得买,一年去不了几回县城,年底队里抽干几口水塘捕得鱼也是按人头分;你吃肉只等着队里一年三节、四月栽田、七月双抢各杀一头猪,全队按人头称肉;你买糖没超支户糖票多……唯独买盐不用票,可你也没比超支户占多大优势。有次听队里一个大超支户说:“我家吃盐真不用愁,家里有四只大盐船。”

    我一听吓咋舌了:“盐不是国家经营的吗?怎么他家还有贩盐的盐船?这在过去是要被朝廷杀头的!”

    哪知他说的盐船是指家里养的四只鸭子,每天在水面上嘎嘎叫着觅食。鸭子下的蛋足够他家用来换盐吃。

    总之你决分进钱户钱再多(当然也不可能再多)又有何用!口粮不够吃,每月寅吃卯粮,那倒真是饿倒了英雄汉。

    你看像林涛、海涛兄弟俩,父母早早就不在了。哥哥林涛那时大概十七八九,一顶一的正劳力;弟弟海涛十五六,在队上放牛。两人正是能吃下一头牛的年纪,吃饭都是用大海碗。每月口粮拉下的饥荒,比我们家要大多了。不过他们吃得了苦,两兄弟从小苦大的,南瓜上市吃南瓜,红薯上市吃红薯,大米只当黄金用,过年过节才敞开肚子吃几顿好米饭。我们家刚到那儿,队长是把他家的四开间草房隔两间下来给我家几口住,中间用一块板随便挡着。住进去的那天,两兄弟都出工去了。出于好奇,我推开门板过去,揭开锅盖一看,一大锅蒸红薯。可能也就是这一天的饭了。

    还有一家是老徐家,就母子俩。叫他老徐,也就三十郎当岁,只是长得老成,五大三粗,个头一米八几,吃饭用盆装。他老娘吃得苦,一日三餐两稀一干(一般是早晚喝粥,中午干饭),还掺和上南瓜、红薯、玉米、荞麦等杂粮。

    全生产队打借条借口粮最频繁的,一是林涛、海涛兄弟俩,二是老徐母子俩,三就数我们家了。

    我们家五口人,记得每月分配到户的是两百斤稻谷,碾轧成大米是一百二十斤左右,平均每人二十四斤大米。要是在县城那会儿,父母没那么重的体力活,这么多大米吃一个月是绰绰有余的。可是在如今在乡下都干重体力活,就连我十二三岁的年纪,也比在城里吃得多多了。再加上油水不足,俗话说得好,多吃油盐少吃饭。没有油水肚子就特不耐饿。我们家刚到这儿,一点口粮的家底也没有,分给种菜园的自留地又少,种的瓜果蔬菜都比不上别家产量高,那真叫“青石板上砸乌龟——实打实”的。

    我担当家里求队长批借条借口粮的重任,是从读高中开始。

    起初当然是我母亲去。我们还小的时候,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是母亲主政。父亲是个旧时代的读书人,家里天塌下来他都不会过问。其实他也没有问政的能力。每天捡拾猪粪、牛粪收工回来,就只读他的《唐诗三百首》,写他的毛笔字。母亲求队长批借条的次数多了,老要看队长的脸色,早有缷担子的想法。她说,总有被人看作是要饭婆子的感觉。正好我读到高中,每星期天下午都要背一个星期的大米到学校蒸饭吃,她就趁势把这一为难的任务移交给了我。星期六回家(那时还没双休日),母亲就催我打好借条去队长家求他批了,然后找仓库保管称了稻谷,去大队机房扎成米,星期天就有米可背去学校了。

    我是个很腼腆的男孩,很不善于跟人交流,尤其不善于求人办事。到队长家递上借条,嗫嚅半天才说明白意图时,看着队长那冷冷的样子,我真的想调头赶快回去算了。可一想想每米背去学校的尴尬,只好硬着头皮在他家厅堂里傻站着撑下去,直到队长一会这里一会那里地忙活半天,抽完一袋烟,喝完一壶茶,再很不情愿地接过借条。

    队长是个睁眼瞎。他只是个种庄稼的好把式,笔在他手里却不知怎么拿。不管谁找他批个字什么的,都是找他大儿子代劳。

    队长大儿子三十好几奔四十的人了,本是继承了他父亲的基因,各种庄稼活儿都是一流的,又有初中文化,只可惜前几年队里去山上伐树盖仓库,一不留神,叫大树倒下正好砸在他的腰椎上,在医院躺了大半年,捡回了一条命,从此却下半身没了知觉,只能天天半躺在床上。每每队长要儿子代劳批几个字什么的,都由他儿媳妇拿着条子去给她丈夫写上“同意”二字,再签上队长的名字。

    队长儿媳叫香荷,比她丈夫要小**岁,这会儿正三十边上。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最小的孩子还不满周岁,还在她怀里吃奶。

    我一般是在下晚边上队里收工时去队长家。这个时候都忙了一天,人们要歇口气再去干点私活。这时候最容易找到队长。我几次去的时候,香荷都正坐在厅堂逗着孩子玩。开头几次都还正常。后来次数多了,我总觉得香荷在用异样的眼神盯着我看。再后来只要我一出现在队长家厅堂,明明那孩子在玩得高兴,没半点要吃奶的意思,香荷都会一把把孩子揽到怀里,大大咧咧地在我面前解开衣襟,毫不遮蔽地敞开胸喂孩子奶水,还用轻佻的眼光挑逗我。好像是故意暴露出那一对**子让我看。除了小时在母亲怀里吃奶,我可是从没见过女人的胸脯。看见香荷敞开的胸,我的脸“腾”地一下子红到了脖颈,血在向上喷涌,心在突突地急剧跳动。可十六七岁的小子对女人身子的神秘感又促使我虽不敢大胆正眼相看却低着头偷偷地斜睨着那一对**子。在那被日头晒得黝黑的脸庞、胳膊互衬下的nai子,分明显得十分白皙,从没有束缚过(不像今天的女人有文胸穿)虽喂养了三个孩子,却还是那么圆润、丰满和坚挺,具有十二分的诱惑力。她右手的无名指和中指叉开夹着左边的饱满的nai子塞在孩子嘴里,右边的一只nai子就任由孩子的手在把玩。

    好像是这后一次,借条由她男人签好字后,她没有经由她公公把借条递给我,而是从她男人手里接过就抱着孩子,敞着胸怀,nai子上下抖颤着走到我面前,直接塞到我手里,把我的手用力捏了一下,仍用一种挑逗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我头也不敢抬起来,接过批好的借条,转身就冲了出去。

    早有耳闻,队长家的儿媳自打她男人被树砸瘫了下半身后,年数一久,就有点守不住了。就像我们这里的人,长身子,补精力专挑那刚刚打鸣的仔公鸡吃一样,香荷也是专想撩拨村里那些刚刚长茸胡子的毛头小子。这些小子从没挨过女人的边,对女人的身子是很神迷的,只要你有心,是很容易得手的。据说村里几个比我稍年长一点的小子就被她勾去上了身。她正在喂奶的小儿子,村里人有说像张三、像李四的,就是没有说像她男人,像她公公、婆婆的。队长一家人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对儿媳的不大检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办呢,儿子是那样子了,只要她能守在瘫痪儿子身边,儿子到老来有个女人洗洗擦擦就阿弥陀佛了,偶尔去偷偷腥,满足满足需要也是可以同情的,这个时代了,难不成还想要她守个贞节牌坊回来?

    自从我常在队长家出入后,看样子,香荷这只母猫又闻到了新鲜的鱼腥味。有一次,队长就被会计喊出去有事去了。见家里没人,香荷在递给我借条时,竟趁敞开胸怀喂奶的状态,大胆放肆地说:“来,亲亲我儿子,我就把借条给你。”我被逼的没办法,只好怯怯地走上前去,闭上眼睛,用嘴凑到正在吮吸奶水的孩子的脸上。我的嘴接触到了滑腻的肌肤,鼻子嗅到了略带腥味的奶香。我不敢肯定,我亲的是小儿嫩嫩的脸蛋,还是香荷白皙的nai子,又或许两者都亲到了。哇,我记事以来,生平第一次用嘴接触到了女人滑腻的肉体!我体内的血在急剧地喷涌,血管几乎要喷张了,心都快要从口里蹦出来。我似乎也感觉到了香荷醉酒似的满足。临走她贴着我的耳朵说:“以后批条子不要求那老头子,你专瞅他不在家时直接找我,我叫我家男人给你签字,不要再看那老头子的脸色。”

    我既害羞又感激地点点头,应允了她。

    自那以后,我真的直接找过她几次,也没被队长发现。看样子,香荷是吃定我了。她这头正饥渴的健硕的母牛,铁定要吃到我这口嫩草。在一起出工干活时,只要一有空隙,她就往我这块蹭,用尽各种方法挑逗我。

    这就有人要问了,你那是不是还在读高中吗,怎么又出工干活了呢?现在的学生就有所不知了。农村那会儿是大集体时代,家家完全是靠挣工分来谋生活。我们读高中的学生,有了出工的体力了,所说做不了壮劳力的活,可就体力来说,是干活得了妇女的活儿的。只要有空,我们这些学生就跟着妇女一块出工。几乎放寒暑假、周末回家我们都要出工挣工分,哪怕星期天只有半天时间,也要出一上午工,吃过中饭,梳梳洗洗,再收拾收拾才背上一个星期的米、菜(用罐头瓶装的腌菜。一星期大概要备上三四瓶罐头的腌菜。)走十几里路去学校。

    记得那年暑假大干旱。稻田里的晚稻苗、旱地里已长齐一人膝盖高的棉花,都在暴烈的太阳下晒得蔫头蔫脑,一个多月就是不见有一丝丝的雨下来。有几个下午午饭过后,突然雷声隆隆,电光霍霍,黑云滚滚,眼看着一场翻江倒海的风暴就要来了,可雷公、电母、风神就有那么吝啬,闹腾了一阵子后,半滴雨滴也没有下来就偃旗息鼓了。那阵子村村队队都在抓紧抗旱,人一个个累的都要趴下了。那会儿抗旱可没今天这样舒服,抽水机一架,“突突突”,一股股水流就顺着沟渠流进了田地。那会儿抗旱主要工具还是靠一种叫作“龙骨水车”的车水农具车水浇地。这种水车现在已成了古董。不要说城里的人,就是乡下的年轻人今天可能也没见过。这种水车的车身用三块板拼成矩形长槽,槽长大约有四米多,槽两端各架一链轮,链轮上各装上了五六个牙齿,以咬住一节节的龙骨叶片,以一节一节的龙骨叶板中间用竹签穿着连在一起作链条,穿过长槽,工作原理就相当于现代工业中的机械齿轮。将车身斜置在水边,下链轮和长槽的一部分浸入水中,在岸上的链轮为主动轮。主动轮的工作有两种样式,一种是主动轮的轴较长,两端各带拐木四根;人靠在架上,踏动拐木,驱动上链轮,叶板沿槽刮水上升,到槽端将水排出,再沿长槽上方返回水中。如此循环,连续把水送到岸上。这种水车叫“脚踏水车”。它的槽床要深些,叶片要大些,刮带上来的一槽谁自然也就多很多,重很多,一般得男劳力才有那股力气驾驭它。另一种主动轮的轴跟车槽一般宽,只在两头各留出一个榫,榫上各固定一个四五十工分长,与轴呈九十度直角的直木,直木上再装上一个枢扭,也与直木呈九十度直角,枢纽上套上活动的约一人腰身高的木拐。一人拄动一根木拐,以推动主动轴转动,带动龙骨叶片沿槽刮水上升。这种水车车槽、叶片叫脚踏水车都要小些,刮带上来的一槽水自然也就少些,轻些,一般适合妇女劳力驾驭。母亲就在这个车水抗旱的妇女队伍里。

    母亲已经很累了。她不像从小就生长在乡下,做惯了农活的女人那么耐劳。这几年来,她由成立下放到乡下,风里雨里,水田旱地,上山下河,什么苦都吃了,人整个都憔悴了。我长大后,只要放假在家,除了出工挣点工分,其他时间?替她一把就尽量想着去替替她,让她稍事喘口气。那晚上我就替母亲加后半夜车水的班。

    母亲正好是跟香荷搭档,两人一班。我下半夜去接班时,早我一步到的香荷看是我来了,好像都有点眉飞色舞了。我俩轮换下上一班人马后,她们就回家去休息了。就我和香荷在这后半夜夜雾迷蒙的苍穹下,在这白天喧闹后沉寂下来的小河旁,在这满是蛙的鸣叫声和夏虫的呢哝声中,车水到天亮。

    香荷知道我的体力,为了让我少费点力气,先下到河床中拦起的围堰形成的水凼中,把水车的车尾底下用石头垫高了些。这样水车的叶片吃水就浅些,叶片刮带上来的水就只有半水槽,人就省力多了。车尾如果深潜入水中,叶片吃水很深,那叶片刮带上来的水是满满一车槽,像我这样的人是坚持不住的。她说,反正是后半夜了,除了值夜看水的人偶尔走来转转,就只有鬼和我们作伴了,也不会有人说我们偷懒。要是在白天,这样车水是会被别人耻笑的。

    尽管香荷做了这样的处理,我还是觉得手很吃力,轮轴转不到三五圈我就要换一只手。这样不停的倒腾着换手,还没有吃一盏茶的工夫我就喘不过气来了。香荷看到我这么吃力,就又放慢了速度,让我车一圈喘口气。虽说我的个头有香荷那么高,她的身子也不比我壮实多少,可干农活是要实劲加巧劲的,还得有长时间劳动磨练出来的韧劲与耐力,我却一样也不具备,怎么拼命也跟不上这女人的节奏。

    香荷看我确实累得够呛,就略带体恤有有点讥讽的语气说:“你们这些读书的呀,除了识字,简直一个钱的用都派不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整天是跟着男劳力一起干活的,还不会输给他们。去去去,到一边歇会儿,我一个人来对付一阵子。”说着就接过我手里的车拐。

    我的手实在是酸得快僵硬了,不好意思让她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又逞不了强,只得退到一边,在一块石块上坐下歇口气。看着眼前这女人双手交替着一前一后,一上一下抡圆了,比我们两人配合时还要来的轻松些。水凼里清澈的河水随着龙骨叶片链条一槽一槽地吐出来,汩汩地流淌进沟渠。

    那时,乡村的夏夜是那么静谧。夏虫在草丛里爬行的悉悉索索的声音都能真真切切地传到耳里。不远处传来另几班车水的男人、女人的山歌声、打闹声,这声音在空旷的天际间回响,越发显得夜的清静。偶尔村里传来几声狗吠,才打破了这沉睡的世界。我坐在夏夜露水打过的荫荫的石块上觉得一股清爽凉遍全身,先前满身的臭汗也干爽了。看着眼前这个肌肉发达、结实的女人,浑身好像有使不完的劲,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却看不出半点倦意,我心生了几分感佩,也心生了几分恻隐。才这么个年纪的女人,正如狼似虎,在外面可以兴之所至,跟男人们说说笑笑,慰藉饥渴的情感;回到家里,面对瘫痪在床的男人,会感到沮丧,会感到死寂么?会不会哪一天实在守不住了,丢下孩子,丢下瘫痪的男人,去寻找幸福呢?

    “哎,在想什么呢?发什么呆?我叫你几声了都没听见?过来搭把手!”香荷命令似的,笑着说。

    我被叫声一激灵,回过神来,赶紧上去接过水车拐车了起来。

    “刚才想什么呢?是想女人了吧?”她边转着车拐,边跟我搭话。可能是看我歇了会儿,不那么喘气了。

    “没没没,没想女人……”我赶紧澄清。

    “告诉我,都长出胡子了,有没有想过女人。”

    我被她问得羞得脸通红,低下头。好在是晚上,不容易看出来。

    “害什么羞哇!人长大了,就会男人想女人,女人想男人。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呀。”

    她说着挑逗我的话,故意紧紧直视着我。我一下都不敢正眼看她,把头埋得更低,偏到一边去。

    “要不要我让你见识见识。”说着就用手另一只手来摸我的脸。

    我吓得都快要尿裤子了。好在这时值夜看水的走了过来,才结束了刚才的尴尬场面。

    也不知是我的害羞被她理解为冷淡还是怎么地,她没有再挑逗我了。看到我车了一会儿又吃力了,就又接下我的车拐,让我再去歇口气。

    就这样,我车车歇歇,几个轮回,一个下半夜就快到尽头了。这时候可以停下水车歇歇气了,等下一班人来替换。

    香荷放下车拐,拿着毛巾在河水里洗了洗,挨着我在石块上坐下,然后像每次在我面前喂孩子奶水一样,解开一晚上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衣襟,旁若无人地用毛巾擦拭着身子。她那被衣服捂着的肌肤,就算是在这昏昏的夜色下,也透出了白皙的微光。我赶紧把身子车转了过去,回避她几近裸露的身子。她却不以为然地说:“正经什么呀,一个大小伙子,那么没出息!我一个女的都不避你,你还躲闪我起来了。要放在别个小伙子身上,都猴急猴急地动起手来了。”

    听她这么一奚落,又不服气她说我不像男子汉,我不得不十分为难的把脸转了过来,直视着她敞开的胸怀。

    这一来她更大胆了,干脆褂子一脱,道:“来,一起去水里洗洗一身臭汗,凉快凉快。”说完就光着上身往水边去。

    我真不知道她后面还有没有更出格的举动,吓得哪敢挪动步子跟随她去!只是直愣愣地站在那里发蒙。虽说女人的身子的禁区对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子来说,是那样的神秘,总幻想着有个一探究竟的欲望,可当她真真切切出现在你面前时,你又会觉得她来得是太突然了点,你会感到手足无措。这时已是月末的天气,下弦月正高悬在头顶。淡淡的柔和的月光,把香荷敦实的又有些女人线条的裸露上身的身子,剪影在清澈的河水里。身影随着她手里摆动毛巾的涟漪,在水波里荡漾。

    她边大把大把地用毛巾擦拭着,边不停地催促我:“来呀来呀。快把衣服脱了,下来洗洗,凉快凉快。”

    我真后悔今晚来替母亲,偏偏碰上是跟她搭档,给了她跟我独处的一个机会。我真不知是走上前去好还是不去好。想想她平日里帮了我那么多的忙,让我免受了许多的白眼,我又不忍心抹了她的情面。

    她看我半天没有前去的动静,就让步道:“好吧好吧,你不好意思脱衣下水,就过来帮我擦擦背。”

    听到这个让步,我不好再推脱了,只好低着头走到她的背后,站立着。正要那过毛巾给她擦背,她却突然转过身来,跟我来了个正面相碰,挺立的胸脯几乎触到了我的身子。我正要躲闪,她一把抓住了我的两只手,按在了她滚烫、滑腻又很有弹性的nai子上。

    霎时间,我像被一股电流击中,为之浑身一颤。我的两只手先是很不自在地贴在了她的nai子上。这时,我像是被一股熊熊的烈火熏烤着,晕晕的,真有点把持不住了。

    突然一个激灵,我被忽来的一阵凉风吹醒了。马上警示自己,不,不行,我的将来还不知在哪里,怎能就这样开始了人生的第一次!我一个用劲,从她手里挣脱出来,一口气跑出了很远很远……

    为口粮而尴尬的日子,我家一直过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回到县城。现在只要你有足够的饭量,想吃多少都行,可惜我又患有糖尿病。唉,真是造化弄人!